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狗肉道士
“张灵官，酆都非是久留之地，祖师打算如何安排我？”
对小羽的飞来仙福，青松只嗤之一笑，他更关心自己的前程。
神锏太保好不容易来一回，他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打听，也暗暗催促一番。
神锏太保沉吟道：“你犯的事不小，若非羽凤仙相助，你当日便彻底灰灰，连重聚三魂七魄的机会也没有。
而若非道宫疏通关系，你纵然侥幸保住魂魄，也必然被打入无间地狱、永世沉沦。”
青松激动道：“若完全按照天律来审判我，我的确罪大恶极。可我是为了自己吗？”
神锏太保皱了皱眉，道：“你不用对我咆哮，我只是个灵官。”
青松深吸一口气，向灵官拱手行礼，道：“抱歉，张灵官，事关前程未来，我太激动了些。”
神锏太保叹道：“你也要理解祖师的难处。近百年来，你替大秦干了多少肮脏事儿、身上沾了多少因果和劫气，你自己应该心里有底。
这次你不是被西方仙人刺杀，他们杀不死你。
他们偷走人皇令，激发你身上的劫气，激活三十六国死亡龙脉的怨气，直接引发了天地杀劫。
你本该是当场灰飞烟灭、万劫不复的结局。
有机会来酆都蹲苦窑，你得感激羽凤仙及时夺回人皇令，还没有半点藏私的心。”
青松道童又忍不住激动起来，道：“我修行数百年，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没错，我身上太多因果和劫气，连‘天老爷’都想我死。
所以我的感知被蒙蔽，叫宗二卜当面偷走我的人皇令而不自知。
可既然我没有当场魂飞魄散，现在帮我重新反阳，又有什么难的？”
神锏太保道：“你想得太简单了，首先，你触动天地杀劫，天庭盯上了你。
你应该有所察觉，当时用雷劈你的，就是雷部众神。
因为你罪孽太多太大，天庭必须代天罚之，请老祖师向玉帝求情都没用。
如果你不死，必然登上天庭通缉榜。
要么天兵天将下界拿你，要么用三灾五劫取你小命，无论如何，你必须死。
死后若没魂飞魄散，还得关入酆都地狱，受酷刑无数年。
其次，你忠于人皇，可人皇之意很多时候不等于天命，甚至违背了天意。
说玉帝恨你，是小看了玉帝的气量，但玉帝不喜欢你肯定是真的。
如今你被‘老天爷’厌弃，玉帝不会轻易放过你。
最后就是如今的大秦朝廷大秦朝堂乱哄哄，中原地界乱象丛生，玉门真人为你的事，几次求见赵太后，希望太后能亲自为你主持一场除罪消劫的祭天仪式。
可赵太后宁愿在后宫与男宠厮混，也懒得见他。”
见青松道童面色难看，神锏太保放缓语气，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祖师跟酆都大帝打过招呼。
只要天庭不派人过来巡查，你可以一直待在鬼城内静修，不会下十八层地狱受苦。
玉门真人也一定能帮你消除业债。”
公孙公子给出“古之圣贤”评价后的第三天。
上午，早饭过后，红袖坊后院。
“你就是义薄云天羽凤仙？”
狗肉道士左手握住一只酱狗腿，右手提着一个酒坛子。
他撕咬一口狗肉，嚼得满嘴流油，然后仰头咕嘟嘟喝一大口酒，喝得瘦脸涨红，眼神迷离。
“我是羽凤仙，但‘义薄云天’的赞誉太重，我承受不起。”小羽苦笑道。
当日公孙公子夸她义薄云天、品行高洁，有上邦古之圣贤遗风时，她还挺高兴的，之后陪公孙公子说话，
她态度热情真诚了许多。
可她万万想不到公孙无咎的评语，能在迎祥府迅速传开。
肖大鼻子和苗秃子功不可没。
当时参加午宴的几人，小羽、金莲、公孙无咎，一直待在红袖坊没出门。
