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2000年夏天，榕城医院内。一个面色虚弱的女人正躺在白色护理床上休息，她前几天刚生育。这时，有人从外面打开门探头进来。原本站在床旁边，抱着孩子的男人看见后走了出去。
“她怎么样了？”
“刚睡着。”
“我们一一取名字了吗？”
“嗯，龙懿。她妈妈选的字……”
太阳花幼儿园，两个小朋友正在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丛前欢快交流。其中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凑近同伴耳边用悄悄话的声音说着：“小小，我今天早上吃了企鹅蛋。嗯，它有这么大……”说话的时候，她还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在身前比划。
另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听到后，眼睛睁得圆圆的，张着小嘴惊叹：“哇，这么大，一一你好棒。”企鹅蛋？那是什么，好厉害的样子。
“一一，小小……”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原来是幼儿园的林老师：“快过来，我们要进去集合啦！”她一边走向花丛，一边呼喊着。两个小女孩看到后，都朝她跑了过去。
“嗯嗯。”“好的。”
傍晚的花园小区里，太阳已经有即将离场的退意，它一点点收回早上撒出去的阳光。小女孩走路时蹦蹦跳跳的，头上的两个小辫子在空气中随意飞舞着，像墨色的蝴蝶在环绕。
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一一开心地分享在幼儿园的事情：“外婆，今天我和小小说，你给我做了企鹅蛋呢。”
“企鹅蛋？一一，可是今天的早餐是鹅蛋呀。”另一只手拿着菜的陆美华，听到小外孙女说的话后回答。企鹅蛋，那个东西她可没办法弄到。
“鹅蛋，它和企鹅蛋不同吗？”一一不解地问，听上去很像啊。“嗯……”陆美华想了一下，说：“企鹅蛋大一些，鹅蛋小一些……”
外婆说了很多很多，但一一只听懂了前面的。哦，她还说去看《动物世界》，是电视吗？
“那我明天，和小小说我吃的是鹅蛋。”既然不是企鹅蛋，那就要重新和小小说。一一决定，这次鹅蛋和企鹅蛋一定要说清楚。
陆美华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红棕色的木门。这是一套面积不大的房子，里面的摆设很温馨。一一放好小书包后，动作迅速地去打开电视，她要赶紧看动画片了。
“一一，去沙发上看，不要离电视那么近。”换上围裙的陆美华看到她的动作后叮嘱了一句，便去厨房里准备晚饭了。
“好的，外婆。”一一眼睛不离电视里的画面，脚步慢慢地往后挪动。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
朗朗上口的动画片主题曲从电视机里传出来，一一也跟着哼唱起来。
看着电视机里整天睡觉和吃零食的懒羊羊，一一在心里默默想着，她长大以后要当懒羊羊。
晚上，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饭。面容慈祥的陆美华夹了一块没有骨头的鸡肉，把它放到一一面前的小碗里：“一一，吃多点饭才可以长高高。”
“嗯，外婆也吃。”一一点着小脑袋，嘴里还在嚼着东西。
吃完饭后，一一继续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目不转睛。另一边，三个大人正在讨论事情。穿着一套黑色工作服，回家后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宋子青：“妈，子杰打电话来了，他明天就来。”
宋子杰是宋子青的弟弟，他这次来是接陆美华去桐城一起住的。陆美华看向一一那边，叹了口气说：“我也该回去了，原来是说等一一上幼儿园后就去桐城，却一直待到了现在。”
女儿快生的时候，她就过来照顾了，一直到现在。如今，听说儿媳妇那边也怀上了，确实是该回去了。
宋子青看着渐渐老去的母亲，她语气有些哽咽：“妈，谢谢你。真的，有你真好。”两母女抱在一起，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伤感。坐在旁边的龙安听到妻子的话后，也点头表示赞同。
