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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这孩子与楚景长得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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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刚走,沈娘子听见儿子的话,笑道:“姜姨胃口好是好事……”

    话还没说完,沈娘子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姜圆圆的肚子,肚子是大的,但四肢仍旧纤细,这能说明什么?

    姜圆圆啼笑皆非地摸了摸云生的脑袋,这才对沈娘子道:“大夫说孩子胎落的不稳,我就想着过了三个月再和你们说,这段时间太忙了些,一晃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四个月了。”

    她一只手扶着肚子,面上尽是即将为人母的温柔与期待。

    沈娘子脸上却有些愁绪,“你……要把孩子生下来吗?”

    姜圆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能感受到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在跳动,“对,我要把他生下来,抚养长大。”

    “可是……”沈娘子劝道:“你还这么年轻,带着一个孩子,以后怎么办?”

    在知道有了孩子后,这几个月里,姜圆圆都想过这些问题无数遍,她轻声道:“若后半辈子能遇见将我的孩子视如己出之人,是我走运,若遇不见,我也不会怪什么,这都是我的命。”

    到底是她自己的事情,沈娘子纵使有话想要多说,却也说不出口,只道:“难怪你前些日子总是打听孩子需要用的东西,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绣了几条小肚兜,小的三条,大的三条,我大概比划了一下,大的应该能穿到半岁,”姜圆圆想了想,“不过我没生养过,也不太清楚,明天我带给你看看?”

    “行,你生孩子要用的东西多,我也帮你准备着,”沈娘子捏了捏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不禁道:“你还是要少吃些,不然孩子太大了生不下来,你看你这肚子,都比得上人家五个月的了。”

    姜圆圆也不大懂,但决定听沈娘子的话,晚上少吃一碗饭。

    这时吉祥去买东西回来,见沈娘子的手放在姜圆圆肚子上,也才后知后觉道:“小姐,你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姜圆圆失笑,沈娘子轻轻瞪了吉祥一眼,“亏你还天天和你家小姐在一起,她肚子都四个月了你还不知道!”

    这话说的吉祥一懵,她道:“什、什么四个月,小姐你有了?”

    姜圆圆浅笑着点点头,“嗯,有了。”

    吉祥心里算了一下,姑爷走了三月了,那这是在姑爷走之前就有孩子了,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叹小姐命苦。

    不过可不能提姑爷,要是小姐又难过了这就不好了。

    知道姜圆圆怀孕后,一群人立即对她不一样起来,吉祥就连她走路都盯着,怕她摔到,等到了下午时,巷子里的邻居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白家,何氏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儿子道:“依娘看,圆圆现在有孩子了,指不定下半辈子就带着孩子过,不如……你就算了吧。”

    白篷盯着手里的书页,却是一页也没翻动,闻言,他道:“我将孩子当做亲生的,这样也不行吗?”

    何氏一边感慨儿子的痴情,一边道:“那你去问她,若是她愿意,你再说这些话,怎么样?”

    白篷不语,径直回了房。

    次日一早,姜圆圆还在睡,便闻见了鸡汤的香味,她的馋虫被勾了出来,慢慢起身下床。

    吉祥正在炖鸡汤,见她出来,忙道:“小姐,你就在屋里等着,鸡汤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见姜圆圆要去打水,吉祥又抢先一步将水接好了放到架子上,甚至将巾子拧干递给她。

    见她这严肃的样子,姜圆圆失笑,“我只是怀了孩子,又不是动不了,这些事情还是可以自己来的。”

    吉祥却摇头,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反正小姐你现在只需要睡好吃好就行,其他的全交给我照顾,我一定让小少爷或者是小小姐养得白白胖胖的。”

    难得她有这个心,姜圆圆便顺了她的意,只是久躺也不是一个事,她便慢慢在屋子里转着圈。

    等到吉祥把鸡汤端来时,她已经走了有十来圈。

    姜圆圆现在已经不吐了,只是容易犯困,等到喝完鸡汤后,她又歇了个晌,下午就打算在家里做做孩子的衣裳。

    有人敲门,她去开,见是白篷。

    白篷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眼神黯了一下,“你感觉可还好?”

