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孟知安毒发
这年冬天，乐清莫名的又下大雪，安山仅一天，便被这漫天的大雪给淹没，百里不见人影，凄凉而孤寂。
在庄重肃穆的祠堂里，孟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排一排的摆在高处，里面，还有一尊佛像。
在这深夜，昏黄的烛光照耀着佛又慈悲，又冷血。
苏清颜跪在那里，双眼微闭，不停的转动念珠，一直在念着佛经。
直到听到银月走进来，才停下开口。
“银月，山下可有消息？”
“还没呢。”银月添着炭火，小声的回道。
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尊仁慈的冷佛像，泪眼婆娑，道“谢筠的人把安山守得死死，只让你出去，我真的很担心很担心，知安的毒，怕是深入骨髓了。”
添完碳火后，银月拍了拍手，走到苏清颜身边，扶着她的肩，心疼的说道“这三小姐的师傅落百仙，黑野一直找不到。而谢筠和她，根本没有夫妻情，分开居住，从未看过三小姐。 她每每毒发，任由她痛苦，只有黑野会陪着她。苏姑娘，而这些日子，你一直跪在这里不停的祈祷，寝食难安，看得我都不忍心。”
之前，从云菊传来消息，说孟知安早就中了百骨裂的毒，一直未寻到解药。
有着前世的记忆，苏清颜就一直处于痛苦的状态，隔三差五去山里寻找草药，自己研制解药，托云菊带回去给孟知安尝试。
多次下来，无果。
她出不去，只能一直吃斋念佛，抄写经书，除了拜佛，还经常跪在祠堂求列祖列宗保佑孟知安。
苏清颜不理会银月的关心，只想着孟知安。
“虽然见不到她，可我知道那百骨裂的可怕，她疼，我便有感应，不知何时，能有落百仙的消息。”
看苏清颜如此关心孟知安，银月羡慕的不行，语气里还有些酸意。
“三小姐要是知道你如此关心她，痛她所痛，也不会怪你无法陪她左右了。苏姑娘，她有你，可真好，我若是能得一人真心，死而无憾。”
苏清颜听到这话，心里能猜出银月的画外音，她略微有些尴尬，而后又缓过来。
她把银月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看着佛像淡淡的说道“你若是病了，云菊必然也是心痛不已。她可是你的好姐姐，对你做的，会比我对知安做的更好。”
“哦。”
又是这样了，每次银月表现出对孟知安的嫉妒，苏清颜就态度冷淡，给银月画出一道界限。
她低下头，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无奈的坐到一边，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不停跳动的碳火星子，十分不解。
“她都不要你了，为什么你还执迷不悟的守着呢？”
苏清颜，如月一般的女子，清冷绝尘，让人望尘莫及。
可就是这样的女子，她动了情，只为一个人，一个叫孟知安的，抛弃了她的无心人。
苏清颜听到了，却没有回答，继续闭眼念经，转动着念珠。
心里暗暗的回道，因为我爱她，也欠她，注定是要用生生世世去还的。
孟知安，我果真是爱你入骨，轮回转世，你换了姓名，改了性子。
可我却什么都没变，一直是苏清颜，永远都是爱你，却也无法偿还罪孽的苏清颜。
乐清谢府别院里，除了看门的守卫，所有人都守在院子里。
今晚孟知安的毒再次，黑野找来了全城最好的大夫来了。
厢房里面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声，云菊急得手心都掐出血来，眼泪也不停的往下掉，更不管风雪把自己的脸刮伤的疼痛。
“黑野大人，都两个时辰了，大夫怎么还没有出来啊，夫人还能不能挺过这关了啊。”
她急，黑野心里也不见得好受，他掐着腰，不停的踱步，语气也不耐烦。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中过百骨裂，况且，大夫也说了，知安除了百骨裂，还中了其他的毒，她痛苦，我也难受。”
都那么长时间了，黑野在外面只听到一阵又一阵糟心的叫声，实在凄惨。
可大夫迟迟不出来，他这个糙汉子也没有办法，除了等待就是等待。
过了一会儿后，里面的叫声变得微弱，传来咣咣铛铛的声音，接着，一个大夫出来了，满手都是血，紧张的嘴都在哆嗦。
“黑野大人，夫人，夫人她，怕是抗不过了……”
话还没有说完，黑野的脸就黑了，气得上前拉住大夫的衣领，大声怒道“别放屁，你可是全城最好的大夫，要是你也救不回来夫人，我杀了你！”
大夫被他吓得双腿发软，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泪目道“您杀了我也无用，夫人她毒入骨髓，放血，刮毒，皆无用了。这百骨裂毒性最凶，夫人一女子，体弱难扛，不如大人您一个痛快。”
听完这话，黑野怒得眼睛都红了，猛的把大夫推开“废物！”
然后他不顾大夫的阻拦，冲了进去，只见里面还有两个大夫，在努力的控制孟知安，还有一个大夫坐在外屋在祈祷。
走到床前时，黑野看到孟知安的脸已经惨白，汗水将头发都打湿，贴在脸上，嘴唇咬出血来，呼吸微弱，眼睛都睁不开来。
被子遮住她的身子，床单上尽是血迹，地上的盆里是猩红的血水。
“知安，你别放弃，为了苏清颜，我答应你，只要你撑得住了，我会想办法让你们离开乐清啊。”黑野瞬间泪目，跪倒在她床边，心疼的握住她那冰冷，消瘦的手。
朦朦胧胧中，孟知安听到了一个声音，将她从梦中拉出来，她大口的喘着气，身体的阵阵疼痛将她刺醒。
