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娥要搬家啦
深蓝色的轿车穿过夜色，最终停在龚家楼下，龚小娥才想起自己尚未完成的讨价还价：“那啥，让我明天搬家，您是认真的？”
王崇明眉梢不明显地挑动了一下，但没说话，算是默认。
龚小娥一脸苦大仇深：“现在都快十一点，明天六点我又要起床，哪有时间睡觉？明天星期六，学校还要上课。你总得给我一个单休日收拾行李吧？”
王崇明问：“行李很多？”
龚小娥想想，好像也没多少。但她说：“可多了。”
王崇明说：“那星期天下午我来接你。”
北关星期六放学后便没有自习，学生可自行回家享受每周一天的自由。然后星期天晚上又得回到学校晚自习。
龚小娥明白，王崇明是给了她大半天时间准备，然后在晚自习前的下午提前来接她。
龚小娥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后，王崇明又叫住了她：“如果担心，你可以带上母亲，一起来看看。”
毕竟是和单身男性同住，王老师王崇明虽然没给龚小娥拒绝的机会，但又似乎有些正人君子，可以说是霸道又周到了。
但冥冥之中，龚小娥觉得最近所有事情的发展都有很多槽点，虽然她一时之间无从吐槽。
龚小娥脑子像鹅毛一样苍白，挠着后脑勺回到了家。转述给龚妈妈以后，龚妈妈脱口而出：“不担心不担心，”随即眼珠一转，又说：“好好好，我去，我去看看。”
龚小娥不明白自己妈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星期天下午，龚妈妈在王崇明的带领下上上下下欣赏了的他房产，一脸赞许；龚小娥才忽然反应过来，她妈妈心里是丝毫没有担心，反而是像在考察王崇明的物质条件，并且十分满意于此，巴不得把自己女儿推销出去。
当然那是后话了。
那天晚上龚小娥回到家，转告了自己妈妈，然后打开衣柜考虑带什么衣服搬去王老师家。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要收拾什么衣服。
蓝的、白的、黑的，单调的颜色，雷同的面料，清一色的运动套装，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都让她嫌弃。
可真是奇怪，运动装不是她和她妈妈的最爱吗？龚妈妈也曾经让她试穿过连衣裙，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觉得自己就是个纯爷们。
或许是最近陈璐给她推的时尚美妆up主改变了她的想法？
早知道就仔细看看龚妈妈给她挑的小裙子呢……
再扭头看桌上，一件化妆品、护肤品都没有，简直不像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是不是得准备一些唇膏、护肤霜啥的呢？需要恶补怎么成为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要不然，等王崇明看见她的生活有多粗糙以后得多嫌弃她啊……
龚小娥心中思绪千千，直到夜深了，她才恍然：“我怎么就默认搬家了？？说好的骨气呢？？”
第二天，龚小娥垂头丧气又喜大普奔地去上学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遇见王崇明后自己的性格是越发矛盾了。
周六一整天龚小娥都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蒋西。私心里她觉得这件事是不道德的，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成为全北关女生的众矢之的。
她脑海中已经能浮现出消息一旦不小心走露，她在教室被人扔鸡蛋，在教学楼前的广场扔鸡蛋，在广播操期间被全校被扔鸡蛋……的画面。
但最后，她还是决定告诉蒋西。
蒋西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且总得告诉她为什么龚小娥不和她一起去后校门搭公车了。再者，她相信蒋西一定会守口如瓶。
午饭时间，龚小娥拉着蒋西出走好远，找了一家远到基本不会有北关师生的茶餐厅，龚小娥详细告诉了蒋西王崇明如何不是萝莉控，然后把即将“同居”的事件总结成了一句话：“为了方便拯救我的六界史成绩，男神让我搬去他家。”
“噌”的一声，蒋西的椅子被推出去老远。回过神来龚小娥发现，原来是蒋西站起来得太急、后坐力太大，把椅子震出去了。而发功的蒋西本人此时撑着桌面，杏目圆睁，直瞪龚小娥，一字一顿：“龚小娥，我看好你们！”
眼前的一幕直接唤醒龚小娥记忆中的画面——那时候蒋西听完龚小娥讲述程意的事儿，表示：“我不看好。”