    “我都好,”姜圆圆将院门打开,然后让白篷进来,“今日休沐吗?白大哥怎么没去学堂?”

    “我告了一日假,”白篷还是没能说出来自己想说的话,在这个院子里,他总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我就来看看你,你都还好我就放心了。”

    话落,他起身就要离开,姜圆圆却喊住他。

    “白大哥。”

    白篷看过去。

    姜圆圆朝他笑笑,“我想等孩子生出来后劳烦你给孩子起一个好听些的名字,你看成不成?”

    “自然是行的,”白篷启了启唇,“你且好生养身子,待我拟好孩子的名字,便送来给你看。”

    枝头的桂花开了,荷花却已经零落,有枯萎,也终将有生长。

    ·

    八月上旬的一个夜里,‘老皇帝’突然不行了。

    养心殿的太医进进出出了好几拨,皆是摇头,示意已无力回天。

    宁王大怒,提着一个太医的领子道:“我父皇昨日都还和我说话说得好好地,怎么可能今日就没了,你们这群庸医!是不是受了谁的指使,故意要致父皇于死地!”

    闻言,旁边几个王爷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是没听见,宁王这话意思就是说,他们父皇的死是太子做的,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王爷,可没有宁王那么大的胆子,不敢掺和什么。

    贵妃哭得凄惨,“皇上!皇上!您怎么就抛下臣妾去了!让我进去见皇上!”

    盛皇后站在一边,面上也有隐约的哀色,她劝道:“贵妃,事已至此,且就让陛下安心的去吧。”

    除了贵妃外,宫里其余的嫔妃无不规规矩矩站在皇后身后,垂头拭泪。

    楚景赶来时,恰好遇上贵妃母子在上演这出好戏。

    宁王不让内侍去传信敲钟,不信老皇帝是真的没了,见到楚景,他快步跑来,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臣弟求你,你让我进去见见父皇吧!”

    贵妃也膝行而来,“殿下,让我去见皇上最后一面吧。”

    他们惯会做戏,贵妃虽是不是楚景生母,但也占了一个长辈的名头,如今当着全宫的宫人们跪楚景,若是传出去,明日朝上又要多几本掺楚景的折子了。

    楚景不动声色避开,他身边的海内侍要扶贵妃起身,贵妃却不愿,哭声凄切,“皇上都还没见我一面,怎么可能就这么去了……”

    楚景叹了一口气,问老皇帝身边的张内侍,“父皇走前可有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张内侍擦泪,“陛下口吐黑血,临走前指着梁上,像是想说什么,却来不及,就这么去了。”

    “父皇之死定然有诈,查!一定要将幕后指使者查出来!”宁王大声道。

    楚景淡淡看了他一眼,“宁王一片孝心,便进去见一见父皇吧,至于父皇之事,自然会有慎刑司将这宫里的宫人逐一查过,绝不会放过有加害父皇嫌疑之人。”

    昨日宁王来养心殿,听见老皇帝亲口说要改遗诏将皇位传给他,但还没高兴多久,今日老皇帝便去了,他如何不急!如何不怀疑是楚景做的一切!

    但现在他自知争辩此事无用,只得含着泪进去,想要发现什么老皇帝是被人害死的蛛丝马迹。

    屋内已经被宫人清理过一次,就连老皇帝身上沾了血的衣裳都换成了新的。

    老皇帝躺在龙床上,面色青紫,的确是已经没了气息。

    不一会儿,昭示着皇帝殡天的四十五下丧钟敲响,景平帝殡天,朝中臣子都匆忙起身,换上黑衣,来宫门前为先帝送行。

    在文臣之首赵首辅和武将之首贺将军的见证下,景平帝身边的内侍张公公从梁上取下遗诏,上面清楚写了,由太子楚景继位。

    赵首辅宣读遗诏,文武百官皆叩首恭贺新帝。

    宁王听着耳边的声音,脑袋一阵阵发蒙,理智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但是遗诏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楚景继位……