她想要睁开眼，却完全使不出力气，只能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
“苏……清颜，苏清颜呢？还有，那个谢筠呢？”
黑野的手被孟知安紧紧握住，感受到她的痛苦，实在不忍心，用衣袖蹭去那不争气的眼泪后。
“苏清颜在安山，谢大人去了金陵。”
趁着清醒，孟知安咬着牙，道“你跟谢筠说，放了苏清颜，否则，他体内的百骨裂，比我更毒！只要他放苏清颜离开，落百仙，落百仙会救他。”
“那他为何不救你？”
“落百仙，他，他是替罗信，替罗信害孟家和谢靖衡，他留着谢筠还有用。”
听这话，黑野急了，不停的摇头，大声道“不，不行，你告诉我，落百仙在哪里，我也要救你啊，我只救你！”
他怎么能把孟知安舍弃，这几个月来，都是自己在照顾她，陪她吃饭，和她拌嘴，已经把她当做妹妹了。
从小便失去亲人的黑野，除了孟谦，再也没有谁给过他朋友的感觉。
所以，黑野宁愿任何人死，也不能失去孟知安。
他怒得松开孟知安的手，将床边的产婆拎过来，厉声道“你们，给我保救夫人，听到没有，我就守在这里，她死了，你们也！”
“好好好。”
大夫们被黑野这愤怒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立马点头答应，赶紧想办法。
“黑野，你……你敢不听我的命令。”孟知安被他气的呼吸急促，困难的把手抬起，眼里尽是怒气。
黑野擦干眼泪，狠心转过身，道“对，我敢不听，因为现在的你，不是谢夫人，是我黑野的妹妹。他谢筠死活，我不管，她苏清颜死活，我也不管了，我只要我的妹妹。”
在大夫不顾孟知安的痛苦，努力的想办法时，凌花蕊冒着风雪闯了进来。
她得知目前的情况，面色冷漠，直接将黑野推了出去，然后猛的关上门。
“你最好现在去找谢筠。”
“凌花蕊，你做什么！”黑野在门外气的跳脚，完全没料到这个女子突然过来。
里面没有人回答他，而是又传来孟知安的叫声，黑野被这痛苦的叫声惹得原地打转。
雪越来越大，里面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可外面的场景，大家历历在目。
只有黑野，整个府里，只有他一个人蹲在门口，任雪掩盖他的身子，也不离开一步。
里面的叫喊声一阵接着一阵，从凄厉到沙哑，孟知安仿佛耗尽所有的气力，也不再放弃。
约莫四更天时，里面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声音，黑野将头抬起，拍了拍脑袋上的积雪，看向云菊。
“怎么样了？”
“不知道。”云菊抱着暖炉，脸僵硬住，不敢回答。
风雪已停，山间寂静得如同无人的荒野，漆黑的夜幕像是一块沉重的墨布罩在一片荒茫大地上。
苏清颜的念珠在经文念完的最后一个字断开，滚圆剔透的珠子落了满地，颗颗砸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冰冷的泪涌出眼眶，面前的那尊佛像变得模糊，薄唇轻启。
“知安”
在北街云香阁那儿，李妈妈关门停业三天，她抱着暖炉，坐在屋子里，看着桌子上的食物，提不起任何食欲。
而坐在一旁的罗信，却有滋有味的吃着，还不时抬起头看她，眼神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李妈妈见他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问道“罗大人，谢靖蘅和孟正霆死了，杀他们的刀，也断了一把，也没人对您构成威胁了，您怎么还来呢。”
被她这么一问，罗信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看着日渐消瘦的李妈妈道“他们两个死了，可还留下一个祸害，我不放心。”
还有一个祸害，李妈妈皱眉“你是说谢筠？”
“嗯。”他点头应道。
“可他不过一个小县令，没了谢靖蘅和孟正霆，掀不起大浪。而且，现在谢筠刚痛失孩子，夫人也生死不明，颓废不成样子，你完全不用担心他吧。”
李妈妈无奈了，听凌花蕊说，孟知安和谢筠都中了百骨裂。
她真搞不懂罗信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简直是庸人自扰。
罗信就知道李妈妈想得太浅，他冷下脸，抱着胳膊起身道“谢靖蘅对付我的所有证据都在谢筠那里，他只是中毒，落百仙心思难测，没人知道他是否会出手。李妈妈，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杀伐果断，不留后路。希望你把他给解决了，我要的不单单是他颓唐落败，而是谢家永远消失，否则，替代你的人大有人在。”
说完，罗信扔下一块包裹，便离开了。 李妈妈等他离开后，打开那包裹，只见里面是几根琴弦，她摸着那琴弦。
双眼湿润“平云，素钥，我这可怜的孩子们。”
孟正霆的死，不是剑伤，而是琴弦所致，李妈妈打开门，倚在门框上，看着凌花蕊的房间，目光哀愁。
原来，这个云香阁里，一直念着柳素钥，想着柳素钥的，不是只有她李妈妈，还有那个人。
方平云，是李妈妈用来帮罗信对付孟正霆和谢靖蘅的利刃。
而她，还有，孟知安，全是对面房里那个女子的利刃，只为柳素钥报仇的。
孟丞安，奶娘，孟正霆，白歆，这一个一个死去的人，全是她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