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梦归离 22
不爱动手,
不代表弱。
锁环收紧,双手垂放身前,狰因痛苦而青筋暴起。奋力挣扎,
也无济于事。
颈间疼痛,我扯开长巾,伤口处的鲜血还在流淌,随后再压紧伤口。
从袖子里掏出面纱,
掀起来看,整张都是大荒的山图。坐于石堆处,从这里望,大荒的风景落入眼眸。
灰黑的石块从峭壁滚落而下,掩埋掉曾经的妖尸,现在的残体遗骸,看着它们消散殆尽。轻轻叹息。
鸟危山再往西四百里,就有座山,叫做小次山。那里,是朱厌的诞生之地。
我曾听前人说过,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白烬,白尽。
心中默念,
无论哪一个?都不像是好寓意的名字。
相比之下,白烬还好听一些。
微风吹拂,清露随落。坐着,
注视远方天际,黎明到临。指尖点在昏迷的狰腕处,观察他的情况。
经历一夜的折磨,十次的生死轮换,虽然是在梦境里。
他现在的模样,好像还挺惨哦。
面无血色,眉紧皱着,乱发垂散遮住闭掩的眸色。黑红色束袖长衣,
是一只挺强大的妖。
解开灵锁,略过倒地的妖,前往鸟危山的路有些复杂,我得早点启程。
“你,别走。”狰猛得吐出血,他撑起身体,攥紧她的裙摆。面露不解与气愤,
但他依旧不肯放弃。
“为什么,”狰抬头,那脆生生的声音,似乎还留存着那些无辜生魂,彷徨的模样,“你要这么对我?”
只是让他经受那些小妖的死亡前景。而那十只妖兽的生命尽逝,仅仅只亲身经历,十次痛苦无望的绝望挣扎,
似乎也不能让其解气。
“哦。”可惜他负有气运。
转身注视,
他流露出的消沉意味,
注定以后有职责在身,是为消业行善。
我便不能就此了结他,“好玩吧。”
我转身。不知他脆弱的神情慢敛,注视起她离开的背影,
眼眸幽深,
“我杀的都是该死的妖。”你的招式,
狰的笑容绽开,所表现出来情绪失衡,实际假装,“实在…弱得很。”
擦掉嘴角的血,手中凝聚一注妖力,用于传信,发往两处境域。
“白烬,我视你为好友,希望你能及时赶到,救她一命吧。”
狰席地而坐,“也就是我好心,”摊开手掌,一颗明媚的宝珠落在手心里,
“传说,果然有虚构成分。”
我瞧她,也并非貌丑不可视啊。狰忍不住咳咳,口中有血腥味,“真是狠心的女人。也不知,那些妖到底在追逐什么。”
玉珠却在此时迎风而解,散入那妖怀里,修补伤势。算是自己的弥补。
忘记说了。自身灵力所及之处,我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声,知晓他们任何举动行止。
。
乘黄的手段?
要救神女大人。
神女身患瘟疫,生命…危在旦夕。
停住脚步,清晰的人影倒映在水池中。俯视水影里的那人,面容被帕影遮掩,
“该怎么救?”
是否,真要如梦境一般,舍身救人。
可那般,方式过于笨拙,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思绪一时入沉,我站在边岸,努力回想曾与瘟疫之症有关的一切。
面纱的带子松散,即将落入水中。却在这时,身后有妖力一缕,托起浅白的纱衣。被接住,这次是落入手心里。
,
“啊!”
“别跑了,”小白。
退却蜂群之后,去追疯狂逃蹿的白尽,此时他慌不择路,欲跳入水中。一把拽起小白的衣领,而脸上的面纱,
被小白在挣扎时打落,飘悠悠地向水中落去。此事紧急,顾不得再捡,拉着小白,继续往林中深处走。
今日要采摘的药草,名为鹭红羽,也可以叫做红尾鹭,极其挑剔生长环境,因而比较稀少,就需要多费时力去寻找。“我就在这里,不会让你出事的。”
拍拍小白的肩膀,看他又蹿高的个子,心中涌意,颇为欣慰。这是,
我养的弟弟哦。
真可爱。
“姐姐,你的遮面……”
“……都怪我。”小白瘪瘪嘴,眼睛泛起莹莹水光,潋滟浮动。但她恰巧转过身,相当于给瞎子看。
“没关系,”耐心解释说,边走边打量这里的景色,寻找红尾鹭的踪影,掀起一片很大的墨绿色叶子,俯身仔细寻找,
“我原先戴着面纱,是因为怕吓到别人。”没找到红羽鹭,
但是找到另一种鹭草,绿色儿的。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若不怕,我也就不会为此担忧挂心。”连根拔起。
回头种院子里,应该能活。
叉着腰,湿润的泥土包裹根系,用一层薄布隔着,轻轻放进背筐里。白尽降低身体高度,以便利她的举动。
“我不怕!……姐姐。”小白莫名觉得脸泛痒意,“其实,若只你我在,姐姐你可以不用在意这些的。
“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看。”声音愈渐弱低,有些害羞。
但很久,不见她回话。他转身,看向四周,已无人的踪影。青白的衣裙成功融入绿野仙地,
小白:“…………”
“姐姐?”