对比太强烈，龚小娥颤抖道：“那啥，西仔，你……你别激动……我……我不敢觊觎男神啊……”
蒋西宁静致远的人生中第二次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情怀，她已经无法委婉了：“小娥啊，你怎么不想想，男神为啥就对你特殊关怀？他为什么要向你解释他拒绝了女生的告白？？你见过男神给其他任何一个女生开小灶吗？？男神为什么只把他的手帕给了你？？？退一万步，生死大漂流的时候，强哥也下河捞人了，为什么追出好远来捞我们的是男神而不是强哥？？？？”
龚小娥感受到了来自桌子对面的蒋西的压迫，结巴道：“没……没想过……我……我为啥要想啊？手……手帕这种事儿……我也不知道啊……漂、漂流……可能因为男神腿长、游得比强哥快？在四海山寨我也就碰巧撞上了男神散步……但……但……我觉得我对男神好像……就……就是单纯的敬仰？没……没有别的想法……”
蒋西说：“whynot？？男神有face有degree，有car有property，比五班那位好多少倍？小娥，为未来考虑，要从今天做起！”好像程意两个字已经烫嘴了。
龚小娥迟疑，掏出手机：“西仔你等等，我查一下单词……”
为什么在这之前龚小娥就没觉得和班里的学习委员蒋西的交流如此有代沟呢？
蒋西又坐了下来：“anyway,加油，我看好你和男神！你们的cp我磕了。”
蒋西还嘱咐她千万不能跟别人说，以免不必要的麻烦。龚小娥想了想，反过来嘱咐蒋西，后校门附近最近治安不大好，如果要上关北街坐车，最好要和同学结伴而行。
因为吃午饭的地方较远，龚小娥就把这天中午的办公室报到给鸽了。
经过一中午激烈的交流，龚小娥除了查字典，手机都乖乖地躺在她的书包里。直到埋单龚小娥才有空看一眼手机，然后一个机灵——男神的微信静静躺在那里。点开，是来自男神的灵魂拷问：“怎么不在办公室？”
龚小娥如实回答：“今天和蒋西吃饭的地方比较远，刚埋单。”
很快，男神回：“路上小心。”
龚小娥：“嗯。”
然后一脸幸福地将手机放回书包最深的暗兜里，却不自知。
蒋西将一切看在眼里，只用了一颗脑细胞就思考出龚小娥在和谁发微信。蒋西很开心，果然今天也有嗑到。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要上课。人差不多到齐了，都三三两两地热烈讨论着什么。龚小娥回到教室角落的自己的位置，同桌们也都到了。
陈璐正在激烈地和前桌聊天，柳雨笛塞着耳机听歌。龚小娥抬眼一看，原来下午第一节课是六界史。
龚小娥忽然就明白了今天男神能发现她没去办公室报到的原因。
柳雨笛见龚小娥回位，摘下了耳机。
她一边收纳耳机线，一边说：“你猜中午我看见谁了？”
龚小娥不假思索地道：“男……男神？”
柳雨笛说：“……你能正经点儿吗？退一万步，就算我碰见了男神，我犯得着告诉你这个万年不合格？”说着一偏头，指向陈璐和前桌仨女生。“要是看见男神我早就跟她们讨论去。”
龚小娥尴尬地笑。
“那个饭盒脑袋。”柳雨笛说，“十分钟前出现在我们班后门。”
龚小娥嘴角抽了抽。毫无疑问的，饭盒脑袋应该就是许久不见的程意了。看来这个名字对柳雨笛来说也很烫嘴。
自四海山寨以后，龚小娥只见过一次林多阳，再没见过程意。好像，也忘了想他们俩的事儿。
按理说，他们现在的恋情应该正发展得如火如荼，程意怎么有闲情来找她？莫非他们又遇到了什么流言蜚语，觉得又是龚小娥在这边嚼舌根？
柳雨笛问：“你新号码没告诉他吧？”
龚小娥摇摇头，柳雨笛谢天谢地：“可别让他们知道，这瓜都臭了，我吃不下。”
话音暂落，周边兴致勃勃的谈论就尽数落入耳中。只听陈璐道：“要是今天男神还不来听课，我就跪在王薇老师面前。
前排女生笑作一团，美君说：“应该是跪在男神面前求他回来吧，跪在王老师面前有什么用？”
陈璐说：“跪着告诉她我要罢课！”
丽丽影一拍桌子，说：“好！有骨气而不失尊重！”
龚小娥说：“噗。”
柳雨笛说：“啧。”
原来整个十一班都在议论男神老师今天会不会来听课。
王崇明这两天似乎在忙搬家？龚小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柳雨笛：“对面那个新房子，云邸，有出租的么？”
柳雨笛头也没抬地回答：“估计还没开始租。虽然是装修好的，但是还要置办家具什么的吧？”
龚小娥：“哦………………”
那王崇明的新家，是买的？难怪蒋西会认为王崇明有房产。如果这学区房说买就买，龚小娥觉得王崇明八九不离十也是个富二代。
是心动的感觉。
龚小娥俗气地笑了。
“哼哼，”阿兔突然发言，“我今天中午去对面新开的韩国料理吃饭，看见男神从门口经过！”
方圆两米的焦点瞬间转移到阿兔身上。
阿兔坏笑着，眼睛眯成了弯弯的两条线，配上她肉肉的脸显得十分可爱。她接着说：“我看他进了公寓的电梯！”
