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做她手中最锋利的剑
暖香低下头,有些局促对着梅寒来道:“你的来日光明灿烂,着实不必因我这样的人白衣蒙尘。”
宁安行自然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之间有点渊源,他有些坐立难安,此时是走也不是,留下来听也不是。
好在梅寒来看出来了他的不安,他主动给宁安行解释道:“伯寿兄不是外人,我也不必避你。”
他神色沉了几分,又探勘了一下四周,这才缓缓说道:“寒来此次进京只为金榜题名,他日也能为亡妻伸冤。只是,入京之后,囊中羞涩,病痛缠身,承蒙暖香娘子搭救,这才有了一线生机。”
宁安行颇有些钦佩地看着暖香,发自内心夸赞道:“娘子虽命运多舛,但有侠义之心,伯寿佩服。”
“宁小郎君莫要这么说,暖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若论侠义,当是您才是。今日,您为了暖香这般卑贱之人,不惜得罪了安王世子,暖香心中不安,只盼着莫要因此牵连郎君。”暖香又是内疚,又是担忧地说。
“无妨,圣上是个讲道理的人,大不了,我就告到圣上跟前去。”宁安行满不在乎地说着,以此宽慰暖香。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可事情已经做了,那就没有回头路。
无论后面有着什么样的麻烦事等着他,他也都会迎难而上。
这是他在唐延年身上学到的东西。
“你今日在侯府附近晃悠,可是有事想找阿姊?”宁安行转过话题去问梅寒来。
梅寒来道:“是也不是。”
“怎么了?”宁安行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关切之色。
他苦涩一笑:“后来,我又听说,天下寒门都拜入了徐修承徐太傅的门下,我心神往,却一直不得见,前些日子,听到我住的那间驿馆里有个兄台说颇有些路子,也是我急切了,竟想赌一把,找阿姊碰碰运气。我想着,若有银子,也能有些门路,暖香将自己这些年存的都给我了,可离能见那位大人物一面的价钱还差得多,我没办法,只好……找延年。”
梅寒来说着,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羞愧,他迫切的解释:“伯寿兄,你且信我,我也不是要拿延年当青云梯,只是像我这样的出身,想做点什么事太难了,科考又还有些日子,我只要一想到益寿,我就寝食难安,只要能还益寿公道,杀了我都行。这样日复一日耗着,若我再不能做点什么,我真的会疯的。”
“那你是如何做的?”宁安行问,他握住了拳,心中很是担心唐延年。
云水止退婚的事,他也听说了。
甚至京中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他一直都在想,唐延年要如何破局才是。
也是因此,他对傅水瑶才颇有些意见。
这一来二去,他和傅水瑶之间就没什么好话给对方,彼此之间也是更加相看生厌。
原本,他也没有旁的亲属了,表妹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若她出嫁了,他也是以兄长待之。可如今,只怕是最好他这个人都不要出现,傅水瑶才是称心如意的。
梅寒来道:“我左思右想,贸然求见,对阿姊名声不利,于是,便借机与她在路口偶遇,若能有个相谈的机会,关于亡妻之事,也能一同筹谋一二,只是……”
他眸光黯淡了下去,内疚道:“只是,京都的形势远非我所料想的,阿姊让婢女来寻我,也封了银子送来,可是,就在碰头的时候,侯府有人来了,想必,应当是冲着她来的,她现在如何,我也是不知了……”
他不安的搓着手,一把抓住了宁安行的胳膊:“伯寿兄,你有没有法子能够打听一下她那边的事,若真的因此牵连了她,我……”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处境!”宁安行抽开了胳膊,他的胸腔之中透着无尽的怒意。
他在京都这么多年,也算是历经了人情冷暖,高门大宅里的那些手段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都不需要旁人多说,他也能猜测出后面是什么情形了。
想来,应当是侯府里谁想要为难唐延年,在她被退婚之际,又抓着她和外男有私的事发作,她一贯做事也算有条不紊,只是不知,这样接二连三的麻烦,她能不能应对。
再者,被云水止退婚后的那些闲言冷语,她又能不能承受。
宁安行越想越乱,他看着梅寒来,想斥责他,可又想到,这不是唐延年想见到的。
她对弟妹之死的执念他再清楚不过了,梅寒来是她的慰藉,她一定是想要保护好她的。
宁安行上前,紧紧盯着梅寒来。
“宁小郎君。”暖香担心他会动手,情急之下想要起身阻拦。
梅寒来却用眼神示意暖香坐下,他坦荡地看着宁安行:“我知道我肯定是惹出大篓子了,你要打我就打吧!只要能换延年阿姊平安无事,让我做什么都行。”
宁安行盯着梅寒来,他一字一句道:“你初涉顺天府,入局尚浅,很多事你都不明白,你现在做的事,我都可以谅解,但你给我听好了,唐延年不是不想报仇,只是,如今她虽身为郡主,却也摸不着头绪,只能等。至于你,顺天府与鱼龙混杂,也许,你进京那日便就有人盯上你了,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帮着你,何况,平安和益寿的死也不是一般人敢沾惹的事,若你真的想为益寿报仇,那你从现在开始,就只做一件事。”
“什么事?”梅寒来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读书,考功名。”宁安行一字一句道,他冷眼盯着梅寒来,“我虽不知阿姊最终想要走到哪一步,若你真的想帮她,那你就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蓄势待发,成为她需要时,最锋利的剑。若你信她,则大仇能报,指日可待。若你还像现在一般惶惶不可终日,那我便只能劝你还是早日回乡,不必在这京都蹉跎。这样的你,只能成为别人牵制她的掣肘。再者,功名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掉给你,自古以来,读书治学之人,哪个不是头悬梁,锥刺股,才有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你出身寒门,应当比我更懂这个道理才是。”
梅寒来有些错愕地看着宁安行,可他却觉得似乎有一股气流涌入了全身的经脉,他又是震撼,又是动容,又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大道至简,而他,却试图去走弯路。
他看着宁安行,胸口因情绪激动而起伏。
宁安行却以为他并没有听进去,他松开了梅寒来。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对你说,也是最后一次,若你想回乡,我可以给你银子安顿你,日后,你在清水县也可以过得清闲富足。”宁安行道。
“伯寿兄。”梅寒来打断了他。
“嗯?”宁安行疑惑看着他。
梅寒来站起身来,执手对着宁安行深深一拜。
“伯寿兄所言字字珠玑,多谢伯寿兄忠言逆耳。”梅寒来道,他的眸光也坚毅了起来,他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仇,只在寒来心中。”
宁安行松了一口气,他朝着梅寒来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梅寒来看着宁安行,他也笑了,他感慨道:“延年阿姊身边有伯寿兄,想来,益寿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