    ·

    据说为景平帝哭灵的那日,新帝泣不成声,几欲昏倒,更为天下百姓树立了一个孝顺贤德君王的形象。

    先帝贵妃不舍君王,抱住先帝尸首不放,新帝感念其情深,特允其能与先帝一同入皇陵陪葬。

    贵妃感激不尽,欣喜之余晕死过去。

    是夜,楚景处理完今日的奏折后,宫人来报,宁王似有异动。

    他摆了摆手,让人继续盯着。

    因为国丧,批红的朱墨不能再用,要改用蓝墨,楚景有些烦躁地将笔丢进笔洗这种,然后传自己的心腹海内侍进来。

    海内侍端着安神的冬瓜茶进来,“陛下,您先歇歇吧。”

    楚景喝了一口茶,这才问道:“贵妃可有安分赴死?”

    他不愿意放过贵妃母子,软禁宁王的同时,并让贵妃陪葬,这对母子,都不会有一个善终。

    宁王自然知晓其母要陪葬的事情,但任由他再不甘,也逃不了被软禁起来的命运。

    楚景留着他的命,只是因为现在刚登基,残害手足之事若是流传出去,不利于稳固朝臣之心,再者,他留着宁王尚有用。

    “贵妃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只是一直哭着要见宁王殿下最后一面,”海内侍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楚景的表情,这才继续道:“还有骂陛下您,不仁不孝、不义不悌。”

    闻言,楚景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摇摇头,没说什么。

    平案上的香炉里熏着龙涎香,几缕细细白烟升起,又倏尔而散。

    等到楚景看完手上的折子,海内侍才小声开口道:“陛下,先帝已仙逝将近一个月了,按例来说,在服丧二十七日满后,内务府就要开始为您准备大婚事宜,您看……不如让太后先将贺家嫡女请进宫来坐坐?”

    楚景揉了揉眉心,“你看着办便可。”

    他这段时日听这些话已经听烦了,先帝才走没几日就有人上书要让他扩充后宫,早日繁衍子嗣,且不说他在服丧期间扩充后宫是否合适,堆积如山、处理不完的奏折就已经让楚景心烦意乱,没有心思想这些。

    得了准话后,海内侍弯腰退下,现在的几个王爷,无论是比陛下年纪大还是小的,膝下都有了子女,唯独他们陛下,做太子之时屡次被派到边远之地,来不及娶妻,现在当皇上了,看起来又像是淡了那份心思一样。

    但等到服丧期过后,朝中大臣定然以子嗣之事写奏折参上来,所以还是早日将皇后迎进来才是正事。

    过了三日,丧期过后,盛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盛太后,便借了一个由头传了贺家女眷进宫。

    楚景在处理完政事后也被请到了御花园,从他的方向,可以看见那头的贺家嫡女。

    贺家嫡女今年十九,两人的婚事本定了已经有三年,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亲,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拖延不下去了。

    楚景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海内侍擦了擦额上的汗,“陛下,贺小姐温婉大度,且有国母风范,日后定能帮您管理好后宫琐事。”

    楚景“嗯”了一声,“朕知道了。”

    年轻的帝王,穿着玄色龙袍,说话时神情淡然,好像那头不是他未来的皇后,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海内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道:“等皇后进宫了,您可以再选秀,挑几个喜欢的秀女进宫侍奉,但当务之急,是得让那些大臣们没错处挑啊。”

    楚景有些头疼,他再次朝着贺家嫡女的方向看过去,那边,贺婉也看见了楚景。

    这是太后特意安排的,让两人见一面。

    贺婉垂下眸,也偏头,不看楚景。

    她本要嫁给心上人的,要不是因为那年宫宴上先帝乱点鸳鸯谱,她才不会做什么太子妃、皇后,她只想嫁给与自己两心相悦的人,才不是未来三宫六院全都挤满了美人的皇上。

    楚景喝了口茶,对海内侍道:“请贺姑娘过来坐。”

    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楚景是皇上,规矩怎样,由他来定。

    贺婉过来了,行礼道:“臣女参见陛下。”

    楚景看了眼海内侍,海内侍立刻退到一边儿去望风。

    楚景道:“坐吧。”

    饶是再不愿嫁进来,贺婉也不能违背楚景的意思,她规规矩矩坐好,然后便听他道:“你的心上人,是你父亲麾下的尹潜?”