陈璐急忙问：“公寓？电梯？跟女孩子？！”
阿兔坏笑：“是……男的！”
“啊？？？？”
教室角落一阵惊呼。
阿兔很满意这个效果，顿了顿，才说：“是售楼部的人！哈哈！想不到吧！”
“切——”
教室角落一阵不屑。
陈璐说：“难道男神在看房？”
大家表示赞同。
陈璐说：“我前男友家也在物色那栋楼。价格在我们区算是最高了，好像户型都不大，二十几平的酒店式公寓到八十平的两居都有。”
丽丽影说：“嗨，璐璐，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那么清楚？”
陈璐摊手，一脸骄傲与无奈道：“我可没想知道，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美君调笑：“人璐璐前男友可是又帅，又是个富二代，家里在物色一套好的学区房呢。”
丽丽影说：“那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啊？”
陈璐说：“哼，我变心了，爱男神了。我要为男神保持单身，时刻准备着。”
柳雨笛说：“啧。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若说别的女生说出这句台词，那可能是调笑。但如果是柳雨笛，那就是真实的鄙视。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然后，预备铃就响了。
女生们各怀鬼胎地开始准备教材。只有龚小娥抱头沉思，就算那栋大楼里最大的户型是八十平米，哪怕王崇明承诺过她搬过去以后会有绝对独立的空间……好像也不大可能？八十平米放在同一个平面上，无论如何不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么？
她还曾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出门回家都绕过王崇明，假装自己不存在。
她深深地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还没到正式铃响，女生们突然开始骚动。
龚小娥绝望地抬头，果然，王崇明捏着一本六界史教材提前进来了。
教室后门口的学生近水楼台，抢着问：“王老师，您昨天去哪儿了呀？”
王崇明微笑着，低声道：“有些私事。”
远方，陈璐捶打着桌子：“什么时候换位子呀？！我们还在要在这个角落看多久的储物间大门啊？！人家都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啦！！！我要霸占男神的笑容！！！”在她眼里，王崇明可是当着她面跟别的女生窃窃私语了。
龚小娥默默想，如果有一天事情败露，她可能会被陈璐灭口。
面对学生们投来的殷切目光，王崇明略微抬头，诚恳道：“抱歉同学们，昨天因为一些私事耽误，临时不能来学校。”
一位女生弱弱举起了手：“老师，您忙完了吗？没忙完的话没关系，您继续，不用管我们。”
然后她收到了无数道狠狠的目光，无声将她千刀万剐。
陈璐抓头发：“怎么现在还出现了体贴向女友粉？？这是作弊啊！！”或许叫“老师”还好，如果换成“哥哥”呢？不就有那味了吗？拒绝校园饭圈化，陈璐疯了，她无法接受。
王崇明颔首：“谢谢。不过我私事已经忙完了。”
陈璐停止抓头发：“太好了！体贴攻势没有奏效！”
柳雨笛不耐烦：“啧，下课直接去办公室推倒好吗，别在这里叽叽歪歪。”
虽然是讽刺，但陈璐如见灯塔，抬手抱头：“好办法！谢谢你笛子！”
龚小娥嘴角不自觉地抽动着。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掏出了手机，编辑好了一条消息。定睛一看，屏幕上写：“那啥，一会儿下课可能会有同学对你虎视眈眈……”
龚小娥瞬间醒悟，飞快删掉。
她想，我刚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谁虎视眈眈男神关她什么事。
只听见王崇明又说：“明天就要月考了吧？今天下午我会一直在办公室，大家对这次考试范围有什么不明白的，除了问王薇老师，也可以来找我。”
龚小娥想，这下办公室要超载了，特别是王崇明的小隔间，估计能被挤爆。
这时，正式铃响起。王薇老师准时出现——她其实习惯早到一两分钟，在黑板上写好部分板书。见到学生们对消失两天的王崇明报以的热情，她觉得好笑，但也可以理解，于是就在门口等着了。
到正式上课，她憋着笑进来，简洁地在黑板上写下“龙族”二字。待全班起过立问过好，王薇老师说：“那我们先上课吧。请同学们翻到第三章，龙族。”
教室内一片翻书声。
龚小娥也翻书。到龙族那一章，龚小娥竟然发现，她预习过。就是之前在办公室，她已经大致看过前几章，并且还有一点印象。
