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暗渊之下

    众生之离，皆循一辙。

    当知病无可医于幽冥之城，众人便弃防护之甲，踏上重见天日之旅，赴那光明之上界。

    既知寿数将尽，求末日前夕，吸天地灵气，胜于永困暗渊之下。

    然则，上界亦非净土，只因不愿与黑暗共生，世人逐光而去。

    时日悠长，十载寒暑间，地下之城渐空，吾乃孤存。

    此非旦夕之事，而是漫长的熬炼，人烟消散，设施瘫痪，吾以华夏古法秘制之鱼罐为食，历久未衰，支撑至最后时光。

    终焉之时，地底沉寂，仅余吾一人耳。

    头痛欲裂，知天命将近，生于斯世，无人能逃。

    然心有不甘，不愿如常人般湮灭。

    昔时，吾身着护甲，涉足光明之地，彼处光辉照耀，暖意融心，望似生机盎然。

    借护甲之中氧气，漫步废城残街，辐射肆虐，林木萧疏，绿茵难觅。

    彼时，诸多故人，面目全非。

    亲朋虽未绝息，直面其状，心仍震撼。

    身化异形，肌体腐溃，绿质蔓延，本能驱使，食同类为生。

    地上之众，或化此态，或归尘土，无人幸免。

    彼等见吾，欲擒食之，吾竭力遁逃。

    幸其躯脆弱，吾虽非壮硕，足以脱其困。

    城中徘徊，唯见尸骸与变异之辈，不见生者。

    吾恍悟，或为世间遗孤。

    不愿沦为此等无识之异，不甘曝尸受噬，更不愿匿于阴晦地底，静候死神。

    绝望之际，求生意志犹盛。

    昔年，父言及生化浩劫之事，护盾公司研病毒以强人体，中途偏轨，幸而灾厄终得遏制。此后，凡人降生，必接种“灵元”疫苗。

    传言，政令虽禁其研，公司暗中未止，密造更强病毒。

    闻此毒可解万疾，强筋骨，伤速愈，逆境亦可生存。

    求生心切，探明护盾总部所在，备足鱼罐，修整古车，简装启程。

    车行废城、乡野、荒田、焦土，人迹罕至，偶遇兽踪，盖因战乱半个世纪，辐射渐轻之处，万物复苏。

    大地自我愈合之力，强矣，人祸不兴，是故。

    路途寂寥，于车内寻得旧式音乐机，铭曰mp3，书中古物也。充能开启，音虽略涩，尚可用。

    “共处和睦，勿惹祸端，若惊扰尔等，歉意深重。白昼无畏，熬过夜幕，安矣。”

    词曲奇诡，屏幕显名曰：“泰迪之谣”，“同人”何谓？

    古人聆此，情何以堪，然于吾，旅途添色不少。

    终至护盾遗迹，却非仅吾一人念此。

    前人多矣，求生而来，未果，反变为异形围楼。

    更有怪诞人形生物，非死非生，搏动之心无存，力猛食欲盛。

    此乃生化浩劫之僵尸耶？

    显然，求药者或已得之，然进化不成，反堕魔道。

    驱车闯关，碾碎障门之恶，潜入护盾大楼。

    内中异形僵尸横行，吾小心避之，历经艰险，终获“灵元”。

    凝视药剂，或同僵尸，然已无他选。

    一剂入体，头痛竟减，未化僵尸。

    幼时接种之疫苗，功效尚在。

    “灵元”非吾所需，更强病毒，方为解药。

    楼内寻索无果，却于文献中发现培育之法——逆境催变，“灵元”可至极致。

    思之，“灵元”所恶，非吾身乎？

    于是，定期注入“灵元”，头痛渐消，身力渐弱，饥饿频至，食尽鱼罐。

    昏沉之间，念及己亡，人族亦绝？

    ……

    幸甚，苏醒复生。

    记此历于纸，置于实验架，以资后来者——然，人间或已空旷。

    步出楼外，阳光洒落，力涌心间，畅快无比。

    腹中空空，毒副作用使然。

    见一异形蹒跚，急扑其颈，噬之。

    齿破肤时，忽醒，退避呕吐。

    彼立原地，腐肉骤落，新肌渐生。

    绿变尽褪，肤色复常。

    吾心振奋，能否疗愈？

    察之，形虽复人，神智未还，早时脑损难复，记忆人格无从谈起。

    救者不过行尸走肉，吾心黯然，欲离去，彼却随行效仿，希望复燃。

    试语之，无应，唯食是图。吾携之同行，此境，言语非必须。

    非人之躯，然意识尚存。

    吾与其，本质相同，皆非人矣，独吾意识尚在。

    继而，遇异形皆施此法，随之者众。

    遍寻可食之物，不拒腐朽，身健如初，断肢重伤，瞬息复原。

    然，岁月流转，痛感与情渐失，吾是否已非人？

    时难计数，首救者终言语：“吾非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