白尽去寻找她的踪迹,从左往右,从上到下,最后在脚踩着底坑边缘朝下望时,看到了真实的她,
“我在这呢!”
不小心栽坑里了。
“你还记得,我们曾去山林深处寻药,偶然撞见的那棵机柏木,”青耕居机柏之木,食之花果,生而避疫。
“或许,这就是救神女的方法。”
转移目光,
有一瞬专注于他的手,回忆之前狰所说过的话,我便想知道他的体内,是否真的隐藏暗伤。接住面纱,手却未移动,指尖顺势搭在白尽的手腕处,
“阿宥,”
只心想,探明一二便可。
听到他的声音,意图被阻,把脉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靠近他的手腕,一丝灵力即将引出,指尖却在此时被握紧,
欲从手心沿着经络,轻轻包裹心脉,灵力分散涌向全身,探索隐藏的伤情。
白烬没有再阻止,只是因为她独有的关心有些直白且直接,他知她无坏心。
“你还真是…”却有些温暖溢出心头,眼底情感漫满。白烬抿唇,止话。
此时风声变化涌动,
不再显现出先前的宁静。
注视她时常敛垂的眼眸,
白烬觉得她愈发内敛,明明小时候,偶尔也能看到阿宥姐姐展露的笑颜,
那时他就觉得这是最美好的画面。
然而,这样简单的情绪,在离别的那些日子里,就变得极致难得。
“三百年六个月零五天。”
本该,白烬以为,他会抓住她的想法。
可他忘记岁月静流,时光会伴随每个人在其身体上独有的痕迹。
但那仅仅属于自身,
旁人即使奋不顾己,也触不可及。
“姐姐?”他会在心底为她辩解,
专注的人需要妖的包容。
因为她的话,有时会令人难以理解。
“是初代神女大人的历任时长。”
抬眼看向小白,笑容逐渐绽放得灿烂,心情明亮极了,“你猜猜,乘黄听到这些,他会不会发疯……”
白烬:“?”
。
“混账!”乘黄气愤至极。
白烬:“。”
如今是三百年六个月,整整好的天数。
真是令人唏嘘至极。
敛眸,再睁开眼。被突然的风起尘埃,迷蒙住眼,微微泛红的眼眶,
白烬挡下乘黄四溢的妖力,担忧地看着阿宥姐姐。只是她注意不在此,阿宥神色宁静,眼睛倒映着其他。
“你与其在这里大开杀戒,祸害众妖,还不如多多珍惜这五日时间,”
组织言语中,视线一扫,
乘黄身后,苍黄萧条,落叶没有几片。
“毕竟再过之后。(神女的名字)……”
因为我感觉到她体内的生机已有大半溢出,剩下的那些……
也即将消散至天地之间。
。
“算算,从这里到白帝塔,至少得一日夜行程,”对他提醒,似乎真是为他着想。
再看向乘黄,苍白的脸色,眼中也布满血丝。他处于崩溃中,但依旧强撑自己,
因为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移几步路,似乎是在靠近,
微抿唇,
隐藏在袖中的手,制造出虚像,
映影在乘黄眼里。
而白烬在身后,他不声不响,为她拂去法术的痕迹。
“但实话告诉你,神女命数如此。我无法救她。”拉进话语的漩涡里,
“无论…如何…?”乘黄不想放弃,
“无论如何。”言语带着劝意,
但面上表现,不管乘黄作何感想,
我自顾自地说着。同样,
也无视掉他们所有的小动作……白烬扫视周围,感知到其他大妖的气息。
“毕竟百年之前你们封印白烬,”
转而走出白烬的保护圈,镇定没有躲,看乘黄逐渐将聚笼妖力消散,我慢慢说道:“我虽心生气怼,但也不会,
做出见死不救之举。”
白烬敛起的眸,重新抬头看她时,心里突然而来,神思活泛。
“你若不信,
大可继续留在这里……”
说着,手中掐诀,是常见的束缚之咒,但寻常妖兽轻易挣脱不开,就特别适合整治一些,心有牵挂、容易破防的大妖,
“希望你不要后悔,神女的生命临近终结,只有她孤独一人,
在萧瑟寂静的石地,
独自陨落……”
“再也见不到……她的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乘黄喃喃道,心里口中重复这句话,
脑海中,神女虚弱无望的模样。她似看他,又似望向别处,苍白得模样,即将消失在天地……乘黄再也见不到她。
逐渐地,
他对站于旁的人与妖视若无睹。
乘黄握手紧拳,深凝望她,心中抉择,最后深眸一闭,选择离开这里,
去往神女的身边。
趁着这刻,周围安静,再无其他作祟。想继续先前的话题,
“你我兵分两路,小白……”
“姐姐……”转头,听到白烬的声音,身旁白烬的另一旁,多出一个人。
我眯起眼,感觉挺眼熟的,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也就在这时,白烬介绍说:“姐姐……这是阿狰,
他也和我们一起去。”
“阿狰?”想不起来了。在波光粼粼的岸边,白烬和狰站在那里,明媚的阳光模糊了他们一部分的面容,神绪飘远,
“……好,那一起去。”
往岸边,踩着一块石头,风吹动浪花。明明处于空阔的天地,心里却莫名压抑。
注视白烬浅笑的模样,
脑海里他被戾气控制,
嗜血杀戮的画面闪现,
逐渐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眸中猩红充满戏谑的天真与残忍,易使他人忌惮,生出恐惧之心。唇齿笑却生寒,
与现在的白烬判若两般。
“你怎么了?”