温如玉被金莲抛弃，颇有些丧魂失魄，压根没心思为小羽扬名。
只有肖大鼻子和苗秃子，几乎见人就说其实只在刚开始时，是他们主动对外炫耀封神榜的传奇故事，后来因为故事太精彩，更多人主动找他们打听详情。
从这两天红袖坊营业状况就能看出来，很多客人都找红袖坊姑娘打听“义薄云天羽凤仙，赠送神位讲义气”的故事。
说到底，还是故事本身太传奇。
“你若真将神位让给了三叉岭野鬼，就没什么承受不起的——咦！”
狗肉道士又把酱狗腿塞进嘴里，刚要一口咬下去，忽然神情一震，盯着小羽脸庞的眼睛，瞬间从迷离变得清醒，且明亮夺目，闪烁异样神采。
小羽摸了摸自己脸，“你看什么？我身上有邪祟之气？”
狗肉道士来自闲云观。
因为封神那晚，燧元子鬼叫扰民，把王处士家的老院君都魇住了，王大娘、李大爷等老人也吓得够呛，昨天狗肉道士就被后巷街坊邻居集资请过来驱邪赶鬼。
本来王大娘、李大爷他们应该更早邀请狗肉道士的。
但王家大媳妇聂氏，觉得狗肉道士喝酒吃肉，不像个出家高人，坚持要去城外“水月庵”请冯尼婆。
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聂氏只怕也有私心，名义上请冯尼婆为婆婆驱邪，背地里却在用“窥天鉴地大法”打探婆婆与婶婶的隐私，估计还有占卜、祈福、请鬼神之类的仪式。
仪式过半，意外被王家二媳妇张氏的丫鬟偷听了去。
之后婆媳大战，冯尼婆被王处士用棍子打跑。
冯尼婆回到水月庵，好几天没缓过来，一直痴痴傻傻，嘴里哼哼唧唧。
于是街坊们又重提旧议，集资邀请狗肉道士过来驱邪。
所谓“集资”，就是大家伙你一个铜板我一个铜板，帮狗肉道士打一条狗，烹了给他吃。
昨天狗肉道士在后街驱邪，柳姑姑知道了，今天又把他喊过来，在红袖坊后院驱邪。
代价是红袖坊后门看门狗大黄。
现在狗肉道士提着的酱狗腿，就来自大黄。
哪怕与大黄不怎么亲近，见到“熟狗”变成一条被煮熟的狗，小羽还是有些不忿。
她跟过来看狗肉道士驱邪赶鬼，就是想验证他是济公那样的高人，还是一个大骗子。
狗肉道士又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还把酒罐放在墙角，将粘嗒嗒的手，放在破旧道袍上擦了几下，表情严肃地掐算起来。
“您是老江湖，可别被人给骗了。”小羽后退两步，凑到柳姑姑耳边说道。
“不要胡说，云青道长可是真正的得道高人。”柳姑姑低声呵斥道。
“他吃了咱家大黄，大黄为你看家护院十几年，你真狠得下心。”小羽道。
“我吃你家大黄，是它、也是你们的福气。”
狗肉道士结束掐指卜算，又开始吃肉喝酒。
柳姑姑笑道：“道长，您可算出来什么？”
狗肉道士点点头，用牙印斑驳的狗腿骨指着小羽，道：“她有仙福了。”
柳姑姑怔了怔，惊疑道：“什么仙福？”
狗肉道士摇头晃脑，道：“她印堂发亮，有七彩光辉透出，是仙福高照的迹象，只要多积善功，就可能白日飞升，成为仙姑。”
小羽笑道：“我倒是有些银钱，但让我打狗给你吃，却是白日 做梦。”
狗肉道士满不在乎，继续用狗腿骨指着她，道：“你要切记，这段时期是你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不仅要多做善事，更重要的是别做恶事。
把身上的凶虎煞气收敛一下。
尤其是从封神榜里抽出来的那缕兵凶煞气，太凶，太不详。
你最好将它从灵魂中拔出来，不然它早晚会坏你性命。”
“它能救我性命才对。”小羽不以为然。
“唉，你自己决定吧，贫道只劝你一句——今后万万不可再随便杀人。
最好去城外‘白龙寺’求一部《金刚经》，或者去法能寺找赤鸠罗，让他在你心上烙印几个大大的“善”字。
