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肥啾
远处强哥在辅导学生，周围同学都在看书做题，龚小娥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视线的来源。
最后，她几乎是利用了排除法，向左边的窗外看去。
待她看清窗外的东西，她便是一愣。
——灯光所及的窗台上停着一只小鸟。毛茸茸的，腹部是黄色的绒毛，中间插播一条带状黑毛，头顶和翅膀都是灰黑蓝色，却有一对白色的脸颊。小鸟大约比普通麻雀大一些，正瞪着一对黑溜溜，圆滚滚的小眼睛，仿佛看着龚小娥。
呆了两三秒，龚小娥忍不住伸出右手去推柳雨笛，眼神还是贪恋地粘着小鸟：“阿笛，快看，有个肥啾！”
小鸟仿佛听懂一般，抖了抖双翅，然后整个鸟的羽毛变得更加蓬松，像猫炸毛一样。但放在小鸟身上，不会让人觉得受到威胁，反而会让人赞叹一声“太可爱了”。
柳雨笛转过头，看见小鸟后，少见的没有吐槽龚小娥。她由衷赞叹：“挺萌。”
前排的阿兔也被吸引了注意。只听见她提高音调，但压低声音道：“我的天哪！这是什么品种的小肥啾？太萌了吧！”
陈璐也发出“呀”的一声，然后解锁了手机开始给小鸟拍照。
丽丽影已经掏出抽屉里藏的小饼干，捏碎一点，尝试着往窗台送：“来来来，小肥啾，吃饼干~”
饼干屑被送到窗台，小鸟却丝毫不躲。它看着面前的饼干屑，似乎颇为嫌弃地没动。
又偏了偏头，歪头看了龚小娥一眼，便飞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丽丽影失望道：“饼干都不吃，怎么长那么肥的。”
龚小娥自小喜欢各种鸟类，觉得各种鸟类的身形、羽毛都非常漂亮。但刚才那只小黄鸟可谓是她见过最萌的小鸟了。
小鸟出现的时候，她离窗边最近，没敢掏出手机拍照，怕惊飞了小鸟。
于是她打算做个伸手党。她绕过柳雨笛，问陈璐：“璐璐，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陈璐将手机从柳雨笛背后送到龚小娥面前，然后便开始点评自己的摄影作品，这个不好，糊了；那张将就；这张最好，小肥啾还看着镜头呢！
随着陈璐的动作，她手机上的粉色吊坠一晃一晃的。龚小娥觉得这个挂饰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然后便要了小肥啾的照片传到自己手机上。
这个萌萌的小插曲后，教室又回归平静。
渐渐的，整理出问题后离开教室去办公室的学生越来越多，不多时竟空了一大半。
回答完排队的几个学生的问题，强哥环视教室一周，突发奇想道：“这个位置坐一个多月了吧？晚自习下后换位！”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教室一片惊呼——不外乎是后排的学霸欢庆能换到前排，前排的学渣欢呼能换到后排；前排的迷妹欢呼能换到后排近距离观赏男神老师，最后一排即将离开的迷妹欲哭无泪。
龚小娥望了一眼自己将会去到的地方，打了一个寒颤。
——她即将从储物间看门人摇身一变成前门看门人，同样意味着她将从靠窗最后一步登天到讲桌斜前方。从此她将生活在老师们的眼皮底下，告别随时随刻发呆的权利。
至于和男神的距离么，她丝毫不介意的，毕竟她跟男神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随着这次换位，与她距离真正缩短的，是贺强，与其他一众老师。
此时，在办公室。
开放区的办公桌们连在一起，有几个老师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来提问的学生，也有一些位置空着。
截然不同的是在隔间区，因为来提问的学生太多，排队排了隔间区的整条过道，王崇明索性来到了会议区，让学生们在沙发上落座。
于是学生满满堆了整个沙发组，王崇明则是拎过一张椅子，置于窗边，解开自己外套上最底下的扣子，然后坐下。好几个女生几乎发出欣喜的低呼，介于是在办公室内，还是忍住了。
王崇明则是神态自若地接过面前女生的笔记，先是听她形容了一番自己的理解，然后提出问题。
陆续解决了几个学生的提问，王崇明渐渐感到学生们问的问题已经超出课本很多，甚至有询问雀族有没有自己的名字、神们平时干什么、真的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吗？等等问题。然后其他问完问题的学生也不走，挤在一旁像听故事一样津津有味地听着。
“有些问题作为普通人我也不清楚；时间上来说各界时间流逝方式确实不同，上界更慢，下界更快。但目前尚没有人有能力对此进行学术研究。”
“至于名字，确实是有名字的，但雀族并没有对外公布他们的名字，所以我们无从得知，更不用担心会考。”
“很快我们就会学到雀族的单元。雀族九位王，真身是九种鸟类，鹤、鹮、凰、雁、雉、翠、鸮、鹳、雀。与他们真身相对应的王号是考点，但不是期中考试的范围，建议大家先着眼下的内容。”
在王崇明一口气说出九位雀王的真身时，小朋友们都愣住了，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崇拜脸。这是何等神仙背功？待他们修炼成了这样男神级的背功，六界史一定所向披靡。
