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跑自然是跑不过的，最后还是被抓回了宫。
我以为我对皇上已经足够死心了，可是见到他的那瞬间，我还是止不住的委屈。
他十分着急地冲向我，道：“朕想你了，今日派人去府里接你，府上的人说你已经进宫了，把朕急坏了，今日一早便命人搜寻你的下落。还好，没事就好！”
我不敢抬头，我怕我会抱住他大哭，我怕我会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可我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我拼命抑制住眼泪，可是它还是不争气地掉在地上。
皇上轻拭去我的眼泪，让其他人都退下，道：“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苦笑道：“别人还委屈不了我。”
“怎么了？”
我摇头，道：“没什么，我不过一介娈童，哪里有资格让皇上挂念？”
他表情一僵，随即用力搂住我道：“晟儿，你难道不知道朕的难处吗？萸妃的父亲是前朝重臣，是当朝宰相。刘氏一族权倾朝野，一直都有谋逆之心。朕若是不善待萸妃，他随时就会因此而造反，朕又能怎么办呢？”
他说话时眼神十分恳切，我的肩膀被他捏的生疼。
“我我不知道”
“晟儿！这么多天，朕对你的心意你感受不到吗？若朕只把你当娈童，为何要担心你的安危？为何要时时挂念你？为何要六驱车驾送你回府？”
我大脑一片混乱，只想静静。我忘不掉他的话，但也离不开他。
他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了，是朕太自私了，为了政权不惜伤了你的心。不过是宰相罢了，朕会想办法撤了他的职，朕向你保证再不去萸妃的寝殿。”
“不必。”
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处境他的难处，只是人总是自私的。见到陈翌之前我想着，这辈子能见到他一次就圆满了，可是见到之后又想天天陪在他身边，在他身边之后又想他的身边只有我。
我不是生气他的后宫佳丽三千，我只是不能接受他说我不过一个娈童。纵使是为了哄萸妃开心，也不必把我贬地如此卑微。
但是宋政这个人，冷起来很冷，哄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他丢开堆成山的折子，带我去街上玩。便服出街，他挽着我的手，给我买糖人、小布偶和各种玩意儿。在宫里时，他什么金玉珠宝都送给我过，可他在街头挽我的手买的东西，却更让我欢喜。
天气晴朗，微风正好。
我看着他微笑的侧脸，被帅到无法呼吸。
好的，我就是一个颜狗，他那张脸根本就让人生气不起来。
他竟打算第二日推了早朝陪我，我可不想做祸国殃民的妲己，立即拒绝了。
“不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生你气了。你不去早朝，你的臣民会有意见的。”
他把脸凑到我跟前，笑眯眯道：“真不生气啦？”
我点点头。
他道：“朕想封你做侍中，封你做宰相，封你做后。”
他的目光闪亮，像是在遥想未来。我又何尝不想和他朝夕与共。但我更想他舍弃这江山，我们隐居山林，逍遥自在。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流浪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不用说我也知道他是不可能舍弃的，我还没有资格来问他，江山和我你选哪一个。
我叹了口气，道：“皇上，这是不可能的。”
他愣了愣，哀叹道：“是啊，朕是皇上，坐拥江山却无法做主。那些大臣们也不会同意的，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应该就是刘宰相了。”
“是萸妃的父亲？”
“是啊。刘氏一族仗着开国有功，世世代代都稳居宰相之位，朕才登皇位就急着把女儿送进后宫来。萸妃他爹出行的阵仗可是比朕还要大！”
前朝之事我不太懂，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道：“那皇上打算如何？”
他转过头看我，低声道：“朕自有打算。”
我点点头。
皇上是一国之主，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多，每日早朝后还有许多要事商议。我一天能见到他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他便说要给我封侯。