看着动画片的一一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寻常，疑惑地看向他们，大人真奇怪，她又转回头继续看电视。
“呜呜呜，外婆……外婆，你要去哪？不要，不要丢下一一。外婆，呜呜……”一一双手紧紧抱着陆美华的脚，边哭边喊。
帮着搬行李的宋子青，放下手里东西去拉女儿的小手：“一一，要听话。”见她越哭越凶，语气也不免有些严厉了。
陆美华瞪了女儿一眼：“你说话别那么大声，吓着一一。”双手向下去抱起小外孙女。把她放在怀里，抚摸着小脑袋慢慢哄着。
宋子青被母亲没好气的对待，只能无奈说：“妈，我没有，我是怕她哭的太厉害，一会儿就该不舒服了……”
被外婆抱着哄着的一一，许是真的哭累了，也可能是认为外婆这次不会离开了，慢慢地她闭上眼睛睡着了……
“嗯……”一一睁开眼睛，一片黑暗。她舔舔唇，有点渴。于是一点点挪下床，摸着墙走出去找水喝。
“子青，到时候你要是想妈了，我们就去桐城看她。”
“嗯。没事，就是习惯她待在我身边了。过段时间就好了，一一也会慢慢习惯的，人生总会离别……”
“啊？不说这个了。对！顾亭要搬来榕城了。”
“顾亭，是你说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
“嗯，和他儿子顾方扬。”
……
睡眼惺忪的一一站在门口听着爸爸妈妈的谈话，她伸手揉揉眼睛走向他们。
——
天气渐渐变冷，路上行人的衣服也从一件变成再加个薄外套。榕城小学外，一个八岁男孩手里牵着头发梳成两个辫子的小女孩，走进黑色大铁门里，两人都穿着榕城小学的校服。
三座外墙红色的教学楼经过多年的雨水洗刷和风吹日晒，颜色逐渐变浅，却比原来更有审美与历史感。
它们与大门周围的墙形成封闭状，中间围着绿色的操场。
把一一送到一年级的教室门口后，顾方扬放开牵着的手：“好了，你到了，放学记得等我。”说完，不等回答就走向旁边的楼梯上去了。
留在原地的一一点点头，朝他离开的方向轻声说：“嗯嗯。”她说完后，就进去教室里了。
“叮铃铃……”铃声响起又很快停止，校园里的每间教室都传出了阵阵读书声。太阳撒在每一处，早上的人们充满朝气。
——
客厅里，一一抽着鼻子在桌子前抄写着什么，可写着写着她感觉有些崩溃了：“哇……我为什么叫龙懿啊？好难写，我……我是一一，叫龙一一。”越哭越委屈，用红着的双眼看向一旁的爸爸控诉道。
被小眼神瞪着的龙安，忙过去轻拍女儿的背解释道：“可这是妈妈精心挑选的，是妈妈……”语言暗示如果不满要找对人，不要牵连无辜者。
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的宋子青，走到两父女身边：“谁让你忘了戴红领巾，啊？这记性随了你爸。”
她嘴里嘟囔着，接着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虽然妈妈的声音小，但一一耳朵尖听到了：“是哥哥生病了，才忘了的。而且，是在说名字的事。”
“方扬不提醒，你就忘了？”宋子青把手里的果盘放到桌子上，然后看着女儿的眼睛说：“懿，美好。这就是我给你起这个名字的原因，一一，多读点书。”
看着妈妈认真的眼神，一一对她的话语懵懵懂懂的。不过多读书是对的，这句话老师也说过，她不禁点点头。
宋子青在榕城图书馆工作，她本人也非常喜欢阅读，也致力于让女儿培养这个好习惯。这套房子三室一厅，宋子青和龙安一间，一一自己一间，剩下的那间就是书房。
不过，现在一一还不能随意进入书房，因为她曾经做过在宋子青收藏的书上涂涂画画的壮举。目前，一一只能在有宋女士陪同的情况下才能在书房待着。
因为在家里，所以现在是散着长发的宋子青突然问道：“那方扬没事吧，他现在还在医院？”她是下班后才知道那孩子生病了，还没去看过他呢。
龙安点头：“退烧后就没事了，现在可能回来了，我们等会一起去看看？”自从两个小孩上同一所学校后，都是方扬来找女儿两人一起去的。今天早上，他接到顾亭的电话说方扬突然发烧了。
夫妻二人本来是想带上女儿一起去看望的，但龙安打电话过去，顾亭说他们还在医院。考虑到一一免疫力低，就让她自己在家看电视。
今天看的是《网球王子》，虽然一一现在还很小，但是她已经有自己分辨美丑的标准了。比如现在，那个带着白色鸭舌帽，拿着红色网球拍的主角就很好看。
比赛的时候，明明是几乎差不多的衣服，却能让人把目光只锁定在他身上的越前龙马。
于是，一一又在心里想，她以后也要去打网球。要像电视里面的人一样，又酷又飒还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