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说点好听的
屠师的罗盘收了起来,面向许慕余的方向,再次严肃地重申道:“他一点福也享不了。”
亮堂的笑声戛然而止,屋里只剩下空调呼呼吹起的凉风在吹凉人心。
莞春草皱了下眉头往大师怀里塞了张钱,让他说点好听的话:“不是俺说大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再想想,再想想。”
屠师收了钱还是没改口,说:“我这双眼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说谎。”
大师这么一说,刘妈心里就有底了。人大师根本没说谎,大师是真大师,有本事的。
这么多年她看着许慕余过来的,他能不能享福她还不知道吗。
更何况,一个瘸腿的人,谈什么享福……
莞春草和刘妈揪心地看着许慕余,许慕余本人却没什么反应,还在低头看书,手上的书还翻了页,根本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
莞春草让大师好好看看,身为大师,话说出口可不能改口的,她说:“你再看看,他是个有福的人。俺昨晚自个都看了,他一切都好,脸好看,腿也长手也大,腰板也立得住,牙口也好,哪哪都好,苦不了。”
她作势就要把给出去的钱再收回来,除非屠师讲两句好听的。
屠师躲了下没让她把钱抽走,说:“我说出去的话我负责,他就是个吃苦的命。”
他说:“又要养老婆又要养儿女的男人没有不苦的,还得在外养公司当老板,操的就是这个命,他还能不苦?”
“啥?”
“什么?”
莞春草和刘妈这才听出来。
合着命苦是苦这了?
天底下的男人不都这样,靠工作养家的?按这么说,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命苦的?那么养家的女人又算什么?又享福又命苦?
屠师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们看他的身体,一个身体本就不好的男人,工作起来是比正常人要来的困难。”
莞春草推了下他,让他换个词:“他也很正常。”
屠师觉得换了词也是一个意思,他说:“他家里是不是有公司?是不是家里有长辈做老板?将来老的下来了,轮不到他去做老板,他要去熬去求才能得来,这还不苦?”
许家就是经营公司的,现在的当家人就是许慕余的爹。这刘妈都知道。
将来公司的当家人也轮不到许慕余身上,因为于秀还给许慕余他爹生了小儿子,人就在国外上大学,学的还是金融,接手是迟早的事。
许慕余他爹偏爱小儿子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大师还真是大师,这些事都知道。
屠师还说:“他进公司讨一口饭吃不容易,可要吃很多苦头,这些苦头难熬,要是没有一定的心境,气急了从楼上跳下来都有可能。”
“什么?”
莞春草乡音都忘了夹,想起以后又让大师别闹:“你俩没睡一个床你不知道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屠师都是实话实说:“他在公司不如意,回到家里又冷清清,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挂念他牵挂他,他还总担心这担心那,心里清净不下来,怎么不苦。苦得都没地方倒苦水,只能给吞回肚子里了。”
刘妈听屠师这话的意思是,莞春草以后也不给他好日子过?
这要是真的,许慕余才是那个日子过得跟油煎一样难过的人。
莞春草坚持让屠师说点好听的,她说:“哪有这么编排人的,他人挺好的,不至于那样。俺也挺好的,不至于那样对他。”
她还叫了声许慕余说:“俺一定不会那么对你听见没有。”
许慕余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屠师让她不要理解错误,他说:“所以才说你给这个家里带来了福气,你是他命里的贵人,你们结婚就是上天保佑他。”
话还有那么转的呢?
“什么意思?”
莞春草和刘妈都看向了屠师。
屠师捻捻他的八字胡说:“按他本来的命相是那样,命里注定孤独,孤家寡人一个。在外不得顺遂,回家也无人等待,他的心比那刀子还要冷,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最后熬不住迟早得出事。”
“好在,他娶了你。你命里带福,给他带来了福气,虽然他还是那样需要讨生活,只不过比之前的好,苦还是苦,但都是他愿意吃的苦。他吃了,也乐意吃,没人逼他,他还很开心。”
莞春草没想通:“狗还愿意自己吃屎呢,也不能把屎当饭吃啊。”
刘妈愣了下,让她好好听屠师怎么说。
屠师解释:“他会当老板去吃当老板的苦,因为要挣钱,挣钱给老婆孩子花,所以他也乐意去。干得很开心因为老婆孩子热炕头,这还能不愿意吗。生活一切如意了,怎么苦它都不算苦,苦中它带甜。”
莞春草这才露出点笑容,说:“你接着说。”
屠师又来回看许慕余的面相说:“他这个人擅长吃苦,吃了苦也不说出来,憋在心里久了人也就越来越苦了,这时候有人在旁边宽慰他安慰他,让他把苦都发泄出来,这不都好了吗。”
“生活还是那样生活,但是心里没那么多事,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人也就精神了,日子也就过好了。”
总算说了点人话,莞春草的钱好歹没再要回来。
屠师还说:“他的日子啊,是会越来越好,将来儿孙满堂,子女都承欢膝下,满地都是儿孙。”
莞春草赶紧摁住他:“才刚说了两句好话,你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大师,你咋一点好话也不会说。”
屠师不明白了:“这还不是好话?他将来至少三个孩子呢!这么多孩子还不乐意?”
莞春草又从他手里抽回钱:“你看你,越说越离谱了。他这样咋生啊,大师你说话可不能这么伤人,得多说点好话才有钱拿。”
屠师跟她夺回钱说:“他这样怎么不能生啊?看面相,生三个都是少的!”
莞春草掰开屠师的手指坚持要把钱拿回来,说:“他跟谁生啊他都这样了,你这不是伤他自尊吗,俺可不允许你这样伤人。”
屠师紧紧攥着钱:“当然是你生啊!你命里也至少有二胎!”
莞春草干脆站起来抢了:“瞧你越说越夸张,俺咋给他生啊!俺们上炕都费劲呢还生孩子?”
屠师钱护得死死的,说:“你们夫妻晚上的事,门关起来想怎么生就怎么生,还需要外人来教吗。”
“……”
“……”
屋里又静了。
最后一句话可有点不正经的意思,莞春草脸色变了几变,然后对刘妈一使眼色,用口型说:“大师脑子烧昏了。”
刘妈觉得屠师说了那么多,兴许还真是脑子烧昏了,也没把后边这些话当回事。
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呢,况且一个瘸腿的男人,怎么生。
确实到后来屠师也没再说上两句有用的,无非就是说这个房子怎么云云。
他自己可能也是觉得天机泄漏太多了,再嘱咐了几句早点整修房子,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留一家子三个人吃午饭时坐一块,琢磨他说的那些话。
说是一家三口,也就莞春草和刘妈在说。
莞春草说:“姨你咋想,俺觉得大师说的房子里有阴气是真的。”
屠师不说还好,越说刘妈也越觉得房子有问题,但事关自己的事业,她不敢轻易断言:“我也说不好。”
她们拿不了主意,又一块看向许慕余。
许慕余安静地吃着饭,没有理会任何人,看起来根本连她们的话都没听进去。
莞春草觉得指望他,还不如扔个硬币决定来得快:“指望他拿主意,这个家别说啥阴气,就是妖气横行,他还得跟那些妖怪一块扭屁股气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