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于小舟有心事了
于小舟在网上买了《符号学原理》《诠释与过度诠释》还有一堆专业书籍，他一拿到就迫不及待地拆开《符号学原理》来读。刘迪斐看着他挑灯夜读的努力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觉得于小舟对文化课的沉迷实在有些过头了。
但小舟并不理会他那些含沙射影的话，他如饥似渴地读着那本书，虽然经常看着看着就犯困，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读完了。那本书是很好读，连他看了都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可是非要从这本书里引出一些可以和叶十年讨论的话题，他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没了方向。他只得干巴巴地发了句“叶老师晚安”就睡去了，醒来发现叶十年根本没有回他。
在被思念折磨的第八天醒来，于小舟觉得自己整个人很是疲惫，跑步的时候也掉到了队伍的末尾，连教官也忍不住跑到他旁边关心他是不是生病了。于小舟想，他是病了，而且得的是难以启齿的相思病。本来今天该上十年的课了，但因为戴老师有个学术讲座和课程冲突了，所以她和十年调了课，还得再熬一天才能见到她。
可恶，实在可恶。
当他终于疲惫地上完表演课，准备到健身房去锻炼一番，老师却拍手示意大家安静，说：“同学们，给大家安排一次课后作业哈。我这里准备了几个剧本，大家通过抽签来决定自己要参演的剧目和角色，大家自行组织练习，我们半个月后汇报演出。”
于小舟无精打采地抽起一个签，方铠忙凑到他跟前，接着兴奋地说：“小舟，我们一个组！”
于小舟的眼睛也瞬间亮了，他觉得浑身上下突然多了使不完的劲，他又活了过来。他居然抽到了《基督山伯爵》里的爱德蒙·唐泰斯，他和十年共同喜欢的人物。
他兴高采烈地去领剧本，然后把组员召集到一起，他又成了那个年轻快乐且富有领导力的男孩子。
回到宿舍，他快乐地哼起了歌，他哼着歌去洗澡，又哼着歌躺回床上，刘迪斐见他这模样，又忍不住打趣道：“你小子，不对劲啊。上次说那个女生，你追到了？”
“我还没开始追呢。”
“我去，于小舟，你真的走纯爱人设啊？”
“我对待感情向来很认真。”
于小舟没有撒谎，他对待感情向来很认真。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一共谈过两个女朋友，都是上大学时在加拿大谈的华人。两段感情的时间都不长，初恋甚至只有短短的两个月，而且两段感情都是对方追的他，当然也是对方甩的他。
初恋女友说受不了他长得太帅，看起来就是会劈腿的。他百口莫辩，然后转天就看见女生坐上了另一个男生的跑车。第二段感情持续了半年，在女生去美国后又维持了半年，等他假期准备去美国找对方，女生让他不用来了，她已经找到了新的男友。这两段感情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痛苦，有时他还真想感受一下刻骨铭心的爱情到底是怎样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叶十年上课的那天，小舟刚结束射箭的考核，他通过得早，就找了借口溜出练箭场，早早等在了基地外。
他不停地翘首，不停地看手机，好不容易才看见十年从公交车上下来。这时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她脱去了厚厚的棉衣，穿着一件短呢子外套，换了一条薄一点的墨绿色围巾，他这才发现，她是真的太瘦了。
十年见到于小舟，先是一惊，看见于小舟冲她挥手打招呼，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久不见，叶老师。”
“好久不见。”于小舟落落大方的表现，倒让十年觉得有些羞愧，她想起那些她装作视而不见的信息，忍不住低头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于小舟跟上她的步伐，笑着说：“叶老师，你怎么不等我？”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在等其他人。”
“没呢，我在等你。”
十年感觉自己的脸好烫，而于小舟看见她这样窘迫，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直白。
可他就是如此直来直往，学不会迂回。
他没有追过人，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但他好像有些失控了。或者说，叶十年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他想了良久，最后变成他落荒而逃，“老师，我先走了。”
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十年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觉得这个叫于小舟的男生总是给自己发这么多信息，或许是对自己有些别样的情愫，但又觉得或许只是他本身就很活跃，这只是他正常的社交。
