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证
众人的视线顺着声音望去,落在了站在锦绣繁花之前的薛泽身上。
他今日并没有穿锦衣卫使的朝服,而是穿着一件玄色锦衫,腰系暗红以金线绣振翅双鹰的腰封,身姿如松,容貌如玉。
上扬的丹凤眼,微挑的弦月眉,艳丽更盛繁花,锋利的鼻梁,轻薄的嘴唇却又显得他冷若利刃,两种矛盾交融在一起,铸就了薛泽独一无二,无可挑剔的姿容。
“世子。”曹氏痛心疾首,双腿一软,竟险些跌倒。
“竟然是你!是你害了我的蓉儿!”永昌侯夫人目眦欲咧,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让她恨不能剥了他的皮,抽他的筋,让他不得好死,永世无法超脱。
忠勇侯不明所以,沉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曹氏嘴唇轻颤,强自压抑着才将话说清。
“什么!?”忠勇侯大惊,不可置信的看向薛泽,“是你做的?”
薛泽仍旧一副莫不在意的神情,似乎没有一点同理心,嘴角甚至还噙了淡笑,“一半一半吧!”
“什么叫一半一半,定是你这个畜生害了我的蓉儿!”若说先前永昌侯夫人还有些畏惧薛泽,可此时杀女仇人就在眼前,除了憎恨她无所畏惧。
薛泽竟轻笑一声,凤眸中满是不屑,“她的确该死,只可惜这次不是我杀了她。”
如果没有那颗石子打在他身上,沈蓉怕是早已被他掐死了。
“你还狡辩!若非是你杀了蓉儿,她手里又怎么会握着你的坠子?”
薛泽耸耸肩,邪魅一笑,“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你……”
“等等。”忠勇侯听明白了大概,脸色冷沉如水,凝眸望着薛泽,冷冷问道:“薛泽,此事当真是你做的?”
薛泽脸上浮出不耐,对待自己的父亲亦没有半分好态度,“若是聋了便唤御医来治,我没有耐心一遍遍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若是眼瞎心偏,更无需多问,直接定我的过就好。”
“你们听听,他对自己的父亲都无半分敬意,这样的败类嗜血成性,他定是杀人凶手!”在永昌侯夫人眼中,这般穷凶极恶之人,凶手舍他其谁。
忠勇侯皱着眉头,他自然不希望自家儿子是杀人凶手,可想到薛泽平日的所作所为,他又不敢为薛泽分辩,免得一会儿被人查出什么,打得他老脸生疼,只道:“现在断言还为时尚早,待大理寺的人到了再行查证吧。”
宋嫣然抿抿唇,在忠勇侯身上隐约看到了宋清君的影子。
若今日易地而处,宋清君怕也断然不会为她说上一句话。
都说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可父母也是人,是人就分好与坏,便如宋清君那般的伪君子,更是猪狗不如。
薛泽干脆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吩咐身边的小厮道:“我渴了,给我端个果盘来。”
忠勇侯气得胡子直抽,纵使此事与他无关,可现在府里出了人命,他怎么能表现得这般凉薄,“逆子!你还吃得下去?”
薛泽慵懒的翘起腿,拂了拂衣摆上的薄灰,“又不是我死了女儿,我为何吃不下?”
全场默然,若这话是别人说的,他们还会指责一句你这人有没有同情心啊!
可换作薛泽,这不再正常不过了吗?
永昌侯夫人咬着牙,硬撑着才没被气得晕厥过去。
薛泽慢悠悠的吃着冰镇西瓜,众人见了也觉口干舌燥起来。
可毕竟他们是有同理心的人,渴了也得忍着,免得被人说冷血凉薄。
薛泽唇角微挑,笑意讥讽,想要活在别人的眼里,就别去羡慕他人的肆意。
他抬眸望了望宋嫣然,今日这般炎热,她应觉得口渴了吧。
只可惜她望了个寂寞,苏钰将少女完全笼在他的阴影之下,薛泽冷冷收回视线。
他竟是也学会杞人忧天了,怪事!
好在大理寺的人很快赶来,众人吃瓜的欲望被另一种吃瓜的兴奋的暂时压下,纷纷翘首以待。
大理寺卿郑业亲自前来,寻常案子自不必劳动他,可此事牵扯两个侯府,忠勇侯府还是薛贵妃的娘家,便是做做面子这一趟他也得来。
郑业与忠勇侯拱手见礼,询问了一番后便命人去调查案情。
因沈蓉是侯府嫡女,郑业还是拱手询问永昌侯夫人的意见。
永昌后夫人身子微颤,咬牙道:“只要能查出真凶,大人请便。”
郑业闻此颔首,这才派人去查验沈蓉身体上的伤势。
听着属下的禀报,郑业撸了撸胡子,如今所有矛头皆指向薛世子啊,这事情倒是有些难办。
若最后查出杀人凶手当真是薛泽,他岂不是要被忠勇侯府记恨。
可众目睽睽之下,郑业也不好太过徇私,便询问道:“世子今日可有曾见过沈小姐?”