“为什么？”
“这样你就可以每日同朕一起早朝，不好吗？”
我不在乎什么官职，什么俸禄。只要皇上在乎我就好。
他道：“朕封你为，冀全侯罢，如何？”
“皇上喜欢就好。”
“冀全，便是希望你一世周全。”
我不知道从门郎到侯中间跨越了多少品级，但我有预感那些大臣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告诉皇上我不求封侯只求伴君朝夕，可他十分坚决道：“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门郎，若是不升官如何告诉旁人，你对朕而言，有多重要。此事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说。”
我只好由着他去，但结果显而易见。皇上下了早朝，双眉紧蹙。
他扔了折子，道：“这群臣子，怎么朕的江山朕做个决定都不行了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躬贤总管给我使眼色让我去安慰皇上。我端了碗茶，放在皇上手边，道：“皇上今日怎么了？如此大动肝火？”
他扶着额头，道：“朕说要封你做冀全侯的，朕话还没说完，刘宰相就跳出来反对！朝堂上乌合之众便跟着说朕如此宠溺你，是要步商纣王之后尘。”
我捡起地上的折子，道：“皇上无需费心，我真的不在乎这些名头，只要皇上心里有我，哪怕做奴才我也愿意。”
他把我拉到怀里，轻抚我的后背，道：“还是朕的晟儿最体贴。”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皇上此番做法，已经引起了刘宰相的不满。我的存在危及他的地位，他女儿的宠爱，我已然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在回王爷府的路上，居然被刺客袭击。幸好皇上派了飞旭将军护送我回府，只是对方人手众多，我腿上中了一刀。
击退刺客后，飞旭将军立刻送我到王爷府救治。
谊合看到我受伤的样子大惊失色，慌忙叫来医师。我握着他的手，道：“哥，我没事。”
大概是上次失足落水已经把他吓得不轻，这次又遭遇危险，明明受伤的是我，可是看起来他比我还要痛苦。
我不想他担心，便挤了个笑容，可是上药的时候我实在是疼得睁不开眼。
飞旭将军在一边站着，我道：“将军，我受伤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皇上？”
他清冷的目光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微皱眉道：“此事重大，皇上迟早要知道的。”
“那，不要告诉他我受伤的事，我不想他担心。”
“公子还要回宫，如何瞒得住皇上？”
“我这几日先住在府上，劳烦将军同皇上说一声。”
他不置可否，然后点了点头。
医师给我上好药后，谊合让我好好休息，然后和飞旭将军一同出去了。
腿伤不便行动，谊合吩咐陆重盯着我，不准乱跑。谊合也经常不在府里，不知道在忙什么，我一个人待着甚是无聊。腿好全了谊合才不甚放心地放我回宫，还亲自护送。
许久没有见到皇上了，我十分欢喜期待，可我不知道，就在我腿受伤的这段时间里，朝堂后宫已是一场血战。
刘氏一族，行刺熙亲王，贼心霍乱，意欲谋反，以下犯上，罪状数十条，罪无可恕，株连九族。
“那萸妃呢？”
皇上目光毫无波澜道：“赐自尽。”
我双腿一软，萸妃只不过是个小女人，意欲得到夫君宠爱的女人罢了。陪伴皇上多年，他竟能毫无留恋，一句赐自尽就了结了吗？
我第一次认识到皇上的手段，皇上的冷血。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回宫，也没有再提封侯之事。也不再朝夕伴我，甚至天天去临幸后宫。
他对我的冷淡就是瞬间的事，自我回宫，他再也没有对我笑脸相迎，再也没有枕边温言软语。我还是个小小门郎，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奴才丫鬟立刻就爬到我头上。
从前和皇上一起吃饭，满桌子丰盛佳肴，没想到如今我要吃残羹冷炙。
我扒拉了两口已经冷掉的饭菜，泪水立马滚落在碗里。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皇上翻脸可以比翻书还快？若是在王府，谊合怎么舍得我受此委屈。但我还是舍不得走，万一哪天皇上就回心转意了呢？
事实证明，我不过是痴人说梦。
皇上不只一个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