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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笼中飞鸟,直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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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石县中轴主道上,身着华美锦衣的曹刚与粗布麻衣草鞋的阿飞并肩而行。

    背负双手的曹刚,忽然一指指向不远处一座豪华酒楼。

    “铜雀楼,灵石县最顶级的酒楼,掌勺师傅是从皇宫退下来的。凡魏国美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大师傅做不到。”

    “酒楼明面上的掌柜唤作唐启德,实则是县太爷私有财产。”

    阿飞望着足有五层之高的酒楼,看着络绎不绝的食客,眼眸底划过一抹震惊。

    家乡清平镇最大的悦来客栈,在此铜雀楼面前,连小巫都算不得。

    “县太爷对弟兄们极好,凡县衙之吏,即使喂马的小卒,每月都有三次机会来铜雀楼免费吃喝。”

    “酒楼里不仅仅只有吃喝,还有说书、杂技、唱曲等助兴节目。”

    不多时,曹刚与阿飞来到此行目的地。

    灵石县最高端的青楼,男人们撒野的天堂,县太爷陈翀的后花园,醉春楼。

    阿飞抬眸望去。

    原本紧紧抿着的薄唇,下意识微微张开。

    花花绿绿的鲜艳衣裳,肌肤白瓷一样令人炫目。

    一双双不尽相同的眼眸,灵气盎然的杏眼、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妩媚诱人的狐狸眼等等。

    空气中,弥漫着女儿家好闻的体香味和胭脂味。风中,飘荡着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当真是满楼红袖招。

    曹刚和阿飞始一进入醉春楼,立刻便有老鸨扭着水蛇一样的杨柳腰款款上前。

    “大人,您来了,快二楼雅间请。”

    ……

    一炷香功夫后。

    二楼天字一号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十数醉春楼最漂亮的红倌人鱼贯而出。

    老鸨弓着身子落在最末尾,恭恭敬敬关好房门。

    厢房内,曹刚面色古怪看着耳根血红的少年,询问道:“怎么?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吗?”

    少年深深呼吸,摇摇头,道:“师父曾言,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师父说食髓知味,我年纪还小,把握不住。”

    曹刚:“……”

    将搁在圆桌中间的那盘桂花糕往少年面前推了推,曹刚询问道:“阿飞,你家乡应该没有青楼吧?”

    少年点点头。

    曹刚耐心为少年科普道:“人间绝大多数青楼,大抵都分清倌与红倌。”

    少年好奇道:“何谓清倌?何谓红倌?”

    曹刚微微一笑,道:“所谓清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卖艺不卖身。”

    “所谓红倌,专指那些无一技傍身,无奈只得承欢男人膝下,做皮肉生意的女子。”

    少年恍然。

    曹刚继续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然醉春楼一百个女子中,便有九十九人来自贫苦人家,也就是下层阶级。”

    “有女子幼小时,也就五六岁的年龄,便被爹娘卖到青楼。”

    “这种童女,绝大多数会被青楼专人打小培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得精通。”

    “一天十二时辰,刨去睡觉两个时辰,一日两餐半个时辰,剩余九个半时辰,这些年幼女童全在恐怖的密集课程中度过。”

    “我曾见过琴弦上满是凝结的鲜血,也曾见过她们的指纹、指肚,生生被黑白棋子磨平。”

    “练字学画的废纸,堆的比山还高,她们看过的诗词集本,轻松便能铺满灵石县整条中轴主道。”

    “她们肚里的墨水,足以将那些妄称先生、夫子的酒囊饭袋淹死。”

    “她们在初春的清晨练嗓,在烈夏的清晨,在冷秋的清晨,也在凛冬的清晨。”

    “在每一个风吹雨打,霜雪沁骨的清晨。”

    “我曾见过太多太多损了嗓子,从而变成哑巴的女童。”

    曹刚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少年默默为男人再斟满。

    “像这样的女童,若无意外,来了初潮后,便会成为醉春楼一名新的清倌人。”

    “大部分清倌人,都能度过十数年衣食无忧,勉强安稳的好日子。”

    “等过了双十年华,容颜一天天老去,醉春楼便会为这些清倌人梳拢。”

    少年疑惑道:“梳拢是什么意思?”

