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不拘小节
船头，徐莹的目光紧盯着男人，将自个母亲扶得稳稳的。
霍文静没等人同意就去拿醒酒汤了，大人醉了，小孩亦没有做主权，她几乎是想也不想，说完就走了。
于微被她那一吼，湖面的凉风这么一吹，又被陌生男子注视着，酒意就散了大半。
她借着徐莹的力站稳，抬着眸子朝男人望去，男人对她点头：“于夫人，久仰大名。”
于微就忍不住又笑了，笑得浅淡，她在泉州哪有什么大名，对方这客气话一点也不走心。
倏然，她的笑容凝住，想起了这人和知府夫人乘坐同一辆马车，她给知府夫人递消息这事儿大抵是被人家查到头上了，那么，她郁为的马甲也穿帮了？
这事儿阿九做得挺谨慎的，能联系到郁为身上不奇怪，可从郁为又联系到了于微身上……
莫非是她在酒楼换装被有心人看到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几个呼吸间就想通了，不管对方是假客气还是另有暗示，于微都打算掩饰过去。
“抱歉，我初来泉州不久，不知阁下是？”
十米外的上方甲板，男子声音温润却不失力度：“在下是文静的哥哥，也是知府夫人的弟弟，霍元越。”
于微含笑点头打着招呼，心里想着回头得让阿九去查查。
别人不一定会惹到你头上，但你不能连对方什么底细都不知道，这样很被动。
目前看来，这霍元越，对她展现出来的，不管是语言还是神态动作，几乎没有恶意。
于微呢，也没什么得罪人家的，帮你姐姐破除迷障，你应该感谢才对，除非对方把知府带给他的利益看得比家人还重。
不过片刻功夫，霍文静端来了醒酒汤，她纵身飞跃，来到于微船舱的甲板上，将那一盅醒酒汤递了过来。
身后跟出来的萧源立刻拿了碗来接。
于微看着醒酒汤一瞬，一息的停顿，霍元越立马察觉出来。
他扬声：“阿静幼时曾随着爹娘远游，又学过武，不比寻常闺阁小姐，身上沾了些江湖气，若是冲撞了于夫人，还请莫怪。”
这是一个洞察力惊人的男子，看到于微迟疑，立马为妹妹的举动解释起来。
于微收起心里的猜忌和谨慎，笑着端起茶碗，仰头喝下，然后道谢。
霍文静眼睛亮晶晶的：“不必客气呀于夫人，你不嫌弃我莽撞我很开心。”
想起霍文静的性格，于微道：“霍小姐不拘小节，是随性洒脱之人，我很是喜欢。”
霍文静笑容更大了，在泉州的贵族圈子里，那些姑娘嫌她粗俗，野蛮，霍文静找不到什么能深交的朋友。
大一辈的夫人呢，更喜欢稳重端庄的闺秀，至于小媳妇就更忙了，忙着照看丈夫儿女还有掌家。
霍文静再想找个言语相投的很不容易。
上次在蹴鞠场，于微怼乔四，她就觉得很对胃口，虽然年龄有横沟，可她又不是找娘，性格对胃口就行。
想到这里，霍文静就极力邀请于微一家去她们船舱一叙。
于微呢，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朋友，可她也没有什么交友的心思，生意和孩子已经分走了她大部分精力。
独自惯了，面对霍文静这样热情似火的小姑娘，不适应的同时也带了几分抵触，但不可否认，她还是开心的。
于是她要婉拒：“实在抱歉，我还带了两个小的，如今夜深了，他们估摸着要睡了，我这个当娘的，实在不好抛弃他们独自享乐。”
霍文静听着这推词，有些失望，她怀疑于微对她的友善只是表面客气。
这时，霍元越倚在甲板的栏杆处，对妹妹道：“于夫人说得有道理，阿静莫要胡闹，你若喜欢于夫人，可邀请于夫人改日上门做客。”
于微也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更何况这姑娘就站在面前，眼里的失望在夜色里都掩盖不住。
她听了霍元越的话，觉得这人也热情过头了，哪怕她如今是个妇人，如此上心的邀约，也不妥。
于微想知道他是何居心，也不好再佛了霍文静，便道：“如此我且等着霍小姐的帖子了。”
霍文静又高兴了。
江面船只不多，可也有走动的，他们不好长时间停泊，于是道了别就分开了。
霍元越带着霍文静返回四面串了纱幔的船舱，里头霍茹柯正在煮茶，见人进来，好奇的看了眼弟弟。
