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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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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子羡压下心底的厌恶,将药膏递过去。

    “长姐无心,你且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药膏好好抹,明日会消肿的。”

    温时宁对温家人的了解还不是很多,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和楚砚差不多的年纪,眉眼也都生的十分好看,不由生出一丝亲近来。

    “你叫我什么?”

    她其实是想搞清楚他的身份而已,可在温子羡听来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

    他冷嗤道:“就你还想争长姐的称谓,还真把自己当温家嫡长女了?”

    可笑!

    温子羡失望道:“来之前我还抱有幻想,你在乡野长大,或许还有几分乡下人的朴实纯善,就算愚钝,好好讲道理许也能听个一二。”

    “但你张口就要争长姐的称谓,可见朴实纯善是没有的,有的是下作贪婪,不知廉耻为何物!”

    温时宁整个人定住。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又说错了什么?

    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神,是可以这样扎人的,而且扎的很疼很疼。

    “你说什么?”

    她是真的听不懂,她怎么就下作贪婪不知廉耻了?

    她的嘴唇紧闭,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明,却又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温子羡也知这样对一个女子说话多少过分了些,眼神躲闪了下。

    可她实在是……

    反正都这样了,他索性就直言吧。

    “你生来不祥,差点害了母亲性命,让温家笼罩了多少年的阴影,也让多少人的命运因此改变……”

    说着,他眼神又阴厉了几分。

    “且不说我们自家人因你而经受了些什么,你可知傅家二公子是个怎样的人物?”

    温时宁不语。

    她被困十六年,如何知?

    温子羡看她的眼神更加的鄙夷。

    “傅二公子才情斐然,十岁便已名满京城。十三岁上战场,十五岁封五品骑游将军,十七岁封三品云麾将军,战功赫赫,威震四方。”

    “偏就这样一个人,还生得丰神俊朗,玉树临凤,品性更是淡雅谦逊……”

    他夸了一长串后,话锋一转,近乎恨毒地问温时宁。

    “你且说,这样世间顶顶好的男儿,你如何配得上?”

    十六年来,温时宁所接触的人,十个手指头就能数清。

    她不懂得如何与人争吵,但有些话还是想说说清楚。

    “你问我如何配得上,可这婚约是我求的吗?是我非嫁不可吗?”

    “你说我生来不祥,是我想的吗?是我求着爹娘将我带到这人世间来的吗?”

    “将我送到庄子上十六年不闻不问,是我求着要回来的吗?”

    “所以,你们是希望我如何?”

    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令温子羡十分恼火。

    他脱口而出道:“你若真不想,大可自行了断,何苦让大家都为难!”

    她一死,婚约自然取消。

    傅问舟不必为娶这样的人而难堪而怨恨,长姐也不必因此愧疚煎熬。

    温时宁愣住,心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胀痛。

    “所以,我合该去死?”

    她声音有些发颤,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偏生那眼神又冰冷倔强的很。

    “三公子休得胡说!”

    这时,从院门口急匆匆的行来一名妇人。

    温子羡表情变了变,行了个晚辈礼。

    “凤姨娘。”

    凤姨娘缓着呼吸,“圣贤书就是这样教三公子的吗?目无长序,口出恶语,这是大丈夫行为?”

    温子羡唇角紧抿,一言不发。

    “向你长姐道歉。”

    “凤姨!”

    凤姨看着他,语气严厉:“你若不,今后这声姨娘也不用叫了。”

    温子羡眼底涌上委屈和不解,迟疑片刻,还是不情不愿地朝温时宁拱了拱手。

    “见谅。”

    “叫长姐!”凤姨厉声。

    “长姐。”

    这声长姐像烫人似的,温子羡叫出口后便气冲冲地跑了。

    视线对上,温时宁乖巧地行晚辈礼,“多谢凤姨。”

    伯爵府的姨娘,虽比不上正妻那般雍容华贵,但身上的华服锦衣,头上的珠钗玉饰,仍是温时宁从未见过的。

    到底是小孩心性,温时宁一时看失了神,心想,要是奶姨这样穿肯定极好看。

    还有阿姐,阿姐就一心想要个带翡翠的珠钗。

    凤姨不知为何红了眼眶,她接过药膏,一言不发地给温时宁轻轻抹上,方才开口说话。

    “子羡并非恶毒之人,他只是太年轻,对这人世间的嫉恶了解甚少,时宁原谅他这一次好不好?姨娘替他向你赔罪。”

    除了奶娘一家,从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过话。

    于是,温时宁被蛊惑般点了点头,说好。

    凤姨娘眼眶更红,直夸她是好孩子。

    后来凤姨走后,香草才告诉她,三公子其实是凤姨亲生。

    因为聪明出色,才被夫人记在名下,成了以后可以承袭爵位的嫡子。

    所以,就是三公子所谓的改变命运?

    当天下午,凤姨娘让人送了些衣服首饰来。

    温时宁一样样的仔细瞧了很久,香草说要帮她换上,她却不愿意。

    香草问:“为何?”

    温时宁说不出来为何。

    许是羡慕吧,凤姨娘的善意和温柔,包括送来的这些东西,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母亲的爱意。

    奶娘说,没有爹娘不惦记自己的孩子……可为何就她不配?

    奶娘又说,回到温家怎样也好过被困在庄子上一辈子……

    可温时宁觉得,奶娘许是错了。

    她也错了。

    不知是身体确实娇弱,又许是心里所有的期许坍塌,温时宁这晚发起了高烧。

    噩梦中,温家成了更大的牢笼,这里的每个人都长出了狰狞的獠牙,声声逼问她为何不去死。

    仿佛她再不去死,就会被他们撕碎分食。

    温时宁吓得瑟瑟发抖,忍了许久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

    “奶娘,阿姐,阿砚……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可太远了。

    他们听不见的。

    即便听见了,他们也带不走她的……

    绝望就像土壤,一点点的将她埋葬。

    香草被温时宁的哭声吵醒,一探额头吓的跳起来就往外跑。

    “来人啊,宁姑娘发热了,快来人啊!”

    可任她叫破喉咙,也没一个人出现。

    被分给温时宁的婆子,说是伺候,其实只是监视而已。

    婆子每晚到点就把院门从外面一锁,第二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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