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家好，我叫邵玲，很开心认识大家！”
张远航身边的姑娘，礼貌地介绍自己，红透的耳朵也告诉所有人，她现在非常紧张。
我也近距离打量着这个女人。
她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邵玲穿着米黄色毛衣，搭配了棕色百褶裙，麻花辫垂在胸前，双手攥着牛皮包，很像刚出社会的社恐小姑娘。
我同样惊讶于她的容貌。
如果不是张远航提前告诉我们，我们都没办法把她和三十多岁的人扯上关系，清纯面容，看上去似乎比穿着职业装的何小丽还要年轻。
不过，同样惊讶的不止我自己。
周超，张远航和我打过招呼后，看到慕初颜也在场，都主动闭上嘴。
唯独何小丽上前和慕初颜打了招呼。
所有人都入座后，我撕开崂山，递给三个人一人一瓶，感受着穿过棚子的冷风，喝着冰啤酒，希望能够找回曾经和室友一起疯的感觉。
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食材，我们的感受，终究是不一样了。
周超灌了口酒后，开始和何小丽腻歪。
张远航开始不断给邵玲拿串，一直询问味道怎么样。
唯独我和慕初颜，还有刘思宇，尴尬坐在原地，自顾自吃着。
喝掉一瓶酒，我索性和邵玲聊起了正事：“邵玲姐，老张今天已经把事情都和我说了，前台是我们锦城的门面，而前台领班，更是我们门面的门面，希望你能够站好这班岗！”
对于我的搭话，邵玲显得有些紧张，双手插在腿之间，不断点头，而在点头之间，又斜着眼睛，不断打量慕初颜。
我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些害怕！
相同的，慕初颜似乎也被看的不太爽，昂着头看向邵玲：“一直看我干什么，我们认识吗？”
“认，认识吧，还是不认识？”
“什么鬼，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认不认识不知道？”
我赶紧拍了拍慕初颜的手。
她对别人说话，总是这样充满攻击性。
但邵玲的话，的确有点怪。
饭桌上的尴尬还在持续。
这次，倒是慕初颜主动发问：“邵姑娘，你平常在什么地方工作？”
被问道这个问题。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这本应该是所有人都不会谈及的事情，但是却因为我带来个无关人员，而破坏了规矩。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慕初颜这个小炸毛狮子在，这次的饭局，很有可能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在一片窒息声中，邵玲委婉说道：“就，就在光明街府前大道那一片。”
“湖东巷？”
“额…港山巷，那里！”
“常去if？”
“……”
我慌乱解读着两人对话的内容，却完全听不明白，只是能够看出，在慕初颜的质问下，邵玲的脸色逐渐有些发青。
慕初颜冷冷笑笑：“跟鸡仔的，还是丁狗，还是说你跟阿香？”
见邵玲不回答，慕初颜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
在我们所有人都没做好准备时，慕初颜竟直接端起水杯，泼在了邵玲身上：“恶心，当着这么多人，老娘他妈给你留着面子，但是你最好掂量掂量，什么事是你能做的，什么事是你不能动的，滚！”
饭局的瞬息万变，让我毛骨悚然。
而张远航这会儿，火气已经烧到了眉毛，想要扇慕初颜的手，已经抬到半空中，最后关头，还是被邵玲拦下来。
“远航，别动手，这位姑娘说的有道理，其实我就不应该来的，各位，你们先吃，我先走了！”
张远航皱眉盯着我，最后指着慕初颜骂道：“慕初颜，你别欺人太甚，不要脸的东西，操！”
仅仅半分钟的功夫。
张远航带着邵玲，加足油门离开了摊位。
而这种尴尬气氛，还在延续。
周超和刘思宇，各自干了一杯后，三人也驱车离开。
满满一桌子菜，现在只剩下了我和慕初颜两人。
狼藉满地。
我独自倒酒，点上一支烟，心里的火气，已经到了顶点：“你还在这干什么？”
“陪你啊！”
“你他 妈看看，我还需要你陪吗？”
听闻我这句话，慕初颜脸色一怔：“江淮，所以，你是在赶我走是吗？”
挤在心里的不爽，莫名其妙被点燃，我激动站起身来，指着眼前这个空荡荡的桌子怒吼：“不然呢，我留你在这干什么，最后把我也赶走吗？”
“你凶我？”
慕初颜的眼角挂着泪，我却不为所动。
“慕初颜，你那狗屎一样的脾气，真的应该好好改一改，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也是我最好朋友的心上人，我他 妈的质问你，人家从坐在这之后，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没有，你呢，一副高高在上的狗屁模样，你丫装 逼给谁看，你，有什么资格，让人家滚蛋？”
