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平安京风气

    平安京是个将风雅刻入骨子里的时代，就算平日无事，贵族公卿们也会想方设法的自己找乐子，各种宴会百花齐放，靡靡之风自上而下，将京都这座都城浸染透骨。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贵族们实在太闲了，人一闲下来就总想要寻个刺激，简称作死，因此当某个贵族夜出会情人的时候看到了清丽的女鬼小姐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让在场的听众竟没有一个露出惊讶神色的。

    “但是那也不至于将阴阳师都引过来……难道那位贵族是？”

    源博雅挑起了眉，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藤原氏。”

    大阴阳师淡定的吐出了几个字，自藤原氏摄政之后，能将本是只属于天皇的阴阳寮控制在手里的，也只有这个家族能做到了。

    浅川和鸣眼角抽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这个时代的贵族作死，但没想到他们能作到这个程度。

    月下会美人本就是平安京流行的风气，而桥姬虽然是个女鬼，但朦胧月色下一身白衣的清丽女子，她虽不爱妆扮自己却也是女子，保持理性的状态下自然是想让自己一直漂漂亮亮的，引来觊觎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大概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不要命的家伙敢对女鬼都动了心思，连阴阳师都用上了，一开始他们只想抓住她，到后来大概是着急才想下重手，若不是安倍晴明几人来得及时，在场的活人一个都逃不掉。

    而京都也会多出一个丧失理性的恶鬼。

    “这大约……也是妾身自身的劫。”

    桥姬轻柔的开口说道，她的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大概是身上有伤，她此时的气质倒是有些鬼魅的阴凉之感了。

    只是按照晴明公所说，这位女鬼小姐一直庇佑曾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可怜女子，已是快要摸到封神的门槛了，或许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平安京便会多出一位以庇护被丈夫暴力对待的女性为神职的守护神，而不是如今这般的可怜模样。

    即便这为本就清丽优雅如白莲的桥姬增添了一抹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但在场的男士却无一人起意，反而是真心为她感到惋惜。

    “但是姬君并未真正伤人性命，只要休养一段时日，待那位藤原氏的贵族放弃，便还是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吧？”

    能说出透着不被世俗污染的天真话语的，只有自幼便被保护极好的源博雅了，便是浅川和鸣也清楚的知道，即使桥姬小姐没有真的杀人，阴阳寮也绝不会放过她。

    他虽在牛车上没有下去，却也能看到当时的气氛和那些阴阳寮阴阳师的脸色，若不是晴明大人出现，女鬼小姐的失控许是正合了他们的意思。

    想到自己来到平安京之前的处境，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博雅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桥姬小姐自身的存在，对于阴阳师来说，就是很珍贵的资源呢？”

    人类一直都是这样的存在，从骨血中便深深的镌刻着贪婪，而世间有圣人可将其转化为对天地万物和真理的执着与求索，但芸芸众生最擅长的却还是掠夺。

    掠夺无主乃至他人的东西化为满足自己欲望的资粮，是人类做的最擅长和顺手的事。

    一位已经积累了大量功德却还没有契机成神的鬼怪，对驾驭式神战斗的阴阳师来说就如走在路上看到了金子，不捡都对不起这双看见了宝物的眼睛。

    “这种事……”

    即使心性纯然，源博雅也是接受贵公子的培育成长至今，话已经说的这般明显，他自然也理解了这背后的意思。

    “妾身此前便感受到了些许不安，只是到底不通卜算之道，未曾看透这竟是自身的劫难已至。”

    桥姬幽幽的开口说道。

    “今夜多谢晴明大人的援手，只是妾身戾气已生，不知何时便会失控，请找一处僻静之所放妾身下去吧，以免连累几位大人。”

    桥姬只是行走在地神之道上的鬼怪，还未曾真正触摸到成神的门槛，她还没有得到所谓正统的认可。

    真正的神只都居于高天之上，神国之中。

    大地上的诸多地神，也不过是万物生灵所化，福泽人类后，被认可的则成正神，不被认可的则成野神，众神汇聚之所称之为——出云国。

    出云的神话体系堪称一场闹剧，也可以说是高天原的导演的好戏。

    据传素盏鸣尊被驱逐出高天原，杀死八岐大蛇后在须贺建造宫殿，并与栉名田姬结婚——第六代孙子大国主命与其兄弟们（八十神）争斗，向素盏鸣尊求救→与素盏鸣尊之女结婚→大国主命与少名彦那命共同建国→少名彦那命至常世国→大国主命大国主神受到高天原将军的压迫，被迫让国，而后祭拜出云大神。

    总结，一家子被玩弄于股掌之上。

    当然这不重要，高天原如今对整个大岛的掌控力极高，上到天神下到土地小神乃至平安京，都在棋盘之中，所以浅川和鸣初到平安京的时候如果不是安倍晴明有感主动来迎接，现在变成阶下囚了也不奇怪。

    咳咳偏题了。

    “想到那个男人自大得意的脸便控制不住的想起生前杀死了妾身的丈夫……晴明大人，妾身不想连累您，还请放妾身离去吧。”

    厉鬼嘛，本来就是在极端情绪下诞生的凶戾之物，桥姬修身养性也有许多年了，本来也不会想要伤人……但谁让她被围攻甚至打伤损了元气，怨气可不就补上来了，一时之间也有点接近失控的边缘。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被狗男人盯上导致多了无妄之灾而将本已臻至完满的修行毁掉而产生的私怨，只有女鬼小姐自己才知道了。

    要知道向来修邪道易，改邪转正极难，如今戾气横生的桥姬比起她刚死的时候也不差多少了，想再恢复到之前那样接近圆满的姿态难度更是大大的提升……相比起来向罪魁祸首寻仇报复也许还能让怨气消散的快一点。

    “……”

    牛车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看来在下还是来晚了一步。”

    安倍晴明叹了一声。

    神道其实不好走，但对于一个曾经是怨气形成被天地排斥的厉鬼而言却并非坏事，净化灵魂甚至积累福德，即使被遗忘便有消失的风险，却也比随时会被盯上或消灭或被吞噬的厉鬼之身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