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恐惧与坚定
和初次入千毒池一样，宁远一直到了傍晚，才被秦修崖捞了上来，在喂服丹药之后依然很快昏了过去，被换上衣服，带回村中。
而与之前相比，这次宁远显然有了十足的长进。不依靠丹药的力量，单凭自身的意志，强行忍受着剧痛撑到了午时。而到了午后，身体已经完全到达了极限，在宁远实在无法支撑的情况下，丹药才开始发挥效果，使他保持着清醒，不至于昏迷过去。
之所以不让人昏厥过去，这自然也是秦修崖的说法，说这样能在淬炼身体的同时，一起磨练意志，对宁远将来的武道大有裨益。
又是一日一夜的昏迷，宁远方才慢慢醒转过来。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在他醒来时，村长早已在屋内等候了。并且这次所准备的饭菜量，比之上次也大了很多，大约是三到四个成年男人的量，显然秦修崖早已料到宁远醒过来时会有多么饥饿。
宁远和村长打了声招呼，也顾不上再不说话，一阵狼吞虎咽下，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后，方才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村长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笑着道：“宁远，这次收获不少吧。”
宁远并没有急着回应，由于一睡醒就急着吃饭的缘故，他还没有感受到这次淬炼后的变化，心中也是跃跃欲试。
随意活动了一下身体，宁远感受着更为敏锐的五感以及四肢百骸中的强大力量，兴奋地说道：“我觉得我的视力、听力还有各方面身体能力，比之上次更加强悍了不少，另外全身上下也是充满了力量。村长，我现在是不是也算是武者了？”
村长笑着看着宁远，摇了摇头道：“老夫又不是武者，如何能替你界定。不过我听秦大夫说过，武者必须至少贯通一条体内经脉，以此为基，产生内力。你现在应该并没有习练心法，贯通经脉，暂时还不能称为武者吧，倒是更像炼体者多一些吧。”
宁远闻言一愣，他从没听说过炼体者这个说法，好奇地问道：“村长，这炼体者又是什么？和武者有什么不同么？”
村长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
“在蒙之大陆上，人类和异兽为了生存资源时有交战。人类武者靠的是贯通经脉产生的内力，而异兽则是靠着天生强横的身体。内力会消耗殆尽，而身体却不会，两者此消彼长地交战下，必然是运用身体之力的异兽更为占优。
这时人类中有不少天才人物就开始思考，异兽能运用身体之力，难道我们人类就不行么？人类虽然天生的体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但却可以通过后天淬炼来做出提升。通过一些天才地宝，甚至是异兽的血肉，人类说不定也能把身体练得如异兽那般强横。于是乎，在这些人类天才前仆后继的尝试下，终于创造出了一些较为完整的炼体套路，而人们也将这类人称为炼体者。”
宁远闻言眼中一亮，急忙问道：“那炼体者和武者之间，孰强孰弱啊？”
村长道：“相较于武者，炼体者也有自己的等级区分。炼体者间分为虎、象、龙、天四境，每境之间还分为小成、大成和圆满三个层次，恰好与武者的十二脉境相同。不过炼体者修炼起来可比同级武者困难得多，淬炼身体需要的资源又多，所以现在大陆上的淬体者远远少于武者。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同级的淬体者往往也比同级武者要强悍得多，当然这也要排除那些将大多数经脉穴道都贯通的绝世天才了。”
对于村长的话，宁远赞同地点点头。单单这两次千毒池的淬炼的痛苦，他心里最是明白，何况这后面还有四十七次。
“难道师父是想让我成为炼体者？”
思及此处，宁远不禁也陷入了沉思，不过他心中始终坚信，无论如何，秦修崖是不会害他的。
过了良久，宁远再次问道：“村长，我师父如今在哪呢？”
村长收拾好碗筷，答道：“秦大夫又去采药了，不过这次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让你也准备下，说什么后天继续。”
“啊？！这么快？”
闻听此言后，本来还兴高采烈的宁远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表情瞬间垮了下来。虽然已经体验了两次，但想到千毒池里那无尽的剧痛，宁远还是有所畏惧。
“七七四十九次，这才两次，还有四十七次我的天啊，我真是命苦啊。”
光阴飞逝，一晃眼半年已经过去了。
密林之中，千毒池内，一名少年立于其中，只有两条胳膊和精壮的上半身露出水面。少年自是宁远无疑，只是这时候的他比之半年前，早已有了天壤之别。
来到幽荧村之前，宁远因为之前小乞丐长期的食不果腹，显得羸弱不堪。虽然曾经服用过九转丹和三清丹两大神丹，但先后经历了中毒、受伤、透支为烈焰天龙驹医疗等过程，身体素质就是普通人水平，较于同年龄的武者相距甚大。
然而现在的他，虽然只裸露出小半部分的上身，但清晰的肌肉线条肉眼可见。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淬炼以及良好的伙食，已经发育开来。
肌肉虽然不是很壮实夸张的那种，但却释放出一种力量感。时而张开的双眼不时闪过一缕精光，皮肤不再是那种病态的白皙，透着一种小麦色的色泽，五官也发育开来，虽然不及其师父秦修崖那般俊朗非凡，也显得清秀帅气，不比前世的颜值差上多少。
如今的他已经挺过了四十八次的千魔池淬炼，在千魔池中已经显得游刃有余，如同泡澡一般。在别人眼里，随便沾上一滴即可致命的毒液，对他已经毫无作用。而今天也是他的最后一次淬体，秦修崖还未到场，但他已经提前在池子里等候了。
宁远不禁喃喃道：“师父一般每隔三五天就会来给我加深下池水的毒性，但这次出门采药却已经两周了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原来这半年间，秦修崖每次在宁远淬炼过后，都会离开村子寻找新的药材，一般都是三到五天就会带着新的药材回来，将之加入池中，把宁远折磨得痛不欲生。
虽然秦修崖不曾对宁远说过带回的药材是什么，但身怀《蒙之大陆百草药典》的宁远自然心里明白，要想每次都能加强千毒池毒力，自己师父每次加入池中的药材，到底要多么珍贵。