借着些微酒劲，我嘴里的话，不把门疯狂往外闯。
等再回过神时候。
慕初颜的烟熏妆，已经哭的有些花。
摇曳灯光下，我看见她死死盯着我，牙齿咬着下嘴唇，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良久。
这头小狮子，终于还是爆发了。
慕初颜掀了饭桌，桌上的菜和酒，叮咣散落一地，踩着高跟的她，抓起一瓶啤酒，冲进已经下大的雨里，把啤酒浇在头顶：
“江淮，你就是一畜生，老娘，不玩了，从现在开始，你 他妈是生是死，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所有。
姑娘把我的风衣丢在泥地上，自己捂着脸跑向汽车，只留下凯雷德的嘶吼，和无动于衷的我。
我有些茫然。
一遍遍质问自己，刚刚一切，真的是真实的吗？
我从没有看慕初颜这么生气过，更没有看慕初颜，这么伤心过。
说实话，她在跑开的时候，我是想要追的，可对邵玲，对张远航的愧疚，让我固在原地。
雨，越下越大。
我似乎被困住了。
无言伤心，涌上心头。
我淋着雨，走到外面捡起了已经湿透的大衣，独自坐回位子上，点上一支烟，找到瓶没完全撒光的啤酒，不断往嗓子里灌。
明明很凉，却怎么都浇不灭心里的火。
人生得意须尽欢，可失意呢，我想知道，是不是失意的时候，也要须尽欢？
我不知道这次没来由的局面，差错到底出现在什么地方，我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但又不全是自己的问题，我应该去和邵玲道歉，但看见慕初颜的样子，我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去问问清楚。
卡在中间的感觉，也并不好受。
我低头很想哭一场，但拼命挤眼睛，却也挤不出半点泪水。
当我还困在复杂情绪里时，摊子老板已经走过来，找我索取摊子的损失费，我却并不想搭理他，只顾着自己安静。
而在老板第二遍问我的时候。
一阵温柔女声，在我边上响起：“老板，多少钱，我替他给。”
这声音很熟。
等我抬起头，看见带着口罩和墨镜女人的时候，非常确定，来的人是松灵榕。
可是她为什么要来？
……
我迷迷糊糊睡了会。
等醒来后，人已经靠在车玻璃上，不断流着口水。
转过头，看见松灵榕。
记忆又接上线，酒桌上发生的阴霾，依然没有散去。
“你怎么来了？”
松灵榕把视线从手机里抽回来，带着大黑框墨镜盯着我：“今晚飞上海的飞机，说好一起去上海的，你忘了？”
“……”
车厢里，我沉默了。
我很想抽支烟出来抽，但看在这是松灵榕的新车，还是制止了自己。
等红灯的时候，松灵榕终于问了我：“发生什么了，和室友吃顿饭，搞得和打仗一样？”
我苦笑着摇摇头：“是啊，我也想知道，发生什么了。”
接下来高架上的路程，我和彼时面包店门口的松灵榕一样，把事情的过程，还有心里郁闷，事无巨细讲给了她。
身份调换。
现在，她成为了我的树洞。
说完所有的话，我开始盯着窗外的雨水发呆，甚至开始郁闷，这么大的雨，这晚的航班还能不能按时起飞。
要是宣布航班临时取消。
我也将宣布，这会是我目前有限的人生中，最挫败的一天。
松灵榕开大了暖气，说道：“可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要请所有人吃顿饭！”
“可我要是不请所有人吃饭，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你说的也对！”松灵榕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清楚？”
“问谁？”
“当然是问当事人！”
我摆摆手，表示松灵榕这话，完全就是在白扯。
她不清楚慕初颜的性子。
那丫头发起火来，和当年盘古开山，沉香救母，孙悟空大闹天宫有的一拼。
谁来都不好使。
至于张远航那边。
因为邵玲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张口。
机场越来越近，我已经能够偶尔看见降落在临江机场的飞机。
我在问自己，真的要就这样走了吗？
上海有很多事情在等我。
但慕初颜拿啤酒浇头的场面，依然循环播放，我有些不放心。
烦闷中，我掏出手机。
才发现，在手机上，竟然有一条婉婉姐的微信。
微信是十分钟前发的。
“小江，颜颜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我怎么打她消息没人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