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怒骂,阿烟阿衍
王黎停留在明霞身上的目光很短,几乎只在一瞬。
容青烟和秦铮却同时看到了,只是两人谁也没说话,皆微垂着眉,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王黎沉声道:
“潘司仪原本是要同微臣一起来,走的太快摔了一跤,摔厉害了些,如今昏迷在床,已经请了太医去看”
容青烟轻飘飘的看了眼明霞,嘴角蕴着淡淡的笑意,“王司仪和潘司仪一样,皆是皇上器重的能臣,本宫岂会怀疑”
说完,目光落在秦铮身上,秦铮察觉,立刻从王黎身上收回视线,额头冒着虚汗,恭敬道:
“娘娘,臣请潘司仪来时,潘司仪并未说这些,臣可与潘司仪当面对质”
容青烟脸上的笑容愈发恬和温润。
“本宫自然是相信秦大统领,素闻潘司仪喜酒,经常喝的酩酊大醉,想来是白日也醉着,连走路都不当心”
她看了眼胡媚儿,脸上的笑容引人深思,却也只是一瞬,继而似有疲惫道:
“今日这莲芜宫怕是拆不成了,大统领把今日之事告知皇上,等皇上拿主意吧,本宫乏了”
说完,指一指地上躺在蒙灵怀里的朝雨,“大统领,朝雨犯了错,本宫带回去好好审问,大统领有意见吗?”
秦铮抿唇,拱手道:“臣不敢,宫人犯错,原该娘娘处置,是臣冒失了,娘娘带走便是”
容青烟朝褚嬷嬷使了个眼色,褚嬷嬷赶紧带人上前搀起朝雨,容青烟扶着姜裳的手往外走,经过明霞的时候,忽而止住脚步。
“你说什么?大声点,本宫没听清”
明霞一愣,不明所以,“皇后娘娘,奴婢没说话啊”
容青烟后退一步,慢慢眯起眸子,道:
“没说话?你的意思是,本宫耳聋了吗,本宫明明听见,你说淑贵妃笑的面目可憎”
胡媚儿心中得意,正用帕子掩着唇偷笑,一听这话,笑容立刻僵在脸上,瞪直了眼睛看向明霞,明霞吓得浑身一抖。
“贵妃娘娘,奴婢没有说话,是皇后娘娘冤枉奴婢,奴婢……”
“姜裳!”
容青烟直接打断她的话,厉声道:“明霞口不择言,满嘴谎话,以下犯上,侮辱自己的主子,给本宫掌嘴,不必留情,打到她承认为止!”
姜裳应了声,一脚踹在明霞的膝盖,让两个宫女按住她的肩膀,连着几个巴掌狠狠落在她脸上,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夹杂着明霞的哭喊,尤为凄厉。
姜裳用了技巧,打的时候刻意用手掐住了她的下颚,明霞只能哭出声却说不出话,姜裳连着打了十个巴掌后才松开她的下颚。
“知错吗?”
她冷声问了句,明霞被打懵了,只知忙不迭的道歉,“奴婢知错了,知……知错了,皇后娘娘饶命”
姜裳瞧着她血肉模糊的脸,心中一阵快意,嫌弃的松开手,乖巧的走到容青烟身边。
容青烟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她,转而看向胡媚儿的目光带着无尽的温和。
“淑贵妃,你这婢女太不知规矩,如此胆大包天的诋毁主子,幸亏本宫听见了,本宫替你教教她规矩,淑贵妃不会介意吧”
胡媚儿又气又憋屈,狠狠瞪了明霞一眼,对着容青烟干笑道:“自然不会,臣妾还得谢谢皇后娘娘呢”
容青烟脸上含着一丝欣慰的笑,意有所指道:
“淑贵妃的淑字,有淑懿和淑慎之意,淑贵妃果然配的上这几个字,今日若非淑贵妃请来王司仪,本宫恐还要受噩梦惊扰,淑贵妃不计前嫌帮本宫,本宫会记在心里的”
说完,便携着人离开了,胡媚儿搅黄了事,心中高兴,也带着人离开了,王黎见秦铮凉飕飕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赶紧缩着脖子溜了。
秦铮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略带一丝深沉,钦天监副司仪王黎……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这些年,钦天监潘司仪风头大盛,倒是让人忽略了这个副司仪,没想到今日王黎几句话,就消了潘司仪的天象之说,口舌之利,倒让人刮目相看。
等人都走了之后,秦铮身边的侍卫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大统领,现在怎么办?”