    贺婉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面上逐渐流露出惊恐,“陛下,这一切只是臣女一厢情愿的爱慕,并不关尹校尉任何事,您要罚,就罚臣女一人吧。”

    楚景并没有要罚她的意思,“朕并不想娶你。”

    贺婉意识到什么,咬咬唇,“臣女……也不愿入宫。”

    “你我成婚,本就是无奈之举,”楚景道:“但后宫不可无后,若你愿意,便先嫁进来,随朕应付朝臣,待你在宫中待满七年,朕自会放你离开。”

    没有一丝婉转,楚景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贺婉自然是高兴这样的安排,她的心跳渐渐平复,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际遇,话也不由得多了起来,“那陛下是要将后位留给心爱的女子吗?”

    不合时宜的,楚景眼前又浮现出姜圆圆的脸庞。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属于姜圆圆的那一份特殊已经消失,他可以很长时间内都不想起来,但是一旦她的样子浮现,便难以平息。

    他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安心待嫁便好。”

    贺婉不敢再说什么,高高兴兴退下了。

    晚上,盛太后问起楚景对贺婉感觉如何,楚景敷衍了过去,便回养心殿了。

    他这段时间都累得很,前朝的事情乱且多,后宫也不安宁。

    好不容易歇下了,楚景却又做了梦,梦里,他梦见了那个无情、贪生怕死的女人。

    梦醒时,他的眼底全是冷意。

    他不是以前的楚景,对姜圆圆没有爱意,但却有比爱意复杂得多的情感。

    失忆的那段时光,对他来讲,就是一场梦,短暂而又缥缈。

    ·

    今年的冬天下雪要早很多,在十一月时,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姜圆圆的肚子七个月了,行动不再方便,就连弯腰都累得慌。

    沈娘子让她就在屋里歇着,但她闲不住,总是要去铺子里转一圈再回来。

    这日下午,吉祥炖了老鸭汤,姜圆圆喝了一碗后,浑身上下都暖乎乎的,还生了一些汗。

    她有些想去买糖葫芦,便趁着吉祥收拾的时候溜了出去。

    到底是身子重了,从前感觉两步远的距离现在走起来累得慌,好像走了很久都没走到。

    好不容易到了卖糖葫芦的地方,姜圆圆花了三文钱买了一个最大的,也给吉祥买了一根,边吃边往回走,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不远处跑闹,十分活泼,姜圆圆也跟着笑弯了眸子。

    她摸了摸肚子,肚里的孩子便也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

    她前几日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个小娃娃对自己喊娘,小娃娃的脸看不清,样子也很稚嫩,看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但是都不打紧,姜圆圆爱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一直猫崽子她也爱。

    雪片飞舞,落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尹氏正在屋门口换炉子里的煤,见她笑眼弯弯,打趣道:“圆圆,我说你怀孩子以后气色这么好,一定怀的个姑娘,心疼娘呢。”

    这些打趣姜圆圆听了太多,但这些都是好话,她心里也感激这些平时总关照自己的邻居,笑吟吟答话,“那托您的福了,让我生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出来。”

    她要进门去,尹氏又喊住她,给她端了一碗豆腐圆子,“今早上刚做的,做多了,你们娘俩帮着吃点。”

    姜圆圆谢过她,一推开门,就见着吉祥正慌慌张张要出门找人。

    “小姐,您怎么又乱跑!您这身子这么重,要是摔哪儿磕哪儿了那怎么办!”