不管他想什么，反正她自己不要爱上他就好。
那堂课，于小舟还是坐在教室前排的中间，十年的目光还是很容易就和他的短兵相接，她这才发现，这个少年的睫毛很长，下眼睑仿佛自带眼线，显得整个眼睛幽深又炯炯有神。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看，却又很容易就被吸引到他的方向。她忍不住在内心里盘算，这个课程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只要脱离这种环境，她就一定可以忘记他这张脸。
但她失望地发现，因为调整了课表，整个课的长度要延续到五月。她有些担忧，这么一长段时间的规律性见面，她真担心自己会情不自禁。
在和孟子昂分开的这些年里，她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感了，最关键的就是当她发现自己对一个男生有了别样的兴趣，她就会选择远离，就像医生切除肿瘤那样，隔绝、摘除，全身恢复正常。
想到这，十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往门外走，却发现整个教室就还剩下她和小舟。她不可避免地出于礼貌和他点了点头，小舟笑着走到她身边，笑着说：“叶老师，我最近看了《玫瑰的名字》这部电影，老师你看过这本书吗？”
十年包里刚好放了这本书，她不知道的是课间的时候她在包里找东西，小舟恰好瞄见了。
十年不会撒谎，她从包里拿出书：“正在看。”
小舟笑了笑：“老师，可以先借我看吗？”
十年愣了愣，还不等她回答，小舟已经拿过了她的书，笑着说：“叶老师，有时间一起去看电影。”
“这书是我从图书馆借的。”
小舟把书放进包里，露出一个更明媚的微笑，笑着对她挥手说：“我去上课啦，叶老师再见。书我看完之后还你，不会弄丢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十年真想叫住他，这本书她刚从图书馆借来没多久，才看了一半呢。
十年想小舟这人，显然不适用她以前那套方法。她不可避免地添加了他的微信，不可避免地需要和他接触到五月……而且他和从前的那些人也不一样，他不打招呼地闯入她的生活，哪怕她没有回应，他也始终在表达。
医院那边的核算终于有了结果，给他们减免了30的费用，谢保德把那笔钱连同手上买完秧苗和肥料还剩余的钱凑了个整，一起转给了十年，让她抓紧还给陈岩。
十年又转回5000给他，“前段时间投了篇文章，今天发稿费了，补助也发了，这点你留着备用。”
谢保德只好说：“行。那你别太节省，记得吃好点，给自己买几件漂亮衣服。陈老师的钱你别操心，这两年要是收成好，就能还上了。”
“舅，你别操心还钱的事，有我在呢。你好好休息，我给你买的补品记得吃，还有降糖药，你别忘记吃了。”
“好好好，我知道。”
十年问陈岩要了银行账号，陈岩和她说不用着急，但十年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想欠人人情，哪怕是自己的老师，也让她觉得不安。几个来回，陈岩把账号给了她，十年就去银行把钱给陈岩转过去了。从银行走出来，虽然钱还没有还清，但她还是轻松了些。
她去网上订了两面锦旗，一面给孟德铸，一面给整个脑外科。她留了谨华的地址和电话，让她抽个时间送去市医院。
最新的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谨华进步了二十名，十年很是欣慰，给她买了几件夏天的衣服。
做完这些事，十年觉得又松了口气，点进微信的新提示，原来是导演组邀请他们这些上课老师明天来观看汇报演出。十年还在踌躇着要不要去的时候，于小舟给她发来了信息。
“叶老师，明天您有时间来吗？我要演爱德蒙·唐泰斯。”
看见他的消息，十年本能地退却了，可她刚走到学校门口，就收到了戴老师的微信，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同行。十年又去看了导演组发的通知，想着那些人情世故，她就和戴老师约好了明天碰头的时间和地点，也给于小舟回了信息。
“祝你演出顺利。”
“明天见。”于小舟在试探她究竟来不来。
十年识破了他的小心思，但她今天心情大好，反正都决定去了，她也没扭捏：“明天见。”发完又觉得不太好，刚想撤回就看见于小舟已经回复了她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于小舟高兴地蹦了起来，蹦完还觉得浑身使不完的牛劲，一把抱起了身边的方铠，把方铠吓得不行。
“你中五百万了吗？”方铠从他怀里跳下来，心有余悸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千金难买我开心。”
于小舟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没缺过爱更没缺过钱，他充满善意和爱意地对待生活里的每一件事，更习惯于毫无遮掩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十年蹭了戴老师的车到基地，所以免去了转车的麻烦。她和戴老师找了座位坐下，于小舟一眼就看见了她，冲她笑着挥手打招呼，十年只是笑着点点头。