山林里,白烬与我分路两旁。狰随我走,只因他不识山路。
脑袋尚处迷蒙之中,想扶住身旁的树,可惜错捣方向。没站稳,往后栽倒的途中。迅速抓住递来的树枝,
及时稳住身体。“谢谢你,…阿狰。”
重现先前的那一幕,
白烬失控的画面,再次浮现于脑海中。本想安静地思考一会儿。但随后考虑到,事况紧急,时机不成熟,还是,
先把这些事情,都抛向脑后吧。
狰提着竹筐,看她蹲在地上,
无力地摸索掉落在地的药草。随后将手中的两株,一起塞进筐里,朝她那里走去。
再睁开眼,
望着被树荫遮挡的天空,预感即将到来的雨夜。心中祈祷,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
“那片区域所有的熏草,都在筐里了。”狰附身,拍拍她的肩膀,“接下来,
是要做什么?”
站起身,“我们去熬药。”
这处山林,曾经热闹得似于烟火人间,现如今一片安静,但也祥和得合适,小妖们自在的生活。
白烬踩着树枝,机柏木的果实尚青涩。他想寻个机会,
把机柏木的幼树移栽到世间各方。此树是宝物,于人间绝症——瘟疫有奇效。
“那你为什么要欺骗乘黄,
还说……”狰不解,“神女大人有白泽之力,定能撑得更久。”
“我并没有欺骗乘黄,”历代神女,
虽承白泽神力,寿命延长,但依旧为人族之身,遇到危险要保护好自己。
“神女是不想乘黄犯下大祸,”于是选择自裁,“才会选择用自己的方式,”
结束生命,
“来阻止他的恶行。”
捣捣石堆,从里面扒出一枝白朵花,只是死活不清。抵住他即将脱口而出神女消逝的真相,将手中的花暴露在狰的面前,
“可以帮我一个忙?”微微抿着笑意,向他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忙?”
视线一转,阿狰提着木盒,里面放置熬补的汤药,“神女食用的汤药,需要一日一回,麻烦你帮我送过去。”
但不要被乘黄知道。
“这是阿宥教我做的人间菜肴,神女既来自人间,我想她一定会喜欢这些。”
所以阿狰遇到乘黄时,将心底孕育了很久的话给交了出来。
回来之后。
“所以你还是骗了他,”狰抓住阿宥话中的漏洞,“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妖的话怎么这么多。看了他一眼,就要起身离开。但是被他给扯了回来。
狰双手合十,他还特地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圆润饱满,特别像一颗黄杏子。
“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乘黄……”杵着下巴,思考道:
“……他应该是,长得像我一个故人。”
看到他的脸,总会让我觉得郁闷。
“应该?”狰觉得很奇怪,他在心里自问道:“原因……还能这样解释么?”
所以……为什么阿宥要对乘黄说谎,
“像故人…”阿狰活动他的大脑,努力思考,他觉得,“阿宥与那个故人,肯定关系匪浅啊。”认同。
难道是……情伤?
阿狰感觉自己抓到了苗头,忍重慎重,偷偷望向身后,……因为那里有另一只妖。
难道是因为我欺负过他,又或者是他在意的人,所以才一直到处追杀我?
“我和那个人,曾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应该是如此,我安然地点点头。
哦,原来是微仇。
狰微微侧头,注意到阿宥眼中的闷意,但他以为她很在意……
我确实很在意,
因为以故人作引线,一些尴尬的记忆被重新回想起来。毕竟,
那个时候是真幼稚,
沉入自己的思海里,握拳,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再次,把那些奇怪的东西统统清掉啊。
眼底的崩溃,只有郁闷透露出来,然后觉察到他的视线停留,转头回望狰,
我脸上带着些简单的笑容,问他:
“你想说什么?”
希望他啥也没看到,但见他跃跃欲试,一副知心好友的关怀架势。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妖儿好像误会了什么。
“……放心,那些都过去事。
乘黄更与其无关……”
“我若是真的在意。此刻就不会待在这里,为神女大人熬煮汤药。”
狰当然不会觉得,乘黄与阿宥真会有什么前往。毕竟,那是不可能的。
白烬推开房门,狰露出笑容,
我抬起头,望向夜空,皎白的月,却有一种血月的不祥征兆,
“希望一切都会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