    姜圆圆将给她买的糖葫芦递给她,另一只手把豆腐圆子也递给她,“哪有这么不禁碰,没事的。”

    吉祥先去厨房放了东西,然后把她扶回屋里,“您下次想吃什么,就叫我去给您买,或者我陪着您去,可不能再这样了,现在肚子都六个月了,年后没多久就要生了,唉,我这越想越是担心,恨不能长八只眼睛八只手来伺候小姐您才好。”

    姜圆圆被她逗笑,“那我可不敢让你伺候。”

    闹归闹,躺好后,姜圆圆先按了按自己有些肿的脚,然后开始做孩子的小被子。

    自从有了那笔盛越留的钱后,她给孩子的小衣都换成了绸的料子,其余的都是细棉。

    到底是财不可太外露,姜圆圆还是懂的,她自己的小衣现在也穿的是绸的料子。

    小被子上她还是绣的兔子,本打算绣三只,想了想,只绣了两只,大一点的是她,小一点的是孩子。

    没过多久,天就暗了,吉祥来伺候姜圆圆洗完脚后,又给她烧了一碗白天尹氏拿来的豆腐丸子。

    因为记着自己的肚子比别人要大很多的事情,姜圆圆只吃了半碗,漱口后就歇下了。

    在年后,各家各户热闹之余,礼部也特别忙。

    新帝和贺家嫡女的婚期就定在二月尾,如今要操持的各项事宜还有很多,基本上在七日假结束后,便都开始忙碌起来。

    楚景自然也是不得闲,官员好歹还有几日的假期,他却是一日也不曾歇下来,今日处理某地雪灾拨款之事,明日听六部喊穷,后日还要参加这个宴那个宴。

    但这些他做太子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要轻松些,好歹不用去送死。

    初十这日,难得早早结束了一天的政务,楚景突然想去御花园逛逛,只让海内侍随行。

    开春后,雪小了许多,但梅花还是开得动人。

    不远处,有一红裙女子,正娉娉婷婷往这边走来,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这儿的人是谁。

    楚景目不斜视,在那女子行礼时径直走了过去。

    海内侍看了一眼这个不知好歹扰了主子雅兴的人,招一旁的侍卫将人拖了下去。

    陛下后宫无人,故总会有这种戏码发生,总有人觉得自己能让陛下感觉不一样,但之前这样做的人,无一例外已经受罚后被丢出宫去了。

    红裙女子却挣扎道:“表哥,是我!我是玉芙啊!”

    闻言,楚景的步子顿了一下,往她的方向看去,盛玉芙委屈道:“表哥你怎么都不记得我了!”

    楚景的确是不记得,他所谓的那些表妹太多了些,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子也总妄想唤他一句表哥。

    盛玉芙见他看自己,得意地转了一个圈,“表哥,你看我这裙子美不美?”

    楚景不语,海内侍却懂了他的意思,肃容道:“盛姑娘,您怎可唤陛下表哥呢?在宫里,咱们还是要守规矩的。”

    盛玉芙不高兴,“我们表哥表妹的,守什么规矩?”

    盛玉芙不过十四岁,还是一个孩子,楚景不打算与她多计较什么,全当做是看舅舅还有盛越的面子上,正要走过去,他却被抓住了衣袖。

    楚景皱眉,冷声道:“松手。”

    盛玉芙却不依不饶,“表哥你怎么不记得我了,前年宫宴的时候你还夸我的裙子好看呢。”

    海内侍见楚景想不起来,提醒道:“就是太后娘娘生辰那次,您好像的确是夸了的。”

    楚景想起来了,但他夸的分明是盛家那个三岁的小表妹,何时夸盛玉芙了?

