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好一句绝不动心
可他很快发现，藏在这里的人应当和林家毫无关系，或者说，和他刚刚脑中闪过的那些仇敌之间都毫无关系。
毕竟没人会派一个紧张到呼吸都乱了的人来埋伏行刺。
邵行简大抵猜出了藏着的人是谁，眉眼微垂，仿若什么都没发现一般褪去外袍踏进浴盆之中。
他沐浴了多久，那人便藏了多久，不过以她的胆量，怕是也不敢睁眼看。
只等水声停了，穿衣的窸窸窣窣声响起，邵行简慢条斯理地让她出来，她才像是骤然惊醒一般从藏着的屏风后面走出来。
和邵行简想象的一样，几乎不用他开口，这人的一双眼睛便已经雾蒙蒙的了。
他知道于青莲来是为了什么，但却并未告知她自己已经让随从去京医堂里请大夫了。
只坐下来慢悠悠的抿了口已经泛凉的茶，若有所思地盯着于青莲看了片刻，“别告诉我，你在这里躲了这么久，目的就是为了偷看我沐浴。”
于青莲一张脸上表情难以言说，羞耻令她面红耳赤，可更多的却是难堪。
她扑通一声跪在邵行简面前，“我是来求大公子救命的。”
见邵行简没说话，但也并未制止她，于青莲继续道：“姨母有错，但错不至死，只要大公子能救一救姨母，等她的病好了，我可以带着姨母离开，绝不会再让她惹得夫人厌烦。”
食指轻敲了两下，邵行简看着她。
面前这人像是一株经历了诸多风雨的野草，她好似完全不懂那些所谓的富贵人家之间的种种规矩，想事情简单至极。
她要如何带着于姨娘离开？
暂且不说母亲那边肯不肯放人，就是母亲同意了，父亲怕也丢不起这个人，国公府里的妾室因被主母苛待而离开，这若是传出去，父亲还如何在这京城立足？
于姨娘可以病死，但绝不能离开。
可惜，眼前这人似乎还不知道这残酷的现实。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邵行简或许已经觉得无趣将人赶了出去，可不知为何，面对于青莲时，他身上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恶总是会不知缘由的释放出来。
“你为何会觉得，我能够帮你？”
于青莲摇头，她并不觉得邵行简就一定会帮自己，可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诺大的国公府里，偏偏就不给她们留活路。
姨母善良，从不争抢，她更是不愿意给姨母惹来任何的祸端，即便是被邵婧姝姐妹两个那般欺负，也从不抱怨，只寄希望于遇到个还不错的夫君，等她嫁了出去，帮衬着一些，姨母的日子应当也能好过一些。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行。
姨母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于青莲自然不能看着她去死。
邵锦盛看上她，只要她愿意献身，他就能帮姨母去找个大夫，帮姨母在夫人面前说一说情。
可于青莲不甘心，她不甘心这般堕落的人只有自己。
若当真如此，她为什么不选择这位大公子呢？
他是夫人眼里的骄傲，是京城那些贵女们眼里十分不错的择夫标准，他清高，孤傲，不可一世。
于青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凭着什么样的一股冲动站在了他的面前。
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便将羞耻心尽数丢了开去。
将这几日那些脑海里盘旋了无数次的话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全说了出来。
“夫人说大公子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她说这话时虽看上去淡定，可面上还是飘上了些不争气的红云，好在语气依旧镇定，“但大公子这些年不近女色，夫人便想着帮大公子挑选个通房丫鬟。”
说是通房丫鬟，实际上不过是国公夫人担心自己这儿子在那方面一窍不通罢了。
否则为什么这个年纪了都不近女色？
瞧瞧那二房的邵锦盛，家里养了一大堆不说，外头那些莺莺燕燕更是没断过。
于青莲毛遂自荐，“我知道大公子不需要通房丫鬟，可届时难免会与夫人产生争执，只要大公子愿意帮姨母，我可以当大公子的通房……”
左右已经豁出去了，于青莲没敢看邵行简的表情，低着头只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若是大公子的亲事定了下来，我保证不会赖在这里，也不需要大公子纳我为妾，我会自己离开国公府，绝不会败坏大公子的名声半分。”
死一样的沉默。
于青莲在这沉默之下这才有些紧张起来，但她还是不敢抬头。
“名声？”邵行简似乎被气笑了，“你倒是会替我着想。”
“即便是通房丫鬟，母亲替我寻的人也绝不会差了，你又凭何认为我会选你呢？你比那些丫鬟好在哪里？”
“好在我绝不会对大公子动心，只要大公子哪天不需要了，我便会收拾行囊立刻离开，绝不会给大公子惹任何麻烦。”
好一句绝不动心。
邵行简闭了闭眼睛，压下心里那股莫名之火，看向于青莲的眼神之中俨然带了些上位者的凉薄，“既然如此，便让我看一看你的诚意。”
他或许是想看一看于青莲到底能做到哪一步，若是他记得没错，于姨娘应当就是因为要替她择婿的事情才会惹怒了母亲。
她今日病急乱投医的寻到自己这里来，怕也是觉得他必然不会同意她这堪称离谱的谢礼吧。
可邵行简偏偏厌倦了正人君子，偶尔也想做回下流之人。
手中端着冰凉的茶盏，他就那样用一双凉薄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件件将身上的衣衫褪去。
入目的是一片晃眼的白。
邵行简知道她生的白净，却不知那衣衫之下的身躯是这样的雪色。
漆黑的青丝披在肩头上，似乎因空气里的凉意而轻微的颤动。
攥着茶盏的指尖渐渐发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某一处流动。
屋内的烛火晃来晃去，如他那不知乱成什么样的心境一般。
砰的一声，茶盏碎成了粉末，他挥手，地上的外衫兜头盖住了于青莲。
“滚！”
可于青莲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该丢的人已经丢完了，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姨母还等着她救命，她哪里还能顾得上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