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殊途同归
宁安行侧脸看了一眼唐鼎,问道:“没事吧?”
唐鼎将被缰绳勒红的手藏在了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宁安行道:“驯马也是要技巧的,不可用蛮力。”
唐鼎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在国子监上学的时候就知道宁安行,他总是一副恣肆洒脱的模样,在学堂上戏弄夫子,和同学们一起捣鼓一些新鲜有趣的东西,但他的才学却是能比肩云水止的存在。
云水止状元及第,宁安行却名落孙山。
宁安行下了马车,俯身安抚了一下受惊的马儿,他听到身后传来厮杀声,警觉朝后看去。
“照顾好你府上的女眷。”宁安行拍了拍唐鼎的肩,飞快朝着厮杀的位置跑去。
唐鼎一时心急,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宁郎君,别去,危险。”
宁安行洒脱地朝着他挥了挥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就在此时,司玉身穿着一袭简单的青衫匆匆赶来,他衬在膝盖上,气喘吁吁顺了一口气,看着宁安行正领着侯府的护卫们奋战,他轻笑了一声。
“怪不得跑这样快,原来是要路见不平。”
司玉被那老禅师拒之门外后,心中对卓韵有愧,因此,叫上了挚友宁安行,一直默默跟在卓韵身后,试图护送卓韵一程。
很不巧就遇上了这伙土匪在和侯府的护卫们缠斗。
大夫人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领着两个女娘下车,端庄地朝着司玉行了一礼:“司小郎君,多谢你的朋友仗义相助。”
五娘子错愕地看着司玉,她想过自己会在何时遇见他,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之中,她的脸上瞬间浮上了云霞。
唐延年则是在不动声色打量着司玉,她心中有些啧啧称奇,他和卓韵是一前一后与她遇到了,倒是不知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瞅着,这位司小郎君也不是和京都富贵窝里的公子一般,此人很难让人看透。
司玉不知道两个小女娘的心思,他只是垂首回答着大夫人的话:“这些人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小事一桩?”
大夫人有些吃惊,她是见过侯爷上战场的,她知道侯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却不知道这顺天府竟然有这样了不得的年轻人。她朝着战局看去,宁安行入场后那伙土匪的确就弱下去了,甚至,他还能指挥侯府的护卫围斗土匪,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那伙土匪已经开始后退了,紧接着,他们转身,直接朝着树林冲去。
护卫们正要去追,宁安行拦住了他们:“别追了,这是人家的地盘,你们也不怕有埋伏的?”
大夫人惊叹道:“这样智勇双全的年轻人,怎么不曾参军?”
“他……”司玉面露一丝踌躇之色。
宁安行却领着众护卫回来了,他听到了大夫人的话,笑道:“大夫人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个闲散的人,恐不能适应那样的纪律。”
大夫人朝着宁安行拜了拜:“今日要多谢郎君,若非郎君在此,我等性命危矣。”
宁安行的目光在唐延年身上定了一下,他没有对外表现出他认识唐延年的意思。
“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宁安行轻描淡写地说道。
大夫人看着宁安行,她觉得眼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不知,英雄是哪个府上的小郎君啊!等我回去了,我定让我家侯爷备上重礼,前去道谢。”大夫人轻声询问道。
宁安行坦然答道:“我寄住在舅舅家。”
就这样一句话,大夫人就知道了他的底细。
放眼满城,只有宁安行一人,是有别于京中其他勋贵的。
纵然大夫人有意克制,但神色仍旧轻动了一下。
大夫人轻轻一笑:“原是傅相府上的小郎君,久仰。”
话虽是这样说,可大夫人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避讳。
唐延年有些不忍心,她出言道:“当日,便是他同云夫子一道在清水县接的我。”
“啊!见过郡主。”宁安行躬身一拜,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
唐延年微微一怔,她有意维护他,却不知他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与她不熟的姿态。
她心中也有些黯然,但还是朝着宁安行笑了笑:“不必多礼。”
大夫人接过话道:“既然有这样一层缘法在,那我便更要谢你了。”
“不必了。”宁安行推辞,他摆了摆手,“这群流匪甚是凶悍,我和司玉送你们一程。”
大夫人心中正不知如何开门,没想到宁安行竟然主动提及了,她当即道谢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宁郎君了。”
宁安行点了点头,和司玉一起默默骑马跟在了侯府车队的后面。
上车之际,五娘子忍不住朝着后面看去,大夫人见她没有动作,催促道:“小五,你还在看什么?”
五娘子心中一阵惊慌,她捂着胸口,惊慌失措地道:“阿娘,我就是有点后怕。”
大夫人捏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揉了揉,安抚她道:“不妨事的,阿娘会护着你的。”
五娘子点了点头,她坐在原地,时不时掀起轿帘朝外看一眼。
大夫人看着唐延年,颇为不解问:“这样紧急的时刻,你都愿意不计前嫌护着小五,你为何不愿意同我们站在一起?”
唐延年神色不动,她缓声答道:“我不喜欢三妹妹和四妹妹,可若是方才三妹妹和四妹妹在此,我也一样会护着她们。”
大夫人没有在说话了,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唐延年凝视着大夫人:“夫人不必忧心,夫人今日对延年说的每一句话,延年都当不曾听过。”
大夫人还是没有说话,倒是五娘子有些别扭的看了唐延年一眼。
另一边,司玉和宁安行一起跟在侯府的马车之后。
司玉看了看宁安行,终于忍不住憋着笑调侃道:“伯寿,你这是送佛送到西了啊!这可不像你。”
“我一向都这样热心快肠。”宁安行神色镇静地说道。
但他不擅于撒谎,他这么一说,耳朵尖便有些红。
司玉轻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我看你啊!是为了唐家的那个小娘子吧!”
他又特地卖了个关子:“那让我猜猜好了,是哪个小娘子啊!我猜,应当就是那个京都独一份的郡主娘娘吧?”
“你别胡说,坏了人家名声。”宁安行难得正经的制止他。
“伯寿,你我都是恣肆随性之人,何时在意过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啊!”司玉忍不住感慨。
宁安行收起了他脸上的漫不经心,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但她不一样。”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女子本就不易,她又是从清水县来的,又站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不知道多少人想看她笑话。”
司玉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丝悲悯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宁安行,问道:“你瞧着他,是想到了自己吧?”
宁安行没有答话,他轻轻摆了摆手:“别说这些了。”
司玉盯着宁安行,他很是不解地问道:“伯寿,你什么都好,可唯有一点,我不喜欢。”
宁安行诧异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司玉没有避讳,直接道:“入仕到底有什么好的?朝堂上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我若是你啊!被断了仕途便断了。”
他扬起手臂,沐浴着这天地间的清气,开怀肆意继续道:“我便趁此机会,遨游这大好河山。”
宁安行低着头,仍旧抿着唇一言不发。
司玉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宁安行和他对视了一眼,轻轻笑了笑。
他悠悠道:“你我终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