秦铮黑了脸,冷声道:“还能怎么办!事情办砸了,提着脑袋去见皇上!”
说完,猛地踹开脚下的石头,忍不住骂道:
“以前就知道淑贵妃蠢,今日算是涨了见识了,真他娘是个蠢货!若非她背后有左相,皇上非宰了她!”
离开莲芜宫后,容青烟伸手招来宫女秀厢,“想办法把这里的事,传到太后耳朵里”
秀厢应下,悄无声息的跑开了,姜裳疑惑道:“主子现在让太后知道,会不会太快了,太后会不会下旨拆建莲芜宫?”
容青烟伸手抚一抚面颊,淡淡笑道:
“她此刻下旨,便是打了淑贵妃的脸,她虽憎恨莲妃,却也忍了这么多年,拆建莲芜宫,不拘这一时半会,本宫现在告知她,是提醒她赶紧想办法帮淑贵妃兜着,如今只有太后出手,才能压制皇上的怒气,而且”
她闲闲的拨弄了下指甲,脸上蕴着一抹似花朵渲染开的笑容,明亮,深不可测。
“把胡婵儿弄进宫,或许,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已到掌灯时分,夜来的皇城灯火通明,容青烟坐在轿辇上,仰头瞧着远处的高墙,目光微微迷离,隐含着一股渴望和茫然。
这辈子,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离开这座华丽的牢笼,南街上的那家馄饨铺,不知还在不在,她还记得,她请晋王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街头那家馄饨。
馄饨铺的尽头,就是晋王府,晋王府墙角的那颗茉莉花,是否花开依旧,是否香气撩人。
若是从未见过好花好景,从未闻得醉人香气,是不是就不用一直惦念,可惜,偏偏她拥有过,如今剩下的,是泛着甘味的苦涩,亦是……欢喜。
晋王府。
谢衍在书房找到萧明泽时,萧明泽正执笔在纸上画着什么,神色认真,一丝不苟,落笔极为小心翼翼。
“王爷,你倒是有兴致在这里画画,我爹可被你坑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你们前脚出宫,我爹就请辞了,岂料刚走出御书房,又被皇上叫了回去”
谢衍刚进门就一阵唠叨,手里的折扇拍着胳膊啪啪作响。
“王爷,你说箫明煜那坏东西,是不是藏着什么坏呢,不然他留右相在御书房议事如此久,传到胡烈那老东西的耳朵里,岂不是自找麻烦?”
谢衍嘟囔半天,见没人理他,忍不住凑过去看他画什么。
“我说王爷,你……咦,这是什么东西,风吗?”
话音刚落,便对上一双蕴着寒气的冰冷眸子,谢衍一愣,萧明泽已经磨牙开口。
“哪只眼睛看出这是风,本王明明画的是烟,一缕青烟”
谢衍看着那画愣了半天,左看右看瞪直了眼睛,不敢笑,只能使劲抽着嘴角。
“咳,所以你要画的是一缕青烟……青烟,所以你要画皇后娘娘,为什么不直接画皇后娘娘,画这一坨……”
啧,像是风,一坨风,看着很奇怪。
萧明泽的脸色有些难看,低头,略一沉吟,显而易见的失望,见此,谢衍微一挑眉,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
“王爷,小爷的笔墨丹青可是天下人千金难求的贵品,你说你放着这么厉害的人不用,岂非暴殄天物,你想画什么,我帮你啊”
萧明泽看看谢衍,再低头瞧瞧……嗯,一坨风,迟疑片刻,然后起身给谢衍让座。
“本王要在玉上刻上一缕青烟”
谢衍咋舌,伸手挠了挠额头,眨着眼睛笑吟吟道:
“王爷是要送给皇后娘娘吧,若是特意给皇后娘娘刻的,不若直接把娘娘的小像刻上去,这样岂非更得趣”
萧明泽蹙眉,“你确定能把小像刻上去?”