平日里呢，你多听佛经，多诵读佛经，给自己养一点‘佛气’。”
小羽奇道：“你一个道士，怎么劝人读佛经？不怕三清道祖怪罪吗？”
狗肉道士笑道：“道祖只讲大道，大道无私，大道无情。
一切教条与规矩，都是庸人自己添加的。
而且贫道让你读佛经，不是让你入佛教。
赤鸠罗老秃驴可以帮你走捷径，只要你肯配合，他能立即消除修炼虎魄七杀诞生的凶煞之气。
你若找道家之法消除隐患嘿嘿，得将驳杂狂暴的煞气，纯化到至阴境界，没个七八百年的水磨工夫，你是想也别想。”
小羽本来觉得这和尚胡说八道，可他提到煞气的纯化，立即她有所感悟。
“怎么纯化煞气？不瞒道长，吸收封神榜的兵煞之气后，我灵魂的确受到些许影响。”小羽问道。
封神榜煞气不是控制她的神志，让她变得凶残暴戾，而是打破她特意构筑的绝对理性，变得容易冲动。
如果老道士能帮她纯化煞气，彻底掌控封神榜兵凶煞气，对她只有好处没坏处。
狗肉道士耸耸肩，“贫道若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早成为纯阳真仙喽！”
小羽想了想，又问：“我的仙福从何而来？”
狗肉道士用狗腿骨，朝她脸面点了点，“你的一切祸福，皆来自你自身。宽容善良则有福，杀人则有祸。”
“我是好人，从不杀人嗯，除非对方是坏人，还要杀我，就像当日红袖坊刺杀。”小羽道。
狗肉道士咬了一口狗肉，含糊道：“坏人也尽量不要杀。当你能杀一个人时，说明你有资格在杀与不杀之间做选择。
如果你选择了杀，老天爷会不开心。
毕竟，大道虽无情，上天却有好生之德。
而且，坏人与好人之间，有时候真的很难界定，尽量不去界定，能少很多因果。“
小羽感觉这酒肉道士话中有话。
“我认为上天不愿好人受伤。”她道。
狗肉道士道：“你认为有什么用，要看老天爷怎么认为。”
见小羽脸上的疑惑越浓，他无奈叹口气，道：“你的仙福来之不易，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满盘皆输。
你若信我，就安分守己，诵读佛经，消除贪嗔痴三毒。
你若做不到，就是命该如此，将来别埋怨任何人。”
说完这些，他便不再理睬小羽。
狗肉道士吃了红袖坊看后门的大黄，工作起来倒是蛮认真。
他在后院开坛做法，画符烧纸，折腾了一上午，帮忙祛除了红袖坊累积多年的怨气与煞气——他自己说的，小羽略微认同。
因为经他折腾后，她灵觉中的红袖坊“干净”了许多。
心海诀进入版本后，她能看透鬼道、搬运道、神道。
如果有鬼魂、鬼神之类，进入红袖坊，她能察觉到。
红袖坊内没有怨鬼。
些偏僻之地，在鬼道视觉中存在一坨坨黑气阴风。
小羽不晓得它们是什么东西，对它们使用凶虎神意，完全没效果。
狗肉道士手持桃木剑，踏罡步斗，焚符洒水，嘴里念念叨叨，然后那些阴风黑气都消失了。
很神奇。
“老神仙，你缺徒弟不？我颇有家资，可以奉上香喷喷的狗肉为拜师礼。”
狗肉道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小羽靠过去笑盈盈道。
老道士瞥了她一眼，道：“没想到你还有点慧根，可惜贫道不收女弟子。”
顿了顿，他又道：“与其盯着贫道请仙扶鸾的小术，不如考虑贫道之前的建议。
如果直接出家，做个吃素戒杀的小尼姑，仙途更加光明。
说不得能一世成仙。”
“哎，道长你别胡说，小凤仙现在名扬西方，将来超越五绝剑姬也并非不可能，你让她做尼姑是什么意思！”柳姑姑不乐意叫道。
“朽木不可雕也！”
狗肉道士提起黄布包裹，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