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赐婚
夜间,孟思容,沉星,苏清颜,三人未搭出宫的马车回府,而是选择走路回府。
夜深人静,街边的烛灯全部熄灭。
孟思容走在前面,沉星与苏清颜在两侧,她们看着眼前高傲的郡主,没有说话。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她单薄的身影,步摇微微晃动,白皙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此时,沉星的脑海里全是今晚御花园里面的零碎场景,她记不得从头到尾的事情了。
只记得,孟思容和仁宜一起带着礼物献给当今圣上。
刚好,宫廷乐师奏乐,孟思容跟仁宜临时被皇后提议,随性点,跟舞女们跳着绿腰。
他很高兴,开心的合不拢嘴,明黄色的龙袍映衬着他更加威严。
后来,他赐了孟思容黄金,也赐了仁宜珍宝,对两位女儿赞不绝口。
再后来,众人贺喜声也阵阵入耳,尤其是贵妃跟皇后,一个劲儿的夸赞孟思容,称她仙女下凡。
最后,皇后想要开口想要请皇上赐婚,可话还没有说出口,贵妃先开口了,她替别人抢先求婚了。
而皇帝同意了,他喝了几杯酒后,不清醒的同意了。
从头到尾,孟樾没有为孟思容说一句话,他任由自己的女儿,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决定了。
直到出了宫门,沉星都无法想象,孟思容今天被皇帝随意指婚了。
苏清颜看着前面慢慢走路的人,她在月光下前行着,心中隐约作痛,皇都城留不住她的美丽了。
她脑海里,全是今晚孟思容跳舞的曼妙身姿,她挥动着纤纤玉手,衣摆在风中摇曳,御花园里的烛灯散发的光芒,不及她万分之一。
那是多美的身姿,多美的容颜啊。
在和仁宜对舞的那刻,孟思容笑容满面,眼神无意瞄到苏清颜的时候,竟是带着爱意。
这样美丽的动人心魄,可这样的美丽,却不过是九五之尊的一句话,便从此踏上不归路。
苏清颜恍惚中看到孟思容离自己越来越远,自己抓不住她的手,任由她离开。
快要走到丞相府门口的时候,孟思容停下来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沉星和苏清颜,眼神冷漠,终于开口。
“你们先回去,我去孟丞那边。”
“好。”
她们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头,默默离开了。
到了孟樾的书房,孟思容看到他站在桌子旁,慢慢的写字,也没有抬头看她,仿佛不在乎她的到来。
“今晚为何不阻拦?”
她对孟樾,再也没有任何感情,他不像是父亲,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
“这是陛下的决定,圣意难违,即使我开口阻拦,又有什么理由呢?你早就过了适婚年龄了。”
他没有抬头,还是在写字。
“我想过今晚是太子,甚至在贵妃抢先开口的时候,想过是宁王。”
孟思容万万没想到,贵妃居然如此记恨她,只是两个时辰前得罪了她,便如此对待自己。
这时,孟樾停顿了一下,换了页纸张,而后又起一行。
“也许,皇后放出来的风声是太子,其实也是卫岑君。恰好你得罪了贵妃,她只好做戏让贵妃坐不住,来报了个仇。”
孟樾明白,太子冲喜这个事情,若是皇后真的急。
三年前孟思容回来后,她就做了,比起身份,难道不是自己的儿子更重要吗?
贵妃一直和皇后对着干,她早点放出风声要让孟思容做太子妃,就是猜到贵妃不会如她所愿。
“卫岑君是宁王的人,不是吗?皇后她为何这样?”
听孟思容这样问,孟樾终于停下笔,抬头看着她。
“你能杀贵妃的心腹,能不能杀卫岑君?”
孟樾的眼神复杂,孟思容看到了他很多情绪,唯独没有一个做父亲该有的感情。
所以,她是做棋子了,对吧? 孟思容不屑的笑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安排呢?杀卫岑君,你当我傻,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动他一根汗毛。”
“你的美貌,可以成为刀,而沉星也可助你。” 孟樾当然知道,人不是孟思容杀的,那个沉星才是厉害角色。
而孟思容,容颜倾城,卫岑君是男子,罗裙之下,事半功倍。
果然,他一直在监视她,孟思容不想提沉星。
她走到书桌后的柜子旁,看着柜子上摆放着一个杯子。
那是孟思凡用过的,她摸了摸,而后转身看向孟樾,眼神愈加冷漠。
“孟思凡未去战场时,您是刑部侍郎,后来她选择离开皇都城。去了边疆征战沙场,屡屡获胜,不过几年做了大将军。您同时投了皇后,加上孟思凡的荣光,终于做了丞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在怕什么呢?”
“太子身体还未好,皇后膝下二子只有十岁,宁王贵妃虎视眈眈,我能不怕?”
