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吃瘪,帝后情深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一时间,皆神色各异的朝胡成海看去。
皇后之言,听着在理啊。
这番话,乍一听没什么,可放在眼下这个时候,细细推敲可就严重了,此刻坐在青荔殿的,除了一些朝臣家眷,哪个不是精明的。
和亲之事,向来是两国君主商定,如今梁国未送国书,却是先从威猛大将军胡成海嘴里说出来了。
且不论梁王是否真的看上了胡成海,关键,这威猛大将军在宫宴上擅自替皇上决定了人选,就算是玩笑,也不该拿当朝王爷调侃,这简直是不把皇权放眼里啊!
而且,胡成海怎么可能看得上那惜玉公主,皇后这番话,倒像是故意坑他的,不过胡成海倒也活该,如此狂妄嚣张,纯碎自作自受。
思及此,众人皆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萧明煜微垂着眼,指节甚有节律的敲在膝盖,神色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青烟似是没察觉殿内的诡异气氛,唇角含着笑,深深的看了眼一脸懵的胡成海,旋即,目光落在谢衍身上,似玩笑道:
“都说谢小公子聪慧,本宫瞧着,倒是有几分糊涂,想来,大将军早知梁王钟意他,只是担忧皇上不允,所以才以玩笑之言打个趣,谢小公子没明白大将军的意思,差点毁了将军的良缘呢”
言罢,忽而转头看向胡婵儿,微微一笑。
“都说左相府二小姐聪慧睿达,这话倒是不假,若非二小姐及时提醒,本宫竟不知,大将军英明神武,竟也有女儿家的心思”
唇角上扬,笑容更加温和。
“若是大将军与惜玉公主能够嫡结良缘,二小姐就是左相府和萧国当仁不让的功臣呢”
胡婵儿额头已经冒汗,心中恨极,脸上却一派温婉端庄,硬着头皮笑道:
“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女说的玩笑,并非……”
“哈哈,皇后娘娘厉害啊,果真是一针见血,我爹也经常骂我糊涂东西,其实我也真的不聪明,皆是世人走了眼”
谢衍直接打断胡婵儿的话,洋洋洒洒的挥舞着手中的折扇,笑容满面,声音轻快。
他畅谈恭维一句,末了,朝胡成海挤眉弄眼道:
“大将军也真是,讨媳妇而已,竟整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将军故意针对晋王挑战皇权呢,瞧瞧,我这个糊涂的脑子,都以为大将军要代替皇上处理国事了!”
他最后一句说的极大声,一言落,大殿内又是一片死寂。
右相谢仓臣吹鼻子瞪眼,又一巴掌扇在谢衍后脑勺,大声训斥道:
“臭小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皇上都没说什么,你瞎操什么心”
他虽然在训斥,但是眉眼处却隐约带着一丝满意,这微妙的表情旁人没看到,一直望向这边的左相胡烈却瞧得清楚。
当朝左右相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平时两人就斗的厉害,只是左相府更得圣宠荣耀,这几年,右相已经渐渐形同摆设。
左相胡烈起身,把旁边的胡成海按到座位上,端着酒杯笑盈盈的朝右相谢仓臣的方向举了一下。
“哈哈,谢小公子说话还是这么口无禁忌,谢老弟,这就是你的责任了,子不教,父之过,方才成海言词欠妥,我胡烈也有罪,先自罚一杯”
他说完,兀自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后,朝箫明煜的方向行了个礼,欠身道:
“皇上,成海绝对没有不尊吾皇的意思,梁国和亲之事,其实成海只是听梁国守将随口一提,并未与梁王有任何接触,不知确定消息,所以才未敢告知皇上”
“至于,这件事是否属实,相信下月太后寿辰,梁国使者会带来好消息,若是真的,和亲人选全凭皇上做主”
言落,朝萧明泽看了一眼,话音一转。
“方才成海提出此事,纯碎是为晋王殿下着想,晋王殿下乃皇室血脉,若是一直未娶王妃,恐会惹争议,成海操心王爷,一时嘴快,开了这个玩笑而已”
说完,朝胡成海看了一眼,胡成海这会脑子转过来了,旋即会意,立刻接话道:
“是,臣就是这个意思,臣是真心为晋王殿下着想,可惜臣只知道上阵杀敌,嘴笨,不会说话,谢小公子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妄自揣测,徒惹笑话,当心祸从口出!”