“那是谁？”
霍文静打招呼可以理解，可霍元越又凑什么热闹，对方还是个妇人。
她这个弟弟想来清冷，这次却热络过头了。
霍文静迈着欢快的步伐来到姐姐身边：“那是于夫人，从京城来的行商，我和她在蹴鞠场说过话，没想到今夜也碰上了，她是个很有趣的人。”
敢和乔四对上还能全身而退的，霍文静在泉州也没见到过几个。
霍茹柯递了杯茶过去：“既然喜欢就多来往，不过她并非泉州人士，估摸不久后就要离开。”
她这个妹妹啊，没什么朋友这点，霍茹柯也知道，所以也鼓励她交往，但不要太过用心，对方迟早要离开的，到时候霍文静又会孤单起来。
所以别太上心，免得人走了后伤心。
霍文静埋头喝茶：“我知道。”
霍茹柯的询问的目光又看向霍元越，其实她心里有个猜测，那是京城来的，出了行商的身份外，可能还有背景，否则阿越不会跟着过去交谈这么久。
霍元越唇角微弯：“阿姐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跟着阿静透透气，她的交际能力向来差，好不容易找到个朋友，我得帮着点。”
霍文静就给哥哥投去一个“讲义气，好兄弟”的眼神。
霍茹柯不信，但没再多问了。
于微那边，徐莹扶着她回到舱内，萧应身旁，两个小的一边一个枕着他的大腿睡得正香。
阳阳还是有点晕船，月月就是单纯的到点了，困了，该睡觉了。
于微和月满一人抱一个，将两个睡着的孩子抱去了隔壁房间，月满留在那里照看，于微就折返回来了。
她对三个孩子道：“今夜我们不回去，就在江面飘一夜，你们要是困了自己回房睡觉。”
双胞胎一个房，徐莹和于微一个房。
不过于微没打算回房，她就想躺在船舱的摇椅上，看着江面，就这么躺一夜。
要是睡着了，摇摇晃晃的，说不定还能做个好梦。
于微和孩子们又闲聊起来：“这次回去，萧应和萧源就进出院，逐鹿书院，不过进门前还有个考核，你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个孩子都点头：“我们做过逐鹿书院的很多试卷，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将来是要科考的，今如学院的系统教学多少还是比在家跟着先生学好些。
除非于微请的先生名满天下，否则其余的跟学院的教学质量压根没法比。
她边笑边感叹：“这样一来，你们只能住到书院，书院一个月放两天假，到时候估计很辛苦。”
两个孩子都说不怕辛苦，于微欣慰极了。
正聊着，忽然，船体晃荡起来。
于微赶忙呼喊：“船家，怎么回事？”
船家没有回答，船摇晃得更厉害了。
她一边安抚拉紧三个孩子，又一边透支神识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后她收回神识，讥讽的笑了。
她这才来多久，竟然就有人找她寻仇了。
放眼泉州，她得罪的人不多，排查起来也很快。
乔家是首要目标。
不用她吹口哨，阿九已经带着人来到摇晃的小船上。
“夫人，有杀手，先去另一条船吧。”
于微绷着脸点头，让暗卫带着孩子和侍女一起走。
船家早不见了人影，如今摇桨的人和水下推波助澜要船翻的是同一波人。
于微很快撤离，阿九他们也行动起来。
起先没有尖叫，只有水波荡漾声，一搜小船而已，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直到阿九他们动手，打斗声传了出去，站在远处一艘船上于微正看着那艘打斗的船，还有渐渐向那边靠拢的其他船只。
其中就少不了霍家的。
打斗不算激烈，阿九他们算是顶尖的暗卫了，和普通只是有点修为在身的相比，自然可以很快结束战斗。
当江面的动静缓下来，阿九他们已经制服了十来个壮汉押在甲板上。
对方架势还是很足的，周围的几艘船都露出纷杂的议论声。
霍文静在船舷边探头探脑，看到于微安然无恙后也松了口气。
她一眼就认出了来找茬的是谁家的人。
这样的排场，这样的手段，除了乔家，也没别人了。
可不是说乔四被于夫人扇了一巴掌连屁也不敢放吗？
