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个凶巴巴的叔叔低着头,额头上都绷着青筋,明明长得一脸凶相,却是一副快要哭鼻子的模样。
江黎看着他,叫了一声:“叔叔。”
江明轩看着唐韵,这一次他没骂人。
“我哥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江黎眨着眼。
他们好像是在说她爸爸。
江明轩沉出口气,一开口眼睛红的不像样。
“打捞队在跨江大桥下捞到他尸体,泡的不像样了,你去认个人吧,就当是最后一面了。”
江黎不明白“没了”是什么意思。
邻居婆婆给她解释,就是她爸爸“去世”了,死了的意思,再也见不到了。
江黎不懂,只是看唐韵哭到几乎快要昏厥,她也开始跟着哭。
她不想再也见不到爸爸。
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明明她们每天都在一起。
爸爸每晚会给她讲很多故事,会教她她从来没有玩过的游戏,会给她讲她从来没有听过的道理。
陌生人开始出入她的家,她听那些穿着警服的人说,有人在凌晨看见她爸爸徘徊在跨江大桥上,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就有人报了警,但北方的冬天太冷了,风卷着浪,一瞬间就把人给吞了。
邻居们说,泡的没人样了,唐韵去看了一眼,回来后精神都要崩溃了。
江黎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她把门堵上,不让那些人进出她的家,谁来了她就骂谁。
她学着那个凶叔叔的样子一句句骂着“他妈的”脏话,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赶走。
江黎走进屋的时候,唐韵就躺在床上,头半耷拉着,头发糊在脸上,脸上糊满了眼泪。
周围酒瓶散落了一地,占满了这间小屋大半的空间。
唐韵满身酒气地拉着江黎的手,哭地喘不过气。
她说:“阿黎,再也没有人保护妈妈了。”
江黎跟着唐韵哭,只哭了一会,她就自己擦干了眼泪。
她抱着唐韵的肩膀,学着爸爸哄她的样子哄唐韵。
江黎说:“我保护妈妈。”
爸爸教过她,他不在的时候,她要保护妈妈。
唐韵很少再出那间小小的屋子了,里面臭气熏天,到处弥漫着酒精与呕吐物的气味。
江黎开始学着唐韵从前的样子煮饭做家务,去帮唐韵洗掉被吐脏的衣服和地板。
她才十岁,个子还不够高,要踩在塑料板凳上才能在够到那个老式抽油烟机。
邻居们来过几次,江黎堵着门不让她们进。
她说:“我妈妈在休息,不想见你们。”
谁都知道她在说谎话,江黎自己也知道。
她一个人拿着钱去买菜,一个人在院子里搬杂物收拾房子,够不到的地方就踩着板凳,摔下来的时候又蹭的浑身青紫。
谁都看在眼里,谁都想去帮衬一把。
可江黎始终堵着门。
她说:“我爸爸说人的可怜最不值钱了,我不要你们的可怜,我可以照顾好我妈妈。”
唐韵整晚整晚地哭,江黎知道她又喝醉了,她开了门缩进唐韵的怀里,只有这时候,她才能感受到仅剩的一点点温暖。
妈妈好像变了,从爸爸“没了”以后,妈妈就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妈妈了。
没以前漂亮了,也没以前爱笑了。
她总是哭,总是不理她。
江黎趴在唐韵的怀里,趁着她醉酒时无意识地搂紧时勾起一抹小小地笑。
笑着笑着,她也开始跟着哭。
她叫她妈妈,可唐韵从不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