龚小娥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个好学生的错觉。
“……人历389年，晋王执政。390年，鬼族叛乱，打响了第一次六界大战。下三界联合出兵，随即，雀族加入龙族发起的神族军，镇压了战乱。下三界在龙族晋王和雀族首领鹤公的联合中节节败退。……”
龚小娥抬头。鹤公，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她以前一直以为雀族首领，应该叫个雀王……或者，鸟王？叫鹤公……龚小娥脑海中浮现出一位面貌慈祥，雪白的山羊胡齐肩，打着太极拳的老者。
“关于雀族。雀族实施的是多王执政、多王平权政策。所以雀族的考点比较散，难度较高，重点也在高中阶段。关于雀族我们下一章会讲到，所以这里我们先不提。”
龚小娥一个头两个大，对雀族好感尽失。
授课继续：“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次六界大战中鹤公制定了安抚为主，镇压为辅的政策，龙族同意，才放弃了大规模伤害。所以第一次六界大战真正消亡人数极少。”
“需要注意，因为轮回重生的原因，六界史里的‘消亡’等于完全消失，不能定于为我们常说的‘死亡’，这个知识点以后也需要结合鬼界和‘能量守恒原则’……”
“这是个考点，前两年的物理和六界史中考里面都出现了这道题。说不准今年会不会再出现，大家都记一下比较好。大家不要觉得有压力，往年高考题里还考了战后神界大会以及对于鬼、妖、魔界的处理方式，到时候需要一条一条背。”
一时间十一班被各种惊叹充斥。
王薇老师接着说：“回到龙族本身。第一次六界大战以后，龙族也实行了分权……”
龚小娥毫不意外地开始失神了。
以前她对六界史的精神集中时间大约有十分钟，现在已经很进步地到了十五分钟，这，也算是王崇明在他们教学楼里镇楼、教室里镇班以后她的一大进步。
毕竟现在对她而言，六界和平与繁荣都是次要。她应该担心的是和王崇明的同居生活应该如何和谐……不对，是和平。
一整节课的时间，她悄悄回过头两次；本来以为王崇明或许在打量她的学习情况，但却都看见王崇明在手里的六界史教材上认真书写这笔记。
果然还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男神当然不会在看我。
这么想着，龚小娥走神了三分之二。
下课铃将她带回三次元的时候，她正在思考每个月的姨妈巾怎么处理。
王崇明刚刚站起来，打算把椅子搬回办公室、下课铃《致爱丽丝》还没结束的时候，他已经被蜂拥而至的学生团团围住。
各种小手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教材、笔记本往前推，拼命想要先问出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王崇明足够高，他的脸可能已经被各种书本结结实实怼上了。
偏偏，他就高。各种书在他躯干前涌动，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百年如一日的微笑。
陈璐说：“shit，这样男神不是回不去办公室？那我只好在教室里推倒……”然后一个箭步冲向教室后方的正中。
柳雨笛已经拿出了下一门语文课的课本，开始温习之前的诗词。
经过这么一堂课，龚小娥也把程意出现过这件事抛之脑后。
月考前的晚自习，教室里，学霸们有恃无恐，学渣们临时抱佛脚，更有甚者，随波逐流。
龚小娥大约是属于临时抱佛脚一类。
她抱着英语书，在一旁的草稿纸上狂写：“iwouldliketohaveabanana,iwouldliketohaveabanana…”
她抱着语文书，嘴上狂念：“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她抱着数学笔记本，重复：“直线l与圆o相切d=r，直线l与圆o相离d＜r……”
她抱着六界史书，闭眼：“人界389年龙族老大变成晋王，390年鬼族出兵，452年鬼族投降……”
然后觉得不对，看了一眼教材，又背：“啊呸，452年谈和，454年投降……”
她心中则是在仰天长啸：这门课我不会做，太难啦！
周二早上，从监考老师宣布上交所有与考试无关的物品的时候，龚小娥便觉得呼吸停滞了。
她多想抱着教材，誓死不从，并且告诉老师：教材怎么就和考试没关系了？！我知道的东西都在上面啊……
卷子发下来以后，她便觉得呼气多，吸气少。
这样的状态一直奇迹般地保持到收卷。
每一门课龚小娥都因为缺氧而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