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ICU轶事
在位于松江省鸡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的icu重症监护室内，一名护士正盯着身边的生命监测仪，时不时张开大嘴打着哈气，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中含着泪光，“不行啦，实在是挺不住了，王姐，帮我盯着点2床患者！我得去眯一小会！”
被称呼为王姐的护士名叫王艳。此刻，她正在盯着5号床患者的氧气，手里握着笔，认真做着记录。
“去吧，好好休息休息，这里有我呢！”
王艳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说：“刚到重监就是这样的，过段时间习惯就好了，你得学会化整为零，抽空就休息，在这里可没有大把的时间供你睡觉。”
“知道了，王姐！也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咋想的，让我来这么艰苦的地方锻炼！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学幼师，学啥护理嘛！”说完这句话，只见那个小护士便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倒在了一旁的病床上。
“你家老头，可是院领导，这样做也是为你考虑，锻炼一段时间，一纸调令，没准你就调去其他科了，混个三年五载，弄个护士长做做，那可仙儿的不得了！”王艳一脸羡慕的望着昏昏欲睡的女护士，眼神中飘出嫉妒的目光。
王艳今年45岁，从事护理工作近30年，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老护士，按理来说这样一位拥有丰富护理经验的老护士，理应受到医院的爱护，给予一定的照顾，可时至今日依旧在icu熬着夜！
早在十多年前，周围与其同时参加工作的护士，便有早早晋升为护士长的了。当时的王艳也有机会被委以重用，可由于她过于耿直的性格，失去了很多机会！
每每想到这儿，王艳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当时要不是自己不愿与科主任同流合污，收受病患及家属的红包礼品，遭到科主任的排挤，也不至于像皮球一样被多个科室踢来踢去之后，最终被发配到了icu。
活到今天，王艳也确实想开了，icu也没啥不好，这里不与患者家属打交道，只要干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就行，少了交流，自然也就少了不必要的麻烦，大可不用像某些小护士那样天天围着当权者转来转去的，无事献殷勤，甚至是投欢送抱。
icu的工作较其他科室实属要辛苦很多，需要经常上夜班，而且要时刻盯着患者的生存状况，辛苦归辛苦，但工资待遇也是院里数一数二的，看着每月银行卡里的工资，王艳还是相对满意的，她始终没有忘记护校毕业时，导师说的那些肺腑之言，“希望你们都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南丁格尔，不胃强权，不惧生死，用天使之爱，照亮生命之光！”
“生命之光！”王艳情不自禁看向窗外，远方天际一片殷红，太阳正在徐徐升起。
凌晨3点，是人类最为困倦的时刻，而在每个医院的icu重症监护病房，依然有医护人员顶着困意，时刻紧盯着病患的生命体征，就在刚刚，王艳再次来到2号病床前，对生命监测仪器上的数字进行记录。
“血氧93、心跳88、高压134、低压94，还算正常！王艳边做记录边念叨着。
王艳算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拿患者一针一线，也正是因为这种‘偏执’的性格，得罪了很多人，可她始终不在乎。
参加工作30年来，王艳看了太多太多的生死瞬间，尤其是这几年在icu，有多少家庭卖房卖田救治重度昏迷中的亲人，可到头来，依然是人财两空的结局。
有相当一部分重患，不论亲人花费多少钱财，也是没办法醒来的，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医生是不会轻易向患者家属提出任何建议的，只会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将自己的责任摘除。
然后把一道‘救’与‘不救’的选择题交给患者家属， 让患者家属在‘性命与金钱’之间进行选择，这是一道及其考验人性的问题。而心急、焦虑、忧愁中的患者家属往往不能够冷静的进行思考，他们甚是认识不到金钱根本换不来性命的重生，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把所有的钱财消费一空后，又不得以选择了放弃。
眼下的2号床患者估计就是这种情况，家属依然希望有奇迹发生，王艳心里知道，这种奇迹随着时间的延续，是越来越渺茫的。
今天整个重症病房就8个病患，其中只有2号床这个名叫凡超的青年男子为危患，其他7人都是脑外、胸外等科室送来的术后观察患者，在这里监测24小时，就会被送到普通病房，这样的术后患者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糟心的事，生命体征基本趋于平稳，可唯独患者凡超，在这里已经躺了7天7夜了。
像这种情况王艳见的多了，深度昏迷超过3天，再想完好无损的站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凡超这种大脑受到严重撞击，导致脑血管破裂出血凝结成血块，压迫脑神经，致使大脑处在长期缺氧状态的患者，别说是昏迷7天，就是7年都是有可能的。看眼前这情况，凡超似乎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可能是要打持久战了。
王艳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凡超，嘴里不由得发出阵阵叹息，“这么帅的小伙子，摊上这么个事儿。实在是白瞎了！”
“嘟嘟嘟！”就在王艳慨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之时，凡超的生命监测仪器传来阵阵警报声。
