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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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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砚揉了揉酸涨的眼睛,扬起一抹笑道:“时宁本就是有福之人,能遇到你,也是我们的福气。”

    如果没有她,他根本不可能去京城。

    如果没有她,二爷也不可能有站起来的决心和勇气。

    他没有看错,时宁就是个福星,就是颗蒙尘的珍珠,就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姑娘。

    是他福气不够而已。

    阳光在他眼里变得破碎,楚砚从未这样失态过。

    他背过身去,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

    温时宁却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般,爽朗道:“楚砚,我给你打套拳吧。”

    话落,她袖子一挽,几步跳到空地就开始打了起来。

    一套‘太极拳’,被她打的如行云流水,轻盈自如,既显阴柔之美,又显刚柔相济。如同林中轻风,轻灵而有力,也如山岳连绵,稳重而壮丽。

    在她四周,是漫山遍野的药材与花草,是她亲手奠基的一片独一无二的‘江山’。

    那个被困在庄子里的无助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且长的这样好,强大,自信,快乐,健康,无所不能。

    她已经有了坚硬的铠甲,根本不需要他保护。

    楚砚再也忍不住地泪流满面,心悦诚服。

    这样的温时宁,只有傅问舟才教得出来。

    只有他,才能将一颗蒙尘的珍珠擦拭的这样明亮,这样璀璨。

    只有他,才有足够的能力和胸襟,给她更多的成长空间。

    亦只有他,从来没想过将野草改变成娇花,他宁愿陪着她经历风雨,也不会打着保护的名义,去替她遮挡风雨的同时,也遮挡住了阳光。

    他看着她迎风而长,并坚信她能长成参天大树。

    这样的胸怀,这样的气魄,这样的爱,世间少有。

    楚砚输得一败涂地,哭得溃不成军。

    彩铃一脸懵,万分不解,一个大男人怎会哭成这样?

    听说还是个大官?

    问题她家二夫人又没怎么着他呀。

    温时宁一套拳打完,同样的一脸懵。

    她拧眉道:“楚砚,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

    楚砚忙扯起衣袖擦脸,哽咽着说:“我没哭……我就是看着你这样,高兴,是真的高兴。”

    “哦……”

    温时宁扭头对彩铃说:“没事,他从小就爱哭。”

    经常奶娘还没动手,他就嚎得惊天动地。

    温时宁无奈,哄孩子似的道:“好了楚砚,你也看到了,我过的很好,很幸福。你不要再为我操心啦,好好孝敬奶娘,娶一个喜欢的女子,好好生活,也要好好当官,当一个能为百姓谋福,流芳百世的好官。”

    “还有,以后不要再哭了,安安要是看见了,会笑话你的。”

    楚砚竟真的止住了眼泪,郑重地点头,“我会牢记时宁的话,我们都要好好的。”

    后来,彩铃还是悄悄给傅问舟告了密。

    “二爷,二夫人今日给楚公子打了套‘太极拳’,楚公子不知怎的,哭的很是伤心。”

    闻言,傅问舟拿书的手一顿,淡淡吩咐:“此事不要宣扬出去。”

    他悬着的一颗心,稍安了些。

    并不完全是因为楚砚放下了时宁,这方面他对时宁和自己都有绝对的信心。

    他是怕自己赌输,在时机还不成熟的情况下,招来大祸。

    更不愿意与楚砚成为敌对两方,让时宁伤心为难。

    楚砚能在温时宁面前哭的像个孩子,说明还是那个至善至真的少年。

    他放不下的年少情杯,就像尺一般,丈量着他的良知。

    这样的人,心性最是坚韧不易被侵蚀,再有虞老引导指点,可安,可用。

    未来若有他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楚砚母子小住了几日,便计划着要返程。

    柳氏是不愿意走的。

    这里有田有地有时宁,还与秦嬷嬷有说不完的话,空气都要自由几分。

    可身而为娘,哪能说不管就不管。

    小安安要有人照顾,楚砚的终身大事未定,她呀,还有操不完的心。

    临行前一日,楚砚和傅问舟单独饮了半日的茶。

    如果说楚砚来时,心里还有一层迷雾的话,这会儿已是清晰明朗又坦荡,一如他看温时宁的眼神。

    “圣上有意将二爷召回,想来都是安王在背后怂恿,此事,二爷作何打算,又希望我如何复命?”

    楚砚诚心请教,满眼赤忱。

    傅问舟拍了拍空荡荡的裤腿,苦笑道:“如实说便是,安王安插在芜县的人就没断过,你瞒不过他的。”

    “至于回京,迟早的事,你就告诉圣上,若我能活,  必当效力。”

    楚砚点点头,又道:“卫芳一事,恐怕已经上报,不知圣上会做何反应?”

    傅问舟摩挲着茶杯,眸中墨色翻涌,随而挑眉看他。

    “你希望圣上做何反应?”

    楚砚愤愤道:“当然是还二爷一个公道,自我反省,别再一叶障目,被安王牵着鼻子走……”

    话到一半,在傅问舟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陡然清醒。

    “不!应该趁此机会,让圣上和安王知道二爷的影响力……要把事情闹大!圣上做何反应,取决于我们需要什么反应!”

    傅问舟赞赏般看着他,“继续说。”

    楚砚抿了抿唇,眼眸因兴奋而光芒闪烁。

    “一国之君,高高在上,要他反省,是异想天开。是以,我们要利用圣上的自大自负,亲自将二爷抬起来,重新回到大众视线内,可是……二爷您的身体真的可以吗?”

    以及,这条路必定凶险,他若有个什么闪失,时宁怎么办?

    大周朝子民千千万万,就非他不可吗?

    似看穿楚砚的矛盾,傅问舟放下茶杯,目光透过支起来的窗户,望向远处的山脉。

    “楚砚,你没有上过战场,可能无法想象战争究竟有多残酷。”

    “我打的第一仗,是南境之战,当时的主帅还是虞老的儿子虞将军。那时年幼,无知无畏,只凭着一腔热血和孤勇,拼了命的往前厮杀。”

    “仗是打赢了,大家也都欢呼雀跃,可那样的开心极为短暂,活着的人,得踏着同胞战友的血肉返回,步步泣血,步步艰难……”

    “不怕你笑话,我那次没能自己走回去,倒在血泊中的许多脸我都认识,我想把他们都捡回去,可是捡不完,也捡不起来。”

    “捡到最后,我自己也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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