    曹刚解释道:“所谓梳拢,即是拍卖清倌人的初夜权。”

    “拍卖?!”

    少年惊愕道。

    曹刚讥嘲一笑,道:“灵石县那些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士族老爷们,温润如玉的公子哥们,每到清倌梳拢夜,便会迫不及待蜕下人皮,露出野兽一样尖森森的獠牙。”

    “为了初夜权,平时和和气气的老爷、公子,会如一群争抢新鲜血肉的恶犬,咬的不可开交。”

    “可他们不知,醉春楼所有的、每一个清倌人,第一次初潮后,都会被送往县太爷府上。”

    少年惊的瞪大双眼。

    “那些老爷们,公子哥们,不会发现吗?”

    曹刚淡然一笑,道:“整座灵石县负责接生、查验女子是否雏儿身的所有稳婆、医婆,全是县太爷的人。”

    “再者,就算那群老爷公子知道了又能怎样?”

    “魏国是他文景帝的,而灵石县是陈大人的。”

    ……

    午后。

    太阳终于出来了。

    灵石县祁龙巷,曹家府邸正堂。

    少年见到了曹刚的妻儿。

    妇人约莫二十七八年岁,容貌极美,冲少年柔和一笑。

    稚子大概五六岁,粉雕玉琢,犹如瓷娃娃。

    “夫人,去准备些糕点茶水,送到后花园来。”

    曹刚吩咐道。

    “好。”

    妇人轻点臻首。

    ……

    一炷香功夫后。

    曹府后花园。

    曹刚与阿飞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享用下午茶。

    “阿飞,所谓士农工商,王侯将相,大抵可分为上层阶级与下层阶级。”

    “下层阶级是悲哀的。一家人吃不饱饭,爹娘便将儿子卖给上层阶级,当奴做仆。”

    “爹娘重男轻女,却绝不愿将幼女卖给朱门,只会送进青楼,因为青楼给的多。”

    “幸运的,守着三亩旱地,日夜操劳,一年到头勉强糊口。”

    “不幸的,莫说生什么大病,一个小小风寒,便能致人死地。”

    “为了活着,将田地贱卖,病是治好了,可赖以生存的地没了。”

    “走投无路之下,成为士族的佃农,自己一辈子、儿子一辈子、孙子一辈子,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再无翻身可能。”

    “自尊心作祟,不愿为士族当牛做马的,只有三条路可走。要么活活饿死,要么落草为寇,要么成为混迹市井的地痞泼皮。”

    端起青花瓷茶盏,用茶盖轻轻撇去茶叶,浅酌一口。

    曹刚继续道:“相比于下层阶级的悲哀,上层阶级是肆意的。”

    “不说其它,就说醉春楼。”

    “阿飞,你便是想破天也绝想不到,那群士族老爷们、公子哥们,玩的究竟有多花。”

    “白日,他们是人。黑夜,他们是恶魔。”

    “青楼女子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块绵软的泥。”

    “老爷们、公子哥们,将这块泥揉捏成各种各样,揉捏至支离破碎。”

    “穷人眼中,士族老爷们、公子哥们发起火来,无非就是扇巴掌、杖责之类的皮肉之痛,或是辱骂几句,吐两口唾沫。”

    “然真实是,醉春楼每日都会有女子被老爷公子哥们活活折磨致死。”

    “更多的,是被折磨至精神崩溃,至此疯疯癫癫。”

    “每一个死在醉春楼绣床上的女子,都是一起惨绝人寰的人间惨剧。”

    “阿飞,”

    曹刚看向剑眉紧皱的少年,笑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带你去县衙食堂,还有醉春楼?”

    “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你讲这么多?”

    少年点点头,“我这块璞玉,被县太爷看中了~”

    “聪明!”

    曹刚冲少年竖起大拇指。

    “所以,你愿意为县太爷效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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