如今这算怎么回事？
霍文静再不懂事，也知道乔家的厉害，她不想给哥哥找麻烦，但又不忍看着于夫人倒霉。
索性高声问询：“于夫人，你还好吧？要不要上我们这边来避避。”
于夫人和傅家有来往，霍文静要护，本身也有背景，乔家再横也得考量一二。
那头于微扬声：“多谢霍小姐，我无妨，但目前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就不上去了。”
霍文静还要说什么，霍元越拉了她一下：“相信于夫人，她能处理妥当。”
霍文静一脸不赞同，她想说乔家的无耻和狠毒，她哥却说：“乔家先前已经放弃恩怨，这次应该是乔四自己办的，于夫人既然没有吃亏，那么吃亏的就是乔家了。”
霍文静听完细细思考，这才放下心来。
在众人的围观下，于微拢着薄裘由船夫将穿往那边靠，等两只船的船舷挨到一起，她扶着阿九伸过来的手，踏上另一条船，越过那些被打伤在地上的男人，进入纱帘内的船舱。
她对阿九道：“问问看，谁指使来的。”
几个孩子已被暗卫送回去了，现在，这是于微的主场。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是乔家，但只要没暴露出来，那么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要真扛不住，拉个替罪羊出来也不是不行。
单当面这么问的，眼前这位于夫人，还是第一个。
几艘船霎时都想离去，可心里又想看，本着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想法，都岿然不动。
于微坐在船舱里，喝着茶，听着外面骨头的咔咔响声和惨叫声，眉头也不皱。
暗卫们并非仁善之辈，有夫人在，他们不好见血腥，但审问的手段，层出不穷。
这给几艘船上的人看得汗毛倒数，一个个在心里暗想这个于夫人看着就是一貌美小妇人，可手段却异常狠辣。
这些人，你要么暗地处死，要么送到府衙，但你当着人面，光明正大做这种事情，到底引人不适。
片刻后，外头有人求饶：“我说，我说，是二少爷和四小姐，是他们让我们想办法伏杀于夫人。”
阿九踩在他的膝盖骨上，眉眼冷厉：“哪家的少爷小姐？”
分明还没用力，那人却觉得膝盖骨生疼，浑身瘫软剧痛的他不敢打马虎眼：“乔家，是乔家的二少爷和四小姐，是他们要于夫人死。”
既定的结果，却仍是惹得议论声如浪潮般不得停歇。
先前大家心照不宣，不便开口得罪，可凡当事情破开了一条口子后，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听到想要的答案，于微勾了勾唇，吩咐道：“将人送官，另，我要状告乔家二少爷和四小姐，他们妄图谋害沭阳郡主，藐视皇室，其罪可诛。”
沐阳郡主？
哪位？
众人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纷纷交头接耳询问着：“沐阳郡主是哪位？”
“大梁的郡主不多，一个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道啊。”
“瞧着这位郡主行事张扬，怎会名声不显。”
“假的吧，泉州离京城远，这年头是个皇室宗亲都可自称郡主，谁又真会去查探。”
“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一个无权无势的郡主，比得过乔家？”
“不是，你们有没有想起来一件事，前两年新稻谷那会儿，陛下封镇北将军夫人为郡主，好像就是沐阳郡主。”
“不是镇北将军夫人，是镇北王妃，人家现在是王妃了。”
“是什么先不扯这个，所以这位于夫人是真的郡主了？”
“大差不差吧。”
虽说大梁的郡主和虚职差不多了，也没什么权势威望，可眼前这人不同。
这可是研发出新稻谷的郡主，她还有一层身份，镇北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