他还怕什么呢?孟樾最重要的还没有说,他还怕孟思华出事。
孟思凡已经不在了,自己老了。
儿子却又病了,他一把年纪,还得搏一把啊。
“所以呢?牺牲了孟思凡不够,还要牺牲孟思容?”孟思容一步一步走近了他,语气越来越重。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双眼盯着孟樾,即使他发间白发多生,即使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她,无法原谅。
“孟家的荣光,全凭女儿们的牺牲吗?”
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孟樾不敢对视了,他低头。
“思凡是为国捐躯,不是为了孟家,她是英勇的战士。”
“是,她英勇,那我呢?孟丞,您心里,对于孟思容,可曾有过一丝怜爱?若不是皇家恩泽,您可曾想过,还有一个女儿在城外破屋里吃不饱穿不暖呢?可曾想过呢?”
孟思容是他年轻的时候犯得一个错,一个婢女所生。
入不了家门,见不得亲爹,被当家主母赶去了城外老房子,只有一个老婆子跟着。
这么多年,孟樾从未去见过她,偶尔差人送点银两。
若不是孟思凡的牺牲,皇家的恩泽,孟思容怎么会被世人知晓。
对于她的几连问,孟樾不作答,他是心虚了,无法面对孟思容那双失望的眼神。
良久,孟思容站直身子,将双手从桌子上移开,缓缓转身离开。
“圣旨不可违抗,嫁给太子也好,卫岑君也罢,终究是荣华富贵的,离开了皇都城也好,也好。”
她走后,孟樾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他甚至不敢自责,不敢愧疚,他对孟思容,向来都是不负责的,向来都是。
亏欠她的,下辈子再偿还吧。
从书房到自己的院子,这段路,孟思容脑海里全是仁宜送她出宫的场景。
她哭着,她不敢出声的哭着。
“思容,若是有来生,我宁愿你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开心快乐,自由自在便好。”
可她生的卑贱,却得了皇恩,再也由不得自己。
这是赐婚卫岑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仁宜也没有办法的了。
回到住处后,孟思容看到苏清颜在院子里等她,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依然看不出喜乐。
走近后,孟思容看着她发间的木簪,没有往日的打趣。
“它旧了,该扔了。”
“旧人的遗物。”
她不看孟思容的眼睛,只是微微偏头。
旧人的遗物,孟思容知道她说的是谁?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不如那个人。
“人死了,留下来的物件又有什么用!”孟思容一把扯下那根木簪。
不等苏清颜反应,直接将她按在墙边。
“我问你,今晚我被赐婚卫岑君,你可有一丝不舍?”
苏清颜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但是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感受到孟思容的痛苦。
不舍吗?苏清颜咽了一下空气,喉咙微微动了一下,生怕被看到,她摇头。
“为何不舍?郡主是要嫁给卫岑君做王妃的,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是我等贱民这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事。”
“你也喜欢荣华富贵?”
这话让孟思容诧异,她认识的苏清颜从来不喜这些。
如今说这些,谁信啊。
“当然,我也是俗人,只不过得不到罢了,得到了,怎能不喜?”
她依然嘴硬,孟思容知道她是骗人的,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松开她。
“好,既然如此,我让你得到。”
说罢,将木簪扔在地上,狠狠一脚,瞬间,那支旧木簪碎了。
没想到她会这样,苏清颜终于有了情绪,眉头微皱,连忙蹲下捡碎片。
“你太过分了!”
看她失魂了一般,孟思容忍不住笑了,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清颜,嘴角勾起冷笑。
“旧的东西始终是旧的,不如扔了,我会送你一个更好的。”
碎了也修不了了,苏清颜蹲在地上,喃喃自语。
“更好的,什么才是更好的,你是郡主,想要什么都可以有更好的代替,不是吗?我只有这个木簪是最好的,你觉得其他的可以代替吗?”
“所以,你觉得旧木簪无法代替,那么人,也是一样吗?”
孟思容弯腰,用手抬起苏清颜的下巴,四目相对,她仿佛看到了苏清颜眼里的泪光。
“一样,人也代替不了。”
她回道。
“那么,你爱的是孟思凡,还是我?”
同样,苏清颜也看到了孟思容眼里的泪光,这双眼睛不再明亮。
突然多了悲伤,她眼眸深处,竟是悲然痛苦之色。
苏清颜忍不住伸手,摸了孟思容的脸颊,冰凉的感觉触动着她的手。
她的眼眶流出一滴泪水,滑过脸颊,低声回道“即使我告诉自己,无法替代,可是,我无法无视你。你的容颜,你的笑声,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你知道吗?孟思容,我很痛苦,我爱你,却又不敢爱你。”
她的话,让孟思容更加痛苦,她松开苏清颜,甩手进门。
“她是她,我是我,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的。”
她是孟思容,她怎么会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呢?
房里的沉星无奈的摇头,可今日,孟思容的戏,演的太真了,把所有人都骗过了。
他们真的认为,她是无奈之举,只有沉星知道,她是一定去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