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看戏
他的呵斥是有效果的，陈家几位子弟果然噤声，脸上神色不安。
于微看得好笑：“他们也没说错，这样大的日子，向阳公子还在外头花天酒地，着实也不像样。”
说完，她也没管陈家那边几人，招呼着身旁几位夫人就要走：“陈家教子，我们也不便久待，现走吧，别误了时辰耽误新人的大事。”
陈云坚抬眼，看着于微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
路上又是怎样的热闹先不说，陈家人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喜气洋洋。
一路通畅的到了陈家，陈家将她们这些人安排到了后院由陈家女眷招待。
于微也就随大流看戏，新人的流程有很多，也很繁琐，大家都爱看这一出，可你不一定能挤到现场吃瓜，更何况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爷们儿挤挤就算了，几个女人夹在里头算怎么回事？
于是陈家就专门在别处搭了一座凉亭，请了戏班子供人消遣。
于微自然也没去新人那边凑热闹，她同了几个妇人一起在这边听戏。
说是听戏，其实于微也听不明白啥，建州听戏听得多的的是江湖事，或者战事衍生的小故事，但今日是成亲，所以点的基本都是那些小情侣的戏折子，两人冲破重重磨难最终在一起的那种故事，不够狗血，全是世俗。
其他妇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于微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她就和旁边的小姑娘唠嗑，多半是在吐槽。
“你瞧这戏文里的小姐，她爹娘生养她一场，都敌不过那男人的一句甜言蜜语，宁可决裂也要走，置她爹娘于何地？”
那小姑娘听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半晌后，小姑娘道:“可她这么一闹，名声就坏了，不嫁给那位公子，往后谁还敢娶她？”
还好这小姑娘是个明白人，没和于微讲什么情爱可贵之类的话。
于微也就不介意和她深谈:“非要嫁人不成？”
小姑娘无奈:“自古女子都要嫁人。”
“不嫁人又如何？”
“流言蜚语加身，长辈不喜，兄弟不睦，不嫁人也过不安生。”
于微想了想，她说的没错，但是:“小姑娘，如果没有永久的靠山，那凡事都不要想着靠别人，女子不易出头，可也并非不能出头，拿出能耐来自立门户，离开长辈兄弟，强大到不惧流言蜚语，护自己一生平安喜乐，自由自在，才不算白活这一生。”
她这话声音不低，但也不高，周围的妇人小姐听了个明明白白。
有些深思，有些不解，也有些嗤之以鼻。
“这条路何其艰难，于夫人都未曾走过，又何必误人子弟。”
于微转头看去，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不赞同。
她在脑子里努力搜寻这人的姓氏:“赵夫人，我只问你，嫁人后的日子是否真的快活？管着自个房里的一亩三分地当真有做小姑娘那般舒服自在？”
赵夫人张了张嘴，说不出半个字。
婆母立的规矩，夫家长辈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言语，后院的姨娘，枕边的淡漠冷意，膝下那些不成器的子女，还有那群不得不叫着她母亲却又让她讨厌的孩子们。
这些种种，都让她无法反驳。
半晌，她才讷讷:“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她反驳不出什么，不代表别人不能。
“这一套言辞，该由经验者来说，于夫人这话，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终觉浅罢了。”
大家当然不会和于微撕破脸皮，反驳的话也是绕了几道弯。
于微笑了笑:“我虽不是先行者，但这也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如今是个寡妇，门前没有是非，做事能随心而欲，只因我先有靠山，而后自身强大，不惧艰难，如今才能在这坐着谈论这些。”
顿了顿，她又道:“倘若一无靠山，二无实力，那该认命还得认命，是吧，做人，好好活着，就得认清现实，这样日子也能过下去。”
她这话一出，有些蠢蠢欲动的小姑娘立马歇了心思。
上头看戏热闹极了，她们这一块气氛突然低迷，有妇人就乐呵呵打圆场。
“于夫人说的是穷巷，可除了穷巷外，不也有嫁了人后和乐美满的嘛。”
于微点头，不再辩驳:“孙夫人说的是，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我这也就是有感而发罢了。”
跳坑这事儿，也是碰运气的，那你要跳就跳嘛，她还能拦着。
戏台上，这会儿正演到原先拼命阻止女主嫁给她儿子的恶婆婆幡然醒悟，和和美美的给儿子主持婚礼，亲亲热热的拉着女主过上了美满生活。
于微望着那戏台，语气不疾不徐:“先前那小公子的娘亲非要按头让她儿子娶别人，还列举了那位小姐的各种不是之处，说绝不会让那小姐踏进自家房门一步，被那小姐救了一命就醒悟了，所以说啊，这世上也并非没有和和美美的姻缘，有缘分的夫妻，老天都要助你。”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满怀憧憬的人也懂了，这种唱戏的话本，真放在现实里，万中之一的概率，梦是可以做，梦醒了，还是要清醒点的好。
这一回，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原本还要打圆场的妇人，这会儿也不吭声了，她觉得说了还不如不说，免得最后再被于微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打回原样，反倒自己还落人埋怨。
毕竟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他们都还是要在建州生活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
聪明人都知道怎么明哲保身。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小侍女打破了沉默，于微看着衣摆上一大摊茶水污渍，心里暗叹一声，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这桥段，简直老套又好用。
既然泼了茶水，就难免要闹出点动静，这动静自然是被主家的人发现了，小侍女免不了一顿责骂，于微也没替人解围，本来就是故意的，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最后，小侍女喜提十个板子，扣了半年月钱，不伤筋不动骨的，问题不大。
不管别人是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于微都不在乎，向大家赔罪后，她跟着另一个小侍女一起去换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