然而王崇明又提醒了他们，考试复考试，考试何其多？刚过完月考，便是期中考。
堆在沙发上的学生默默开始翻书，重新整理问题。少数几个男生则是直接回教室复习去了。一时间会议区只剩下“刷刷”的翻书声。
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后，王崇明闭上眼，抬起右手捏了捏眉心。突然，仿佛感觉到什么，他睁眼，向窗外看去。
一只黑黄羽毛的小鸟落在了窗台上，偏了偏头，豆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王崇明。
王崇明眉峰一挑，随后起身。
他对办公区的学生们说：“大家可以先回教室自习，有问题再来找我。”
然后迈开长腿出了会议区，身后，窗台上也空空如也。
走到办公室外，一个女生弱弱地唤道：“王老师！我还有个问题！”王崇明停下，看见一个短发女生拉着另一个个子小小的齐刘海女生追了上来，仿佛拉着朋友壮胆。
女生双手捧着教材，开口道：“老师上次讲到鬼界发动第一次六界战争是为了平等，后来神族重新定义‘下界’不再是一种地位上的低等，鬼族就满意了吗？”想了想，似乎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够好，又补充，“啊……我的意思是……鬼族后来还有行动吗？”
王崇明淡淡道：“到目前，没有证据表明鬼族采取过有明确目的和规划的行动。”
女生说：“可是……大家不都是说，偶尔会有灵异事件呀、动物成精呀……”
王崇明笑了笑，带着一些安慰的作用：“从应试的角度来说，这些不会考。灵异事件可能是人界有人修炼术法，或者机缘巧合暂时逃离轮回的遗漏灵魂。人界的动物、植物积累了一定的灵性，也可能获得人形、成为妖族，但六界大战后，神族修订了人、妖、魔、鬼界的运作规律，获得人形的妖族也需要第一时间到妖族报道。从安全的角度来说，神组和神官理应维护六界安宁，所以也不必担心。”
女生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以后会有战争吗？”
王崇明微笑：“的确，可能性是存在的。但不是期中考试的内容。”
女生有些害羞地点点头，然后被旁边的女生迅速拉跑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女生嗔怪道：“诶，单雪，你慢点儿！”
一个转身，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洗手间门口。
王崇明也转身下楼，来到了教学楼背后的花园。这栋教学楼被设计成一个u型。
于是建筑物的中间便有空地建起的一座小花园。花园中间有一棵三层楼高的老树，树下是一圈供师生放松学习的座椅。花园里没有设路灯，只有几盏花丛中的装饰灯照亮道路的轮廓。所以晚上这里很少有学生停留，除了放学后三三两两的小情侣。因为是晚自习期间，此刻花园里是一个学生也没有。
王崇明环视四周，最终向花园中间的大树下走去。
大树底下的范围被茂盛的枝叶遮挡住，从四周的教室里不可见。
走到大树底下，王崇明抬头。只见在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地方、树干第二级分叉处，竟然坐着一名少年。
少年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棒球衫，拉链左侧有一道从上至下贯穿的黑色条纹，下搭破洞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双手撑着身侧的树干，好不悠闲。
对上少年黑暗中一双星辉熠熠的眸子，王崇明嘴角上扬，道：“好久不见。”
少年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但只是抬起右手，简短招呼道：“哟。”
然后左手一松，竟从树干上跳下，轻盈地落在王崇明面前。
再站直身子，少年大约到王崇明的下巴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生着一张俊俏但略带稚气的脸，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
王崇明询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少年双手插进棒球衫的兜里，答道：“好像挺多日子了，只是今晚才终于闲下来。”而后嫌弃地耸耸肩：“刚去看了老四，她怎么一脸蠢样？”
王崇明依然挂着笑，客气道：“若是你丢了一半魂魄，大约还不如这样。”
少年明显一愣，然后往背后的树干上一靠，恢复了一脸拽拽的表情，不屑道：“时间是把屠龙刀，跟老大说的没差，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爱的小墨了。”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擦了擦鼻子：“说正事，腑蛇还有一些即将显形的妖魔都清扫了。这些妖魔混种的东西真是难吃到让人想呕吐……”说完还作势干呕，“简直想撸串洗胃。”
