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回下巧言令色——帮闲传
比起唐牛为宋江死心塌地,早熟的郓哥则是“二三其德”,毕竟西门庆待他不薄。郓哥“年方十五六岁”,“那小厮生的乖觉,自来只靠县前这许多酒店里卖些时新果品,如常得西门庆赍发他些盘缠”。郓哥的孤老是西门庆,西门庆的经营范围不止“开生药铺”,而且“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郓哥难道不会像唐牛一样,“但凡有些公事”去通风报信。否则,西门庆何以做“善财童子”。大官人平时广结“善缘”,也不是十足的恶人。郓哥怂恿武大去捉奸,不是见义勇为,而是要让“马泊六”王婆出丑,就像唐牛向阎婆复仇。郓哥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不忌惮西门庆。或许郓哥攥着西门庆什么把柄,或许看中了潜力股武松,打算改换门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子当如孙仲谋,郓哥不简单!
郓哥和王婆构成商业竞争关系,郓哥的目的很明确,“要寻大官人,赚三五十钱养活老爹”。
王婆矢口否认,“我家里有甚么大官人?”打马虎眼。
冰雪聪明的郓哥说:“便是两个字的”,不想拆穿。
“干娘不要独吃自喝,也把些汁水与我呷一呷。我有什么不理会得!”郓哥意在勒索,分一杯羹。吝啬不是大官人的性格,但是“下三滥”王婆没有这种格局。
“小猢狲”出言不逊,老虔婆暴打“熊孩子”。郓哥拎了一篮雪梨,被王婆丢得四分五落。梨的谐音是离,暗示郓哥和西门庆分道扬镳,西门庆和潘金莲也不能“长做夫妻”。否则为什么不是红枣、栗子呢?就像当初西门庆打听潘金莲,在王婆茶馆喝的“醉梅汤”、“宽煎叶儿茶”皆有喻意。
郓哥古灵精怪,“统战”武大也是“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这几时不见你,怎么吃得肥了?”问得武大一头雾水。
郓哥“能近取譬”,娴于辞令。对武大说,我正要买些“麦麸”,人都说你家里有。
我家不养鹅鸭,不留这些下脚料。武大实诚。
郓哥反讽:“你说没麦麸,你怎地攒得肥耷耷地?便颠倒提起你来,也不妨;煮你在锅里,也没气。”
“含鸟猢狲,倒骂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汉子,我如何是鸭?”家门的是非比寡妇都多,武大像鸭子——嘴硬。
郓哥一脸鄙夷,“噫!你老婆不偷汉子,只偷汉子!”令正的“淑德”,路人皆知。
“还我主来!”武大要答案。
郓哥又卖了一个大大的关子,可以想象郓哥是怎么跟“为人奸诈”的西门庆打交道的。快告诉我奸夫是谁,我给你十个炊饼。武大和王婆一样,都把郓哥看扁了。
郓哥冷笑,“炊饼不济事。你只做个小主人,请我吃三杯,我便说与你。”郓哥向武大讨酒吃,倒不是说郓哥像王婆一样,棺材里伸手——死要的!王婆“拉纤”,不忘向西门庆讨身寿衣。王婆机关算尽,“寿衣”作为道具,不仅暗示王婆自寻死路,还有警示教育意义。郓哥和武大下馆子,意在突出谋主郓哥“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的担当,反衬武大的无能。
武大捉奸,鸡飞狗跳。郓哥调虎离山,顶住王婆;王婆狗掀门帘——就靠一张嘴,大喊:“武大来也!”
武大站在道德至高点,俯冲“攻门”,被潘金莲以一己之力顶住。武大至死都以为是“奸夫□□”在门后联袂抗衡。其实奸夫“临事而惧”,钻到床下,当缩头乌龟。在情妇的激将下,姘头重振雄风,一脚踹到武大吐血。准确的说,武大的小命拿捏在潘金莲的手里,其实武大在潘金莲心里早就死了。这个问“心”有愧的死因,也有推心置腹的喻意,拙夫何尝不是娇妻的一块“心病”。
西门庆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没有去找郓哥的麻烦,连“口头警告”都没有。大官人是实用主义者,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能抓住关键少数。结果了武大,西门庆直接去找仵作何九叔。正如宋江杀完阎婆惜,对阎婆说:“仵作行人入殓时,我自分付”。如果站在苦主阎婆的立场,押司的“黑恶”与大官人并无二致。
作为大帮闲高俅的帮闲,陆谦仅仅拉皮条太屈才了。陆谦使阴招得心应手,招招都中林冲“软肋”,而且陆谦反侦察能力超强,干特工是一把好手。陆谦官居虞候,与林教头一样,是中下级的武职。彼此还是发小,根正苗红,一起在“部队大院”长大(林冲的显考官至提辖)。陆虞候本身与高衙内没有交集,高衙内的帮闲“干鸟头”富安是陆谦的朋友;富安向高衙内引荐陆谦,只因陆家“在太尉府隔壁”;计划让陆谦骗来林冲娘子,衙内就地□□(未遂);但陆谦的表现,实在抢眼!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个机会陆谦等了很久。在“文极”的宋朝,武人很受排挤,武官升迁也有文章。损友陆谦在体制内压抑多年,早就抛弃了底线。大人物帷薄不修,那都不叫事。南唐后主李煜的死法同武大差不多,拜宋太宗赵匡义所赐!亡国的皇后,被“高级版的西门庆”玩弄于掌股之上,春花秋月何时了。(宋人王铚《默记》记载,“[小周]后岁时例随命妇入宫朝竭,每入必留内数日。出,对后主辄涕泣骂詈,后主常宛转避之”)同曹操一样,赵匡义也是“□□控”!
夺妻之恨未雪,私定终身的张文远岂能善罢甘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好人难做——宋江亡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