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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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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见宛接到百货公司邀请她去试用巴黎新款香水的电话后十分高兴。

    她本还想带上温静姝她们一起去,奈何今日另外两人都什么兴致,百货公司那边又一再强调只有她一人获取资格,这才只好独自一人乘车去了。

    可等她到了地方,却直接被冯家的人请上了车,一路奔向了冯公馆。

    见宛虽很快明白温见宁不会没事还这样大费周章地喊她出来,但被人耍了一通还是心情不虞。一进了冯家客厅,看到已坐在沙发上等她的温见宁也没有好脸色。

    她摘下小羊皮手套,意兴阑珊道:“说吧,冯少夫人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温见宁没心思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你知不知道见绣染上烟瘾的事。”

    她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顿时把见宛吓蒙了,慌乱道:“你、你究竟说什么……”

    温见宁冷笑:“看样子你并不知情,见绣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也不知你这个所谓的姐姐整日都在做些什么,居然连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见宛回过神来,口不择言地为自己分辨:“我、我怎么知道这些,这几年我人都不在香港,一年也就回来两三趟,每次也就、也就只住上几天。再说她都已是成年人了,你,你不是中途也见过她吗,你不是也没看出来,凭什么怪到我身上来了?”

    说到最后,她自觉抓住了温见宁的漏洞,又扬起了下巴。

    温见宁面罩寒霜:“好,我也不跟和你计较这些,现在的问题是见绣该怎么办?”

    见宛犹豫了片刻,声音越来越低:“这事我管不了,你要管的话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回头你跟姑母好好商量,别让我们又夹在其中难做……”

    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温见宁正冷冷地盯着她。

    就在她被看得浑身发毛、如坐针毡时,却见对面的人缓缓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你莫不是以为,是见绣她私底下心甘情愿去碰那些东西的,半山别墅里那些与她朝夕相处的人也都不知情?温大小姐,你不妨好好用你那空空如也的脑袋想想吧。”

    见宛的脸色终于白了。

    正在这时,佣人突然来报,说是见绣已醒转了。

    温见宁没再管惊疑不定的见宛,一个人上楼去查看见绣的状况。

    见绣躺在床上,脸苍白而毫无生气,只有无神的双眼还紧紧盯着她:“你都已经知道了。”

    温见宁低头替她掖了掖被角:“你不必多想,你不必回半山别墅那边了,就留在冯公馆安心养病。无论什么事,都等你身体康复了再说。”

    见绣冷笑,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你又在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需要你的可怜?从前到现在,你永远只会这样高高在上地展示出你温三小姐才是对的,才是最与我们这些庸人不同的。你知不知道我最痛恨你这种模样?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温见宁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这一句话让见绣所有的怒气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她先是愤怒,随后看到温见宁脸上淡然的神色,又觉得有些茫然。她以为这话至少能狠狠地刺她一下,却没想到对方已毫无反应。相比之下,她的激动与指责显得那样可笑又自以为是。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她说这样过分的话,都已经伤不到对方了。

    这让她莫名有些失魂落魄,却又有些不甘。

    良久,见绣才慢慢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所以我该走了。”

    她终归还是半山别墅的人,在温静姝能榨干她的利用价值之前,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两人早已势如水火,她留在这里只会让她们的关系雪上加霜。更何况虽然她嫁入了冯家,可这等人家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她没有能力护住她,还在说什么大话,真是一如既往地幼稚。

    见绣这样想着,下了床就要撞开温见宁的肩膀。

    大概是药效还没过去,也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早已被掏空,她还没站稳就要走,却被自己绊倒,顿时重重地摔倒在地摊上,一时爬都爬不起来。

    她大约也察觉出了自己的狼狈,挣扎了几下就这样埋头趴在地上,仿佛只要她永远不抬头不起身,就可以装作不曾在对方面前有过这样窘迫的时刻。

    温见宁没有去扶她,只是淡淡地问:“那你回去做什么呢,继续听任我们那位好姑母的摆布?你宁可继续当别人的傀儡,也不肯留在我这里。若你有心要与我争个高下,至少也要把身体养好再说。不然就如同现在这样,永远是我俯视着你,而不是你来施舍我。”

    她说完后,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温见宁想,这样刺激她的话,或许会比婉言劝说有效。

    果然,没过多久,趴在地上的人蜷缩起身体,无声地抽泣起来。

    她在心里微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向地上的见绣伸出了手,却被对方紧紧拉住。她一时分辨不清见绣是想推开还是愿意接受,只觉出大颗大颗冰冷的泪珠砸在她的手背上

    等见绣情绪稳定下来后,温见宁才轻轻掩上房间的门,留她一人好好休息。

    到了楼下,佣人告诉她,见宛已经离开了。

    温见宁心中愠怒,索性也懒得再管她如何了,专心照顾起见绣。

    见绣如今的脾气反复无常,喜怒莫测,那日被她言语激将过后,不过只安分了两三天,又改变主意要逃出去,回半山别墅。可温见宁坚决不肯不松口,她至多只能逃到庭院里,连大门口都不能接近。一开始见绣只是指责温见宁多管闲事,后来就演变成歇斯底里地撒泼,可有一群佣人压制住她,饶是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如此反复了一段日子后,她总算平静下来,肯安分地留在冯公馆戒瘾了。