    他将袖子抽出来,盛玉芙被拉了一个趔趄,有些不可置信道:“表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的眼里盈着泪,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

    盛玉芙能来,自然是经过盛太后的首肯,但楚景却不太想给自己的母亲面子了,他转过身,淡声道:“你若再对朕不敬,朕便打你二十大板再拖出去。”

    他的声音虽淡,但眉目间却是凝着寒意,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玩笑。

    盛玉芙抖了一下,还是不死心,“表哥,明年等你选秀的时候我就及笄了,玉芙进宫后就可以日日陪伴在表哥身边了。”

    话落,她仰起头,一脸濡慕。

    这个眼神,很熟悉,曾经姜圆圆经常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想起姜圆圆,楚景的目光柔软了一瞬,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盛玉芙看见了希望,想要靠近,“表哥……”

    被女子的声音拉回思绪,楚景皱眉,拂袖离去,让人将盛玉芙送回侯府,一点情面都未曾留给她。

    盛玉芙被送回侯府后,气得哭了一晚上,次日一早,侯府的主母申夫人,也就是她的母亲过来,见女儿哭成这样,心疼地道:“玉芙,你是怎么惹了陛下不高兴?”

    盛玉芙也委屈,扑进母亲怀里,“我不过是问表哥记不记得我,表哥不记得我不说,还想要打我板子!”

    申夫人皱了皱眉,“这……陛下竟然如此不喜欢你?”

    “表哥不是不喜欢我!”盛玉芙道:“他只是不常见我,才觉得我不好。”

    虽然这话没什么道理,但到底是亲生女儿,申夫人不忍心苛责一些什么,只得哄着她,“好好,娘都知道了,玉芙生得好,又是陛下表妹,陛下怎么会不喜欢呢?等明年选秀的时候,陛下一定会选你的。”

    闻言,盛玉芙又破涕为笑,对,表哥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呢!

    ·

    二月里,暖风和暄,草长莺飞。

    姜圆圆这日兴起,要去踏春,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镇子里的一个园子里,听说还有人在唱戏。

    她大着肚子,自然是要有人陪着,于是郑小娘子就担起了这个重任,一手提着篮子,里边装着姜圆圆最近爱吃的什么酸枣糕、什么马蹄酥、什么桃子蜜饯,装得满满当当。

    吉祥本来也要跟上,但沈娘子今日告假了,她要去看着铺子,于是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今日踏青的人格外多,郑小娘子嘴里还在嘟囔,“你看看你,都要生了还总想出来跑,小心孩子生半路了,那你哭都没地哭去。”

    怀孕这九个月以来,姜圆圆不仅没出现像其它怀孕的妇人那样出血或是没有胃口、食欲不振等状况,还吃得好喝得好,这就说明肚子里的孩子乖巧,不忍心让娘亲难受。

    闻言,姜圆圆笑,“他最乖了,才不会突然出来,再说了,我现在不出来走走,等到孩子出世了,就要在屋里坐一个月的月子,想走都不能走了。”

    郑小娘子撇撇嘴,被她的道理说服,也不再劝什么,一心一意关注着她,防止她摔到或者是和别人撞到。

    院子内有一条河,河边有十八座亭子,两人走到第五座时,姜圆圆便要歇着了,她一只手托着肚子,另一只手被郑小娘子扶着,呼吸有些急促。

    郑小娘子忙拿水给她喝,“快喝口水缓缓,饿不饿?”

    姜圆圆喝了两口水,又吃了一块儿马蹄糕,这才缓过劲儿来,兴致勃勃道:“不累,我们再往前面走走去听戏。”

    前边看戏的人都在往回走了,估计是已经唱到了尾声,姜圆圆却还是想听戏,就算是只看见一个戏台子也好,不然岂不是白来一遭了。

    见她坚持,郑小娘子踮脚往前看了一眼,“走吧,我扶着你。”

    往回走道人多,往里走的人也多,有些人见到姜圆圆大着肚子都自觉避开。

    有几个三五岁的小孩在玩闹,一个年纪小些的,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女娃娃认错了人,抱着姜圆圆的腿喊娘。

    她后面走过来也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对姜圆圆抱歉笑笑,然后将她牵走了。

    小小的闹剧后,郑小娘子继续扶着姜圆圆往前走,在走到第七个亭子的时候,姜圆圆忽然用力捉住她的手臂,“等等、我、我肚子好像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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