王艳马上转过身，发现是凡超的多项指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常林！快来，2床病人突发状况，别睡啦，快起来帮忙！\"王艳一边查看各项指标的变化情况，一边呼喊沉睡中的同班护士。
那名护士就是先前让王艳帮忙照看病人，自己则偷懒睡觉的年轻护士，只见她听到王艳的呼喊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揉着稀松的睡眼，三步并做两步，飞也似的跑到2号床跟前，望着各项监测仪器上的数据，瞬间困意全无，呆呆的看着王艳！
“还愣着干啥，快去找值班大夫呀！”王艳激动的说。
“好！好！我这就去！”话罢，常林便撒丫子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张主任，张主任！救命呀！\"
“血氧62、高压176、低压137、心率145，我的天呀，看这指标，怕是人要不行啦！”王艳一遍接着一遍测量着凡超的各项指标，暗叫不妙，“小伙子，加油呀，别放弃，再挺一挺！”
王艳虽嘴上说着鼓励的话，但心里清楚，眼下凡超应该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这就是临死之前的一种挣扎，很多高危病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但多数是一种无用的表象。凡超很可能在几分钟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即便王艳经历过太多这样的生死时刻，可一想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自己的手里这样消逝，她的内心依然有种说不出的慌张。
\"情况怎么样？\"icu主任张显峰猛然推开病房门问道。
\"情况很不好！血氧饱和度太低了，血压很高，心率也不正常，从心电图上看，有早搏的现象，我怀疑可能是房颤！\"王艳急忙把当前的情况报告给张显峰。
\"加大输氧量，注射降压稳心药物，马上做胸部ct和头部ct，看看有没有心血管和脑血管病灶，对了如果病人肺部感染也有可能出现低血氧症状，肺部的情况也要作为重点进行排查！\"张显峰果断下达指令，随之王艳和常林便忙碌起来。
几分钟后，张显峰接过王艳递过来的检测数据和ct影像图，边看边皱起眉头，\"不应该呀，心肺都很正常，头部也没有新的病灶！按理来说不会出现这么大的波动呀！\"
就在张显峰疑惑的时候，常林盯着显示器上的数据惊呼道:\"不好了！血氧又降了，心率已经升到180了！\"
张显峰急忙放下手中的ct片子，看向血氧仪上的数字，王艳也在慌忙中再次按下血压测量的按键。屏幕上登然显示高压198、低压167的数值！
此刻，三个人都僵住了！\"一定有问题，还是我们没有查出来！\"张显峰的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来。
他在icu已经工作有5年了，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心肺和头部都无问题，而病人的指标却控制不住。
\"快！继续加大输氧量，稳心降压药物再给一次！\"张显峰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主任！输氧量已经到最大了！稳心降压药已经连续给了两次，不能再给了，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王艳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可再这样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病人就会因为心率过速而心力衰竭！那就没有任何希望了。\"张显峰一脸愁容的说。
而此时常林提出了一个让张显峰和王艳大为震惊的想法。
\"张主任，您说有没有可能是病人主动选择了放弃呢？\"常林颇为冷静的说道。
\"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王艳争辩道:\"他已经昏迷了七天，大脑没有任何意识，怎么可能会选择放弃！\"
\"不，常林说的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存在的。我在上大学时，曾看到一本国外的医学杂志，其中有一期就提到这样一个案例，我清晰的记得是美国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小镇，一栋民宅发生火灾，民宅的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妻，他们在火灾中遭受严重的烧伤，丈夫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死掉了，妻子在icu治疗了近20天，终于度过危险期，病情也在一天一天好转，但当她得知爱人早已不在人间时，她的病情开始极度恶化，在经历了近3天的抢救后，还是离世了。这个案例讲的就是高危病人主观上试图放弃治疗，最后果真就死了。我不知道眼前这个病人出于什么心理，但很有可能他同这个案例中的女患者一样，是在求死。\"张显峰盯着凡超持续上升的心率冷漠的说:\"如果他是一心求死，我想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张显峰的话让王艳不寒而栗，\"他始终在深度昏迷当中，脑电波没有任何活动迹象，怎么会有求死的想法！\"王艳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小伙子真的会想不开。
\"脑电波并不能证明什么，如果是信念呢，就是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刹那间，他主观上想死呢，亦或是他制造了那场车祸，为的就是寻死呢！所以这种对死的渴望是在事发前就存在的，以一种信念留存于他的大脑中。不然你告诉我，他在身体各器官均没有新发病灶的基础上，各项指标怎么就能呈现跳跃式的变化。\"张显峰有些气愤的说，\"至少我从医二十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已经不是能用科学来解释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