可能是因为长期在千毒池里浸泡的缘故，宁远如今对于疼痛的耐受也大为提升，对于千毒池所能造成的那种剧痛，已经不再那么畏惧了。甚至在淬炼了差不多十余次后，已经不需要再依靠丹药，也能自己保持意志的清醒。
不过心细的宁远也暗暗发现，最近几次秦修崖采药归来之时，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些伤势。要知道，他的师父可是能力敌宗师仇千伤的绝世强者，连他都受伤了，由此可见这个采药过程有多凶险。
不过宁远也知道，口头上的感激一点意义也没有，自己师父也不需要这个。故此宁远更是卯足了劲地修炼，珍惜每次淬炼身体的机会。在每次淬体后，即使秦修崖还没采药回来，宁远也会自发地到千毒池里浸泡一番，就像今日也是如此。
“不错，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秦修崖不咸不淡的声音至远处传来，让宁远惊喜异常。
“师父，你回来了。你”
宁远话说到一半，声音却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眼前的秦修崖，原本一身干净的白袍沾满了血迹，全身袍衫多处破损，脸色也分外的苍白，额头上甚至渗出细小的汗珠，哪怕是当日决战仇千伤之后，都没有这般狼狈。
“师父你怎么了，为何伤得这么重？”
宁远也顾不得什么赤身裸体，急急忙忙要从千毒池里爬上来查探秦修崖伤势。
“回去。为师没事，不必慌张。”
秦修崖见状心中一暖，原本冰冷的声音中也多了丝柔和。
“这好吧。”
宁远自然不敢违逆秦修崖的话，无奈地站回池中。只是看到师父的这番模样，宁远暗下决心，无论今天要面临什么样的痛苦，他都要忍下来，决不让恩师失望。
见宁远不再上前，秦修崖点了点头，只是神情却一改平时的云淡风轻，肃然道：“宁远。今天这最后一次淬体，凶险无比，为师也没有把握你能否完成。一旦失败的话，就必死无疑，就算以我的医术，也救不了你。如今你之道这些，可愿尝试？”
宁远闻言一愣，他从没有在秦修崖脸上见过这般神色，能让他这般凝重的，看来这次淬炼的必然凶险异常。一丝犹豫在心中一闪而过，转眼化作坚定。
他不想让自己师父失望，他不甘心再做被保护的弱者，他想回到挚爱之人的身边。而想要完成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拥有——绝对的力量！
宁远迎着秦修崖的目光，郑重地道：“徒儿愿意一试。”
“好。”
似乎感受到自己徒弟的决心，秦修崖也不再多说。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一股带着滔天戾气的恐怖气息释放出来，周围的温度似乎瞬间下降了数十度。
饶是以宁远在四十八次千毒池淬练后，变得强悍无比的身体，在这股气息下，都不自觉得颤抖起来。他清楚地感觉到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一种致命的危机在心头升起，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呐喊着。
“不能尝试，否则一定会死的。”
“师父，这到底是什么？”
宁远此刻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早早便已下了决心，但这股气息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这才不禁出声问道。
秦修崖抬起头望着宁远，正色道：“这是异兽的精血，而他的主人，是条毒龙。为师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否还要完成这最后一次淬体？”
秦修崖的话语让宁远心中猛地一震，眼里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可是毒龙，一条真真正正的龙族！不管在前世还是今生，龙族这个种族，必然是站在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眼前这瓶精血所释放出来的恐怖气息，以及宁远内心身处不断散发出的恐惧感，无不预示着这次淬炼的危险性。
“如果我坚持，结果很有可能真的就万劫不复了，我真的还要尝试么？”
退缩的念头从宁远心中升起，他久久沉默不语，内心里充满了挣扎。
“我要冷静下来，我不能让恐惧占据了我的思想。我不能盲目地拿命去赌，但我也不能轻易放弃这个机会，让我再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到底能不能成。”
宁远深吸一口气，抛开内心的恐惧，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两世为人的经历让他明白，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必须先冷静下来，才有办法思考。
这一刻宁远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下，他的五感分外的灵敏，他能很清楚地看见秦修崖身上沾满鲜血的白袍，苍白的脸色，能听到了他稍带混乱的呼吸以及急促的心跳声。甚至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师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的那丝期待与矛盾。
忽然间，宁远闭上眼。不知为什么，此刻他的心底竟然浮现出齐芸的模样，想起了两人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感到胸口似乎传来一股炙热感，原本所有的胆怯在这一刻尽皆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自信与决然。
宁远重新睁开眼，神情中满是平静。他对着秦修崖缓缓开口，语气前中流露出所未有的坚定。
“师父，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