他恶狠狠的瞪了谢衍一眼,谢衍立刻瞪了回去,刚要开口怼回去,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
“臭小子,给我老实点,那可是我朝的威猛大将军,骁勇善战,身上军功无数,这殿内这么多大人物都说不得,皇上更不忍责备,岂是你能调侃的!”
谢衍捂着脑袋,无语凝噎,靠!说话就说话,指桑骂槐就指桑骂槐,怎么老是动手动脚!
右相突然的恭维,让胡成海颇显得意,胡烈却听得眉头直跳,抬头朝上方的皇帝看去,果然,帝王之威,一闪而过。
忍不住心中咒骂,谢仓臣这只老狐狸,一句话看似无意,就差直接说他们功高盖主了!
“哈哈”
胡烈眼珠一转,抚着胡须大笑道:
“要说这军功,成海可比不上容老国公,镇国公府那才是为萧国立下了盖世之功,征战多年,从无败绩,容老国公还在时,可是把咱们萧国的军功抢得一干二净,那时才是真正无人分得一杯羹”
说话的时候,他转头看向了镇国公府如今的国公爷容怀仁,似感慨道:
“若非容老国公为国捐躯,容世子身负重伤,我儿成海也不会临危受命,如今成海这些军功,皆是自己拼了命挣来的”
胡媚儿亲昵的挽着箫明煜的胳膊,瞥了容青烟一眼,娇滴滴道:
“爹爹说的是,皇上,有些人就是嫉妒,容老国公在世时,把军功抢得一干二净,那时也无人说什么,如今哥哥拼了命抢回来的军功,倒叫某些人乱嚼舌根”
容怀仁越听这话越不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脸色一时难看至极,谢衍转头看看萧明泽,正要再开口,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叹息声。
大殿内,正死一般的寂静,所以,容青烟突然的一声叹息,众人皆听在了耳朵里,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全朝她看去。
箫明煜亦转头看向她,握一握她的手,“皇后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容青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端庄优雅。
“臣妾无碍,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原来在左相和淑贵妃心中,将士们出征,刀山火海的保境安民,竟只是为了抢军功”
箫明煜凝视她片刻,稍稍扬了扬眉,“哦?似乎对于军功,皇后有不同见解?”
容青烟摇头,嫣然含笑,语气略显惆怅。
“见解倒是没有,只是爷爷还在时,臣妾和大哥常在爷爷身边听训,爷爷常说,容家儿郎战场拼杀,刀山火海,为的是替吾皇守住边关,要的是萧国国泰民安,求的是萧国昌盛绵长,对镇国公府而言,有没有军功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皇上安心”
提及容老国公,她的眼睛微微泛红,转头看向左相胡烈,眸光一闪而过的冷意,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从容笑意。
“左相方才说,镇国公府把军功抢得一干二净?本宫倒是要驳一驳这句话,征战沙场,镇国公府求得是保家卫国,是容家儿郎能全须全尾的归来,既然左相求的是军功,以后,还是莫要再提镇国公府,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大殿内,再一次静谧无声,只隐约能听见几道倒抽气声,紧接着,开始有武将附和容青烟的话,提起容老国公,皆是一阵赞扬和惋惜。
左相胡烈的脸色很难看,想反驳又一时找不到回怼之言。
若是皇后愤慨或斥责,他还能说两句一国之母殿前失仪,可偏偏皇后是一派平静柔和,只三言两语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已经赢了,他反驳就是打在棉花上。
胡婵儿扯扯他的衣袖,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他点到即止,莫要再开口,胡烈也知其中利害,随着大家笑两声哄弄过去,没再开口。
左相府没了动静,高座上的胡媚儿却是快疯了,见父亲没反驳,气的胸闷,目光不经意掠过下方的萧明泽,立时有了主意。
“皇后娘娘,行军打仗都是男人的事,娘娘曾经是上过战场,但也是以前的事了,自古嫔妃不议政,娘娘还是莫要再操心前朝的事”
胡媚儿靠在箫明煜身上,目光看向容青烟,见她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呕血,话音微微一转,笑道:
“方才都在说晋王娶妻的事,皇后娘娘与晋王也算是旧相识,比旁人近亲些,皇后娘娘觉得,谁家的姑娘配得上晋王呢?”
