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兄妹对峙
如孟辞所说,苏清颜的日子很不好过。
在她踏进院子门口时,便听到两个府里丫鬟在说话。
一个叫云菊,在府里待了五六年,还有一个叫银月,是前些日子刚进来的,先由云菊带着。
这云菊的性子比较活泼,嘴巴也碎道,边洗床单边向银月唠叨。
“在这府里呢,除了二夫人白歆,你还不用太重视的,就是那个苏清颜,她是个倒霉货,表面上是咱孟府的二少奶奶,其实连我们这些下等的丫鬟都不如。”
“为何?”
银月性子较温和,听她这么说,有些不解,堂堂的二少奶奶,怎么就不如她们这些低等丫鬟了。
在回答银月的疑问前,云菊先左右看看,确保无人后,便开口絮叨。
“她啊,就是老爷从青楼里买回来的一个女子,虽长得美,可性子冷淡,待人疏远,不易亲近。所以她伺候那个脾气古怪的二少爷,凭着这性子显然不讨喜,被打是家常便饭,还有苦不能说。哪里是二少奶奶,不过是一个花钱买来的奴隶,给二少爷消遣那变态生活用的玩偶。这正主不关心她,导致下人们也都不尊重她,所以你从我这里离开后,可不要乱认主子,以免抱错了腿,往后的日子过得憋屈。”
银月跟着她学几个月礼数后,自然是要被哪个主子叫走使唤的。
所以出于好心,云菊便提醒她两个人不能跟,一个是二夫人白歆,另一个就是二少奶奶苏清颜。
“好吧。”
听完后,银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她记下了。
“那我该讨好谁啊?”
既然这二夫人,二少奶奶不能跟,那她一个小丫鬟跟谁才好?
云菊低头想了想,把府里还剩的主子权衡一下,回道“你就想着法儿讨大少奶奶的喜欢吧,她是夫人的侄女,虽脾气骄横,不过在府里有点地位,跟了她,日子会好过的。”
冯青儿,冯伶莲的侄女,一个嚣张的女人,孟知安忍不住嗤笑一下。
“不过是狐假虎威,一个小气又有心机的女人,跟了她才是倒霉。”
而后,孟知安转过身子,往孟丞安的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花瓶摔在地上那种尖锐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孟丞安的声音。
“我说过面里不要放葱花,你怎么又放了?脑子不够用吗?”
原来是摔碗的,就为了葱花的事,孟知安无奈的抱着胳膊,她这二哥脾气越来越大了。
接下来就是苏清颜那冷静到过分的声音,她说“上次你说喜欢在面里放葱花的。”
她这是在为自己辩解咯,孟知安笑了,轻启朱唇,没有发出声音。
根据她对孟丞安的了解接道“上次我说喜欢,那是上次我想吃,这次我不想吃了,所以你不应该放。”
果不其然,孟丞安所回答的话与孟知安的唇语如出一辙,一字不差。
就是这般无理,他一直是,所以苏清颜沿袭到了曾经柳素钥所经历的一切痛苦,甚至更严重。
被苏清颜这么一辩解后,里面安静了。
不过一会儿,孟知安又听到了一声响,这次真的是花瓶碎了。
许久后,门被推开,一个白衣上沾染着鲜血的女子出来了,她用手帕捂着额头,面无表情的从孟知安身旁走过。
这短暂的路程,孟知安看到她眼里透露着一丝因伤口而产生的痛苦,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倔强而隐忍。
“二哥,你好。”
走进房间后,孟知安靠在里房的门框边,面露微笑的看向里面正坐在轮椅上的人。
听到这个声音,孟丞安先是一惊,而后用力扭动他消瘦的身子,将轮椅调转过来,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知安!你何时回来的?”
对于孟知安的出现,孟丞安是有点害怕的,这个,孟知安可以看见。
“也有一个多月了。”
他的脸又白又瘦,原本清秀俊朗的脸因病痛变得憔悴不堪,瘦削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还透着些生息,红唇已惨淡无色。
“无人与我说起的?”
听她说回来已经有那么久,孟丞安微微皱眉,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他怎么会知道,因这病,冯伶莲是不允许他出去,而平时只有苏清颜在照顾他。
依照苏清颜那淡漠的性子,是万事不关心的,府里的事她都不打听,更别说和孟丞安提起。
既然她都回来了,孟丞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随便找点话说说。
“知安,那你此次回来,要待多久?”