“于小舟，他上课很认真，是个很努力的学生。”戴淳也看见于小舟冲她们这个方向挥手了，那灿烂的笑容舞动的手臂，像是盛夏的太阳。戴淳很喜欢这群年轻人，虽然他们在她课上都有些死气沉沉，但一到舞台上又那么青春、漂亮，而且充满着野心勃勃的生机。
十年对戴老师突然的讨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说：“嗯，而且他很聪明。”
戴老师笑道：“喜欢聪明又漂亮的男孩子，是人类的原始冲动。”
十年忍不住红了脸，觉得戴老师一定是误会了于小舟那热情的招呼。不过幸好这时汇演开始了，她们认真地看起了表演。
于小舟的剧目排在倒数第二。他演得还很稚嫩，台词断句也不算太好，但却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看他的表演，很容易就相信他是一块有待雕刻的美玉。
他在唐泰斯那一段长长的自白中谢了幕，然后冲着十年微笑。虽然后来他向每个角落都鞠躬微笑致谢，但那个笑容是专属于十年的。
于小舟本来想在汇演结束后去找十年的，和她说上几句话就行。但等他找到借口从众人中脱身，十年已经不见了。他有些失落，觉得她应该看见了他的那个微笑，她这么冰雪聪明的人应该能从他那个笑容中明白他的意思。
他有些失望地回了寝室，刘迪斐和他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的表演，说完才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还以为他为今天没拿到第一名而觉得难过，好心地安慰他：“没关系啦，我们又不是科班出身，慢慢来嘛。”
“谢谢。”
于小舟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是觉得不甘心，叶十年这人看完他的表演可以做到一言不发呢。他拿起手机，主动问她：“叶老师，你觉得我今天演得怎样？”
这时，于小舟已经习惯了十年总是很久很久才回消息，所以他不急不躁地闭目养神，谁知道就那样睡了过去。
汇演结束后，剧组难得给大家放了两天的假，小舟早就约好了朋友冯季铭一起去踢球。本来他们约了一个五人制球场，但醒来的时候冯季铭告诉他，有标准场的，问他要不要去踢。
“踢11人的？够人？”
“对啊，有人组的局，踢大场爽啊！而且踢标准赛，也不懂自己还能不能坚持90分钟。”
“场地定了？”
“对，有个人是大学体育老师，去他们学校踢。你来不来？”
“有大场当然踢大场啊！”
“行，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过去吧。”
于小舟收到地址的时候，忍不住欢呼，居然是十年他们学校。他觉得他和十年之间，是有些缘分在的。这份开心，冲淡了十年至今还没回他消息的失落。
十年也不是故意不回小舟消息，只是她真的忘记了。她一回到宿舍打开手机，就看见陈老师给她发了好几篇本科论文，让她帮忙审审，她就只顾着去看论文了。不过她醒来一想起这件事，还是给他回了信，礼貌地夸赞道：“演得很好。”
“叶老师，等会我去你们学校踢球，你有时间来看吗？”
“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去图书馆写论文。”
“那你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吗？听说你们学校食堂很好吃。”
十年刚想打“不好意思，没时间”，小舟那边又发来了信息：“那我到时候去图书馆找你，顺便把书还给你？”
他话都到这份上了，十年真怕他会去图书馆找她，只好删掉那些字重打：“那你踢完球联系我。”
放下手机，十年觉得一切有些失控了。
“等会见！”小舟发完消息，就开心地收好手机，笑着和季铭出门了。
于小舟踢的前卫，那场球，他踢得酣畅淋漓，甚至有些激进，他不停地逼抢、突破，甚至有一次从中后场带球，长途奔袭60米，连过五人把球给踢进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冯季铭看着气喘吁吁的他，笑着问：“你今天踢得很拼啊，带喜欢的小姑娘来球场了？”说罢，他还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可疑人物。
于小舟一边喝水一边拿出手机，有些失落地说：“小姑娘不来看我踢球啊。”
“哟，还真有情况？说来听听。是你们剧组的人吗？”
“不算是。”
“什么叫不算是？”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你还是想想下半场你怎么防守住对方的9号吧。”
“要命，那个9号就是那个教足球的老师，国家一级运动员，又年轻又猛的，下半场我体力肯定跟不上了。”
“没事，别硬撑，安全第一。对了，你抢断别太猛了，鞋钉收一收。”
“行，我知道的，就是累起来动作变形了。”
“好久没踢了，还真累。”
“你小子，在剧组没少练吧，我看这肌肉好像都大了。”
小舟拍开季铭伸过来的手，“别乱摸。”
“得，有小姑娘就不让我摸了。”
“没小姑娘的时候也没让你摸。”
季铭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起身往球场走去：“好啦好啦，踢下半场了。”
小舟给十年发了一条信息，也起身往场内走。
“老师，下半场马上开始了，我们在东田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