王崇明笑：“我问问哪家味道好。”
少年一抬手，表示拒绝：“别，我要跟老四撸串，跟你撸串我无法想象。对了，老四是不是应该吃点烤脑花补补？”
王崇明忽略了他的问题，依然笑道：“就你一人来？”
少年耸耸肩：“目前只有我和老五，老五正搁老大家里嘤嘤嘤走不动道呢。老七也在路上了，他得来看看下边的程序有没有漏洞。老大说要提防鬼族耍滑头，又像上次一样调虎离山，让他们直钻了神界的空子，所以老七晚到，老二不来。”
王崇明收起了笑，点点头。
少年抱怨道：“其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觉得都不用紧张。老大让我早点回去，你可要好好照顾老四啊！”
王崇明点头：“当然。”而后转身离开。
花园里少年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只见高处一只小黄鸟扑腾着翅膀向教学楼外飞去。
课间，柳雨笛拉着龚小娥上厕所。距离十一班最近的厕所已经人满为患，于是柳雨笛拉着龚小娥去了多媒体大课室那边。通常来说，有大型公开课或考试，多媒体教室才会投入使用。反之那一带都是人烟稀少。
果然，这边的洗手间只有两间关着门，一间挂了维修中的告示牌，另一间大概有人蹲坑，其余都可用。
柳雨笛冲进离有人的那间最远的隔间解决内急，龚小娥没有尿意，于是开水洗把脸。
关水后，世界都安静了。柳雨笛这时候也出来了，龚小娥侧身让柳雨笛洗手，柳雨笛飞快洗完，然后竖了一根手指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龚小娥不解地看着柳雨笛。
柳雨笛又指了指耳朵，示意她开启偷听模式。
然后弱弱的女声就从关着的隔间传来：“……好像没人了？”
这是一个充满神秘气息的对话开头。
龚小娥瞬间来了兴致，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另一个音量稍大的女声传来，带着一丝很特不成钢的意味：“哎哟，你早该把他拉黑了，怎么还给他联系你的机会？”
女生怯怯回道：“我……我拉黑了……他换了号码联系我……”
然后是短暂的安静，好像是女生把手机给朋友看了。
不久便传来女生夸张的声音：“哎哟喂，还假装心理社成员？关键是，你还真回答了？！单雪啊单雪，你摇摇头，有没有听见大海的声音？”
龚小娥心中了然。
单雪，不就是那个她们班被程意骚扰的女生？
然后单雪的同伴便念起了手机上的内容：“……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你最喜欢的菜式是……你有喜欢的人吗？！单雪啊单雪，你不想想心理社成员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单雪弱弱道：“他说……他们的研究，需要帮忙……”
同伴无奈道：“然后他说有问卷要填是吧？刚才约你在小楼梯转交给你是吧？然后你才知道是他是吧？好了，现在那恶心的男人更了解你了！”
单雪仿佛快急哭了：“我……我真不知道呀……”
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对，同伴一阵安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我没想到那恶心男会这么不要脸。”
单雪怯怯道：“拉黑以后他好一阵没联系我，我以为就这样了……”
虽然在隔间外，龚小娥仿佛也能想象单雪娇滴滴、怯生生的样子。
同伴果断道：“不行，得教训一下那个恶心男。你把他这个号码再拉黑，我去打听打听他怎么就死灰复燃了。”
然后是开锁的声音，柳雨笛拉起龚小娥蹑手蹑脚、迅雷不及掩耳地出了卫生间，躲到墙壁转角处，然后缩头缩脑地确定单雪和她的同伴回教室去了。
柳雨笛叉腰道：“是他吗？”
龚小娥瘪瘪嘴：“死灰复燃，恶心男……”
搜索这两个关键词，大约就是了。
——她人生的污点，程意。
柳雨笛道：“啧，他不是已经有了一个什么林多阳？怎么转了一圈又回来招惹单雪了？”
龚小娥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并且为了不让柳雨笛心烦，她没告诉柳雨笛程意也来找过她。
柳雨笛看龚小娥一脸无奈的样子，只好安慰自己，你是成熟的初三女生，你是成熟的初三女生，犯不着为了这些和你无关的渣男生气。
然后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龚小娥认真道：“你以后可别再跟那个饭盒联系了，不然，”一字一顿，“我，会，对，你，很，失，望。”
龚小娥本来耷拉下去的脑袋又抬了起来，柳雨笛恍惚看见她耳朵也立了起来，尾巴也摇了起来。
龚小娥疯狂点头。
柳雨笛一个“乖”字几乎脱口而出，还有些想要撸一把龚小娥毛茸茸的脑袋的冲动。
最后她克制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