谢衍见他脸上隐有惊叹,得意道:“自然,这种讨姑娘欢心的事,难不倒小爷,只要王爷把皇后娘娘的画像给我,我……”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谢衍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一摞摞画像,眼睛都瞪直了。
他刚才话还没说完,眼前这男人已经不知从何处抱出一摞画像,随手翻了翻,全是皇后。
谢衍认识他多年,一直都知道,他什么都画不好,唯独画容青烟那个女人画的栩栩如生。
萧明泽见他只看着画不说话,蹙眉道:“不够吗?本王可以再画”
谢衍赶紧道:“够!够了,一张就够了”
谢衍随手拿起一张画像,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抬头看向萧明泽,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
“王爷可知,今日街上在传什么?”
萧明泽给自己添了杯茶,没说话,显然对他的话没兴趣,谢衍也不等他问,笑道:
“今日街上有人在传,说昨晚有人看见王爷与左相府二小姐胡婵儿共乘一辆马车,王爷临走时对左二小姐恋恋不舍,还把自己的玉扳指送给了左二小姐”
啪!
萧明泽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热水烫了手,他却只是随意的甩了甩手,俊脸蕴出孤寒戾气,双眸精光内敛,深不见底。
“有人看见?当时除了胡婵儿的婢女,本王确定连个鬼影都没有”
谢衍见他脸色阴沉,也不敢再调侃。
“是,散播消息的人,正是胡婵儿的婢女苏荷,我在左相府的探子送来消息,说胡婵儿今日让苏荷去买了个玉扳指,很明显,她是有意的”
说罢,又啧啧称奇,“要说这胡婵儿,其实我是挺佩服的,又狠又毒,脑子还好使,可惜在左相府不受宠,若是当年胡烈把她送进宫,啧啧,那可热闹了”
“不过,她现在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王爷和她爹的关系她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算怎么回事,为了靠上王爷,竟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吗?难道……这是什么新的阴谋?”
萧明泽深不见底的黝黑眼眸盯着桌上的那些画像,低沉的嗓音带着冰冷的戾气。
“这事你去办,本王不希望在任何时候,从任何人口中听到本王和她的名字搅在一起”
谢衍用折扇拍拍额头,“这事已经在办了,不过王爷,你若是留在京城,纳妃之事就避无可避”
见他脸上有郁色,谢衍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宫宴上你也瞧见了,这次皇后娘娘挡过去了,下月就是太后寿辰,萧明煜一直对王爷心存芥蒂,只怕,他会借着太后寿辰直接赐给你一个女人,王爷不要也得要”
他顿了顿,试探道:“王爷,不若你先自己找个女人,养在府里当个幌子,容易控制,也好堵了那些人的嘴”
萧明泽一开始没理他,后来忽而想到什么,慢慢的抬头看他,眸色愈来愈深。
“这个方法不错,可以试试,明天本王就把人接进府里”
明天……接入府中?
谢衍一愣,惊愕的瞪着他,“王爷,你……明天?你有人选了?靠!王爷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萧明泽忽而起身朝他走过来,用手抬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了少许,意有所指道:
“阿烟……阿衍,阿衍……阿烟,若是没有阿烟,其实阿衍也不错,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本王陪你去右相府拿东西”
啪嗒!
谢衍手里的折扇掉在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见萧明泽已经往外走,他赶紧追上去。
“王爷,你别玩我啊,小爷还没娶媳妇呢,还没生儿子呢,这要是被传出龙阳癖,连艳香楼都进不去了,小爷在京城就没法混了啊……哎,王爷你别走啊!”
皇宫,凤驾轿辇停在长宁宫门口,容青烟刚扶着姜裳的手从轿辇上下来,钦天监副司仪王黎忽而满头大汗的从后面跑过来。
王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抬眸,略微忐忑的看着容青烟。
“皇后娘娘,刚才微臣说可以替娘娘改风水,不知娘娘现在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