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提醒(二)
哪知宝珠一点没有追问的意思,还好像没听到一般,问都不问,只道:“薇表姐,我听说十来岁的少年最容易耽于玩乐,浩表弟虽然聪敏好学,专心刻苦,可是禁不住有那等恶仆,就爱带坏了主子的,你可得多注意一些,别叫浩表弟着了别人的道。”
秦若薇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她的弟弟从小特别懂事,读书习字从来不用人说,成日里手不释卷,还是她看不过去,强迫弟弟停下来,他才会想起吃饭休息。
这样一个书呆子,又怎么会被人带坏了,不思读书呢?
看着秦若薇的神情,宝珠就知道她没当一回事。
也是,秦之浩幼时聪慧过人又十分乖巧,都说秦之涣是京中玉树,可秦阁老却说过,秦之浩玉璞天成,假以时日,定然不比秦之涣差。可就是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少年,却因为家法伤了一条腿,从此成了行动不便的跛子,也就绝了科举入仕的路。
后来秦若薇每次提起,都悔恨交加痛不可当,深恨自己没有看好弟弟,更没有护住了弟弟,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双亲。
想着秦若薇那时的悔不当初,宝珠决定把话说明白一些:“薇表姐,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这是我前几天从我们家袁管事那里听来的,他久在外面走动,知道的多。听说有一家的小公子,聪敏好学,堪称神童,可是家人无德,带着小公子看了几次走鸡斗狗,这小公子竟然迷上了,从此只爱玩乐不爱读书。他家里老人一气之下动了板子,本想给那小公子一个教训,没想到下人手里没轻没重,竟将那小公子打伤了一条腿,从此成了残疾,再不能入仕了。那家人别提多后悔了,但错已铸成,小公子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宝珠说完,唏嘘不已,秦若薇听得目瞪口呆,她猛然想起,祖父夸奖弟弟时,大伯母那一闪而逝的嫉恨之色……
“我知道了,叶表妹,多谢你!这一番告诫,真如良药苦口,我一定牢牢记着!”秦若薇攥紧了帕子道。
弟弟那边一定得叫人好好盯着,这个家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祖父和祖母那般盼着弟弟好的,她决不能叫弟弟落入那小公子的下场!
宝珠只能提醒这么多了,对秦若薇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对秦之浩又能产生多大的影响,都不得而知,但做了,总会有改变的可能。
也许这一回秦之浩因为自己这一番话,就能躲过那灭顶之灾,重新走上科举之路,出将入相,成为一代名臣呢。
只要秦之浩能有所成,秦若薇这个亲姐姐,也就有了依仗,即便秦家以后败落了,秦若薇也不用畏惧人言老在家中,需知权位即正义,若秦之浩出息,秦若薇就是克死了两个未婚夫三个未婚夫,也不会有人嫌弃,总能寻到门当户对的婚事。
朱门绣户女,青灯古佛旁,终究不是好结局。
延福居西梢间,秦老太太坐在红木扶手椅中,看着跪在地上的秦若芳和张莞,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老太太,也不能全怪芳儿和莞儿,叶家姑娘本就没有什么规矩,她同三丫头是嫡亲的表姐妹,在一起打打闹闹,芳儿也不好过分制止,如今失手受了伤,怪得谁来……”刁氏看着女儿跪在地上,心疼的不行,连忙上前为女儿分辨道。
“住嘴!”秦老太太瞪了刁氏一眼,“都是你平日里惯着芳丫头,才把她惯得无法无天不分轻重。教坏了我的孙女,一会儿我再和你算账!”
刁氏被骂得一愣,她嫁进秦府这么多年,还从没被秦老太太骂得这样狠,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闭了嘴,心中却把那始作俑者骂了无数遍。
要不是叶宝珠那个小贱人,她何至于受这般羞辱?
秦老太太暂时管不着刁氏,只是看着地上的秦若芳和张莞,痛心地道:“你们两个是什么身份?宝丫头是什么身份?也就是如今你们年纪小,还能在一起相处几日,以后,只有她不如你们的,再没有越过你们去的!你们俩何必跟她斤斤计较?伤不伤她都是小事,若是因此坏了自己的名声,那才是大事。你们怎么就想不明白?”
秦老太太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秦若芳和张莞都是高贵的玉瓶,叶宝珠不过是只老鼠,实在没必要为了一只老鼠伤了玉瓶,所以玉瓶要自重,不要和老鼠一般见识。
但是秦老太太毕竟老了,她已经从豆蔻之年走过去太多的时光,已然忘记了小姑娘们在意的事情,同大人们在意的事情完全不一样。
在大人们看来完全不必要争的东西,在小姑娘眼里却是性命攸关,比如美名,比如宠爱,比如一个未来嫂子的可能。
“祖母,您也说叶宝珠的身份不能和我们比,为何还让我们同她来往呢?”秦若芳不服气地道。
这其中当然是有缘由的,只是,小孩子们还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秦老太太冷笑一声:“芳丫头,祖母说的话,你不愿意听是不是?”
刁氏虽然挨了一顿排揎不敢开口,但听到婆母这冷冷的语气,也知道要糟,连忙用眼神示意女儿服软。
但秦若芳此时头脑发热,根本没看见她娘的苦心暗号,梗着脖子就要说话,却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猛得一拉,顿时回过神来,再看上首秦老太太没了笑意的面容,秦若芳身上一冷,低下头应道:“孙女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秦老太太拍着桌子怒道:“那大夫是怎么回事?芳丫头,你说!”
秦若芳根本没料到祖母连大夫的事都知道了,立时慌了神,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张莞。
这事是秦若芳交代了大丫鬟甘桃去办的,甘桃则找了刁氏派出去的管事媳妇,由那管事媳妇直接吩咐了大夫的,是以刁氏还不知道。
“什么大夫?芳儿,你还做了什么?”刁氏心里一激灵,终于明白婆母方才为什么斥责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