“见过。”薛泽将瓜皮随手扔在小厮手中的托盘上,一边吐着西瓜子一边回道。
“郑大人,他就是杀人凶手,我女儿手中一直握着他的玉坠呢!”薛泽仿佛十分擅长激怒他人,越是看他这般莫不在意,永昌侯夫人心中的恨意便越是浓烈。
“侯夫人先行息怒,待本官细细调查再行定夺。”郑业一碗水端的很平,没有表露出偏袒任何一方的态度。
王氏在夫人圈中向以心直口快闻名,而郑大人却很是圆滑世故,夫妻两人倒是互补。
“那世子可否将当时的细情与本官讲来。”
薛泽拂了拂衣袖,语气淡淡,“她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我的所在,偏要送与我一个香囊,还说什么两府有联姻之意,望我垂青。”
这事忠勇侯听曹氏提及过,他本有些在意沈蓉名声有暇,可再想想自家儿子那天下皆知的臭名声,他们府上好像也没有挑剔的资格。
“那世子是如何作答的?”郑业正色问道,脑中不停的整理着线索。
他虽是个玲珑圆滑之人,但颇有能力,任职大理寺卿以来未曾有过什么冤假错案。
“我让她去找薛洋,想嫁入忠勇侯府又非只能嫁给我一人,谁看上的谁娶。”
曹氏脸色微僵,轻叹一声别开了头。
忠勇侯见曹氏如此,心中怒起,冷斥道:“简直胡言乱语,你像什么样子!”
薛泽牵牵唇,玩味的看着忠勇侯,“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过吗?
子不教父之过,听过吗?可还用我再说说其他?”
薛泽是一分颜面都不给忠勇侯留,气得他涨红了脸,却又碍于众人皆在不好发作,生生将脸憋成了猪肝色。
永昌侯夫人听闻女儿身死前竟还受到过这般的羞辱,更是恼怒不已,指着薛泽痛骂道:“天杀的,分明是你们忠勇侯府上赶着求娶我家蓉儿,你竟在这颠倒是非黑白,无耻之辈……”
薛泽开口打断她,纠正道:“别人看上的不代表本世子的眼光,我若娶妻,至少要娶一个容貌与我相当的,否则放在屋里岂不碍眼?”
他微不可察的朝宋嫣然的方向瞥了一眼,若有朝一日非要娶妻不可,找一个长得像那臭丫头似的倒也未尝不可。
“你……”永昌侯夫人在薛泽的接连暴击下终是有些站不住了,沈流连忙上前搀扶,眸子怨毒的瞪着薛泽。
郑业轻咳一声,老天见的,他真是一点不想多听他们两府的家事啊,知道的愈多日后相见越尴尬啊,便忙将事情重新拉回正途,“然后呢,沈小姐便离开了吗?”
薛泽看了郑业一眼,冷飕飕的目光望得郑业只觉头皮一紧,“没有,她非但不肯死心,竟还敢大言不惭提及我母亲,所以……”
郑业眯了眯眼睛,“所以如何……”
众人全神贯注的听着。
薛泽牵起不点而朱的唇,眸中闪着寒光,妖冶且邪魅,“所以我掐住了她的脖子,看着她脸色越发涨红,双眼一点点暴突起来,像案上的死鱼让人作呕……”
“啊!!!畜生!我要杀了你!”永昌侯夫人再也听不下去了,疯了一般朝着薛泽扑去。
沈流拉住她,咬牙切齿道:“这等败类不值得母亲脏了手,自有大越律例处置他!”
薛泽坦诚得让郑业都感诧异,如此一来沈蓉脖颈上的伤痕便可以解释了。
“然后……薛世子便取了沈小姐性命?”郑业斟酌着措辞,试探问道。
“没有。”薛泽说得轻描淡写,“我本是想取她性命,但今日心情尚可,便饶了她一条狗命,放她逃走了。”
可这番说辞却几乎无人相信。
郑业皱眉道:“那世子可有人证?”
如今所有证据皆指向薛泽,单凭他所言不足以洗清嫌疑。
薛泽敛了敛眸子,目光幽冷,抿唇道:“没有人证。”
宋嫣然一愣,她都做好被薛泽点名的准备了,他竟然没有提及自己?
明明让她出来作证便可以摆脱嫌疑,为何不将真相讲出来呢?
看着被千夫所指的薛泽,宋嫣然莫名想到前世的自己。
人都喜欢先入为主,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评判他人,无论你作何解释,他们也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
薛泽的确恶名远扬,但此事薛泽也确实无辜。
郑业权衡一番后,只得拱手对薛泽道:“世子,此案尚有疑团,请您移步大理寺……”
“等等!”少女的清脆的声音响起,薛泽眸光一滞,抬起头来,便见宋嫣然已从人群中迈出,目光坚定的看着郑业,吐字如钉,“我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