    出于照顾见绣的心情,温见宁没有过问她是如何被迫染上烟瘾的。

    不过她大致推算过,只有可能是在她逃出半山别墅以后的事,至多就在那一两年间。温静姝总要有什么能控制住年轻女孩子们的,有的是用所谓的爱情,有的是用金钱,若是两者都不足够,就会就像见绣这样,被她用这种阴损的方式牢牢地控制在掌心。

    一想到这,温见宁更是恨透了这个所谓的姑母。

    在接下来在见绣休养的这段日子,温静姝曾气势汹汹地上门来要人,只是她才到了冯公馆门口就被拦下,连温见宁的面都不曾见着,只能气急败坏地离开。

    还有一回,温见宁出门时远远被一辆小汽车在后跟踪了一路,等她索性让人往英国人的警察署方向去时,那辆小汽车总算消失不见了,之后几天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她接到冯苓的电话,才知原来这事还惊动了冯苓。她让人往半山别墅那边打过招呼,警告过温静姝别再,对方这才老实下来。

    温见宁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冯苓居然会主动帮忙。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猜到她的困惑与不解,冷哼一声:“怎么说我当年也教过你们姐妹的,也算你们的半个老师。若是见绣这孩子自甘堕落就罢了,可你们那位姑母的手段实在太下作,你就只当我路见不平好了。”

    温见宁顿了一下,真心实意道:“冯苓姐,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

    她话还未说完,另一边的人已不给面子地挂断了电话。

    温见宁望着手里的电话筒,无奈地摇摇头,转头照顾二叔公和见绣去了。

    十一月大半的日子,都在见绣痛苦的戒瘾的过程中缓慢度过。

    温见宁在昆明时,也曾听说过染上大烟瘾的人发作时的情状。

    可知道是一回事,在亲眼目睹见绣发作时,却又是另一种心情。

    她从未想过,平日里举止文雅的见绣,居然也会有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刻,整个人状若癫狂地在床上挣扎着,若不是事先被人绑住,只怕会闹个天翻地覆。可饶是人被绑住,见绣还是要折腾上许久。直到这一阵过去了,她渐渐平息下来,整个人才犹如被抽去魂魄般,只剩下苍白的躯壳,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这期间,见绣也曾在突然发作时苦苦哀求过她,也曾在神智混乱时试图对温见宁破口大骂,但无论她想说什么,统统被塞进口中的软巾给堵了回去。

    尽管这过程漫长又痛苦,可在温见宁的铁石心肠下,见绣虽有自愿的成分在,可更多还是被迫一点点地戒瘾。直到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大半个月,情况才渐渐有所好转。

    不过冯家的私人医生告诉温见宁,这瘾一染上,只怕不是一时半日就能完全戒除的,以后也很有可能复发。不过若是本人精神状态好,心态也足够坚决,必然会事半功倍。

    没过几天,见绣跟周姨娘她们用完下午茶后,回到房间里,就看到温见宁正在指挥佣人,在她房间的一角支起了画架。再看桌上摆放的画笔油彩,显然是新买来的。

    见她回来,温见宁把她推到画架前坐下,示意她偶尔无事时,用画画来打发时间也好。

    见绣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多年没碰过画笔了,只怕我画不好。”

    温见宁把她推到画架前,将画笔递给她鼓励道:“真正有天分的人哪怕生疏了,只要练习一段时日也很快能捡起来。我记得你中学时画了一副漫画,还曾登在过校报上,”

    见绣低头笑了一会才道:“都那么久的事了,你不说我自己都要不记得了。”

    她口上这样说,不过还是听从了温见宁的建议,渐渐拾起了画笔。

    果然如温见宁所说的那样,见绣在绘画上确实比她有天分得多,没过几天再看她的速写,已很有模样了。有了可以专心投入的事业后,见绣的精神状态果然也稳定了许多。

    温见宁偷偷把见绣所画的几幅漫画,向香港的各家报刊投了过去,没过几天就传来了好消息,其中一幅漫画即将登载在新一期的《大众生活》周刊上。

    见绣听到后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甚至还有些不安:“你莫不是在骗我,还是你托了人硬要把我的涂鸦放上去……没这个必要的。”

    温见宁笑道:“骗不骗的,等过两天刊物出了,你不就能知道了。至于托关系让人家编辑放你的画作,我三四年不待在香港了,哪里还有这样的人脉。”

    见绣本想说冯家,可考虑到以温见宁的性子,定然不会随意用冯家的关系作人情,慢慢地也就信了。她先是激动地转了好一会,突然叹气自嘲道:“当初你说我可以画画养活自己,我还不肯相信。现在想想,若是当时真跟你一起走就好了。”

    她说的是当年温见宁逃出半山别墅的那个雨夜,曾要她跟着一同离开。

    温见宁也沉默了一会,才微笑着轻拍她的肩头:“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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