箫明煜眼底闪过一丝暗影,胡媚儿瞧见了,唇角的笑意更大,胜券在握。
胡成海没看到亲爹的拼命暗示,紧跟着道:
“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原本也就是为了晋王殿下的婚事随口提一句,本也没其他心思,皇后娘娘如此针锋相对,倒像是因为晋王恼了臣”
话题再次回归到皇后和晋王身上,殿中一阵哗然。
终于,萧明泽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脸上已有明显的冷意和戾气。
容青烟的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掠过,见他欲开口,眉心一紧,忽而眯着眸子看向胡媚儿,脸上的笑容比她还放肆,温声道:
“晋王殿下身份尊贵,岂是本宫可以议论的,倒是淑贵妃方才的话,提醒了本宫一件事”
不等她反应,容青烟又道:
“所谓无花不成果,无子不成母,身为后宫嫔妃,需得尽心尽力伺候皇上,繁衍皇嗣,开枝散叶,淑贵妃得三年盛宠依旧未有所出,这才是本宫这个皇后该管的”
她的嗓音不急不缓,沉着有力,足以让殿中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一瞬间,众人唏嘘不已。
皇后这话……杀伤力极大,诛心啊!
胡媚儿的脸色一瞬惨白,气的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盛宠三年依旧未有所出,是她的心病,整个后宫她承宠侍寝最多,肚子却始终没什么动静。
偏那些偶尔侍寝的,好几个都怀上过,虽然在她的掌控中,一个皇子都没生出来,如今宫里也只有三个小公主。
容青烟把她的恨意看在眼里,只是淡淡的挪开眼,慢悠悠的望向胡成海。
“本宫早年跟着爷爷守在边关,听闻梁国境内有个神医,天下人恭称为再世华佗,威猛大将军果然是只想着军功,未曾想着把神医请来替淑贵妃诊脉啊”
说完,不顾胡烈父子难看的脸色,转头看向箫明煜,没有咄咄逼人的冷厉,尽是低眉恭顺的柔和。
“皇上,今日是家宴,淑贵妃方才提醒臣妾作为皇后的职责,臣妾就多说了两句,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
箫明煜凝视着她,默默半响,忽而拍拍她的手,笑道:“皇后说的甚有道理”
容青烟笑着,指尖却发冷,箫明煜用了力道,手被握的很痛。
她瞧出箫明煜眼底的那抹火花,知道他很满意她出面怼了胡家父子,却看不透他眸底那抹幽光,只从容道:
“皇上不怪罪臣妾才好”
箫明煜松开她的手,容青烟刚要坐直身子,肩膀突然被人揽住,惊愕的抬头,却见箫明煜已经推开胡媚儿,揽着她的肩膀把脸凑过来。
滚烫的热气喷洒在她耳畔,“烟儿,说起皇嗣,朕已经等了你三年了,朕希望第一个为朕生出皇子的,是你”
容青烟浑身一僵,血液止不住的翻涌,厌恶至极,面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垂落的眉眼,极快的朝萧明泽望去又收回,心中暗暗发苦。
终于还是……避无可避了吗……
众人的角度,是帝后情深。
所有人的心思开始活络,先前一直鲜少有人搭理的容怀仁,酒过三巡后,身边已经围满了人。
萧明泽的余光瞧着上面两道交叠的人影,握着酒杯的指尖越发收紧,直至发白无力。
胡媚儿气的几欲昏厥,胸腔积郁的火气就要压不住时,瞧见了下面暗暗朝她比划的胡婵儿,顿深呼了口气。
对,不能生气!好戏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