“等奶娘走了,我也就走了。”孟知安低头看着着手指,淡淡的回道。
问她待在家里多久是在害怕什么吧,害怕她待的久,会知道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之前孟辞说起的话,孟知安假装无意的试探孟丞安。
“二哥,素钥死了那么久,你有没有去看过她?”
听她提到素钥,孟丞安的脸色变了,他双手不知安放在何处,一直在轮椅上摆动着,眼睛也不敢看孟知安。
“没有,我行动不便,无法去看她。”
连去探望亡妻那么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到,可真够绝情。
孟知安心里十分难受,她轻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继续道“那她被埋葬在安山脚下,石碑上只刻了她是柳家女儿柳素钥,这事你可知?”
不去看她,那她的事总该知道吧。
孟丞安点头了。
“这个我知道。”
“为何你要让她的魂魄不得安宁?”孟知安皱眉质问道。
孟丞安被她这目光吓到,将轮椅往后挪了一点。
“你什么意思?”
“向来女子嫁出去后,便不是自己娘家的人了,素钥她嫁给你后,生是孟家的人,死便是孟家的鬼。可爹没有将她的名字编入族谱中,更没有在石碑上刻她与孟家的关系,那么她死后,头七回家探望家人时,既回不了柳家,也回不了孟家,岂不是飘荡在外。”
这事还是孟知安无意中和凌花蕊提到时,她所说的。
人死后,若不被世人所尊重,所接纳,便会成为孤魂,随处飘荡,直至消亡。
柳素钥她记不起前世,不知道回家的路,无法了却遗愿,便会一直入不了轮回,去不了来世。
“这个,我知道。”孟丞安低下头,心虚的样子很是明显。
他的坦白惹怒了孟知安,更让孟知安抓狂。
她直起身体,掐着腰,眼里透着泪光,眸子深处夹杂着痛苦,低声怒道“你为什么不阻止爹这样做,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的结发妻子啊,为什么你保护不了她?连个名分都不能给她?就在石碑上刻一个孟丞安发妻氏就这么难吗?”
面对孟知安的愤怒,孟丞安沉默了,他抬起头,一脸冷漠的看着她,双眼无神。
“你说啊,为什么你要如此对待她?”孟知安彻底崩溃了。
她一手捂疼得厉害的着胸膛,一手扶着身边的桌子,面色痛苦。
曾经,曾经柳素钥是孟丞安卑微低下的从自己手里抢走的。孟知安本以为他会用尽全力保护那个人,所以她选择离开,选择成全。
可为什么会这样,得到后,他却不懂得珍惜,对柳素钥又是伤害,又是折磨,最后还让她不得善终。
人已死,所有的恩怨该被放下的,可孟家这样做,是彻底害了柳素钥。
孟知安心痛,她无法想象生前受尽折磨的爱人,在死后居然也无法超生。
这个人,他的心到底是有多狠?不,是孟家,它太可怕,可怕到让孟知安心灰意冷。
可孟知安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并没有让孟丞安愧疚,反而觉得不悦,他瞪着她,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生气。
“知安,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素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孟丞安不仅没有反思,却在吃醋。孟知安笑了,她不屑的勾起嘴角,蔑视着他。
“与你无关。”
这态度使得孟丞安恼怒,他努力抬起头,看着孟知安,大声的吼叫着。
“孟知安,她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想着她?你有什么资格啊?”
“笑话,她怎是你的妻子,有何证据可以证明?”
若是将柳素钥归还姓氏葬于安山,那么他们当初的婚书必定是毁了。所以现在孟丞安说柳素钥是他的妻子,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看着他那样,孟知安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把他按到柳素钥坟前,让他磕头认错。
“没有证据的。”孟丞安也知道没有,他有些泄气,瘫在轮椅上,目光涣散,还不停的念叨着。
“她不是我妻子,她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呢,我那么爱她,为何她总是对你念念不忘。孟知安,为何你要抢走我的东西,你若是男子该多好,那么素钥与我便不会有婚约了,我也就不会如此痛苦……”
他自顾自的念叨着,孟知安也懒得理他,直接迈开脚步,离开了这个让人压抑的地方。
出去后,她看见苏清颜又端着一碗面进去了,里面有葱花。
这次,屋里很安静,没有碗摔碎的尖锐声,也没有孟丞刻薄的怒叫声。
他,安静了,低头吃着面,不去为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