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送煞
从殡仪馆出来后，我还神经兮兮地往档案室里看了几眼。
“老胡，你们过来的时候，有看到一个疯女人吗？”
胡半仙打了个呵欠：“劝你一会还是想想怎么跟师父解释今晚的事。那堆引路冥火，可是花了他不少钱。”
“那老东西，现在正在家里骂娘呢。”
一想起玄九发火的样子，我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门口停了一辆商务车，整好能让我们走进去后，还安放好两具尸体。
“老胡，这车是你的吗？很阔气啊。”
胡半仙哼了一声，眼神朝孙浩的方向瞥了瞥。
哦，是那小子的车。
车子发动后，胡半仙就报了个地址：“今晚辛苦你了小子，把我们送到这个地方就可以。”
孙大爷是鬼魂，往哪飘都成，压根不占位置。
但他还是端正地坐在了后座，有些好奇又局促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虽然开着车，可孙浩还是忍不住问：“爷爷，这些年，您真的就是被困在那电梯夹层里？”
孙大爷叹了口气：“是啊，整整九年，都……都没被人发现。”
孙浩抓着方向盘，连突然朝窗外转了一下。
他偏过头，擦了擦眼泪。
九年的困顿时光，没有任何娱乐措施，不能跟人聊天，甚至连离开那个地方都做不到。
想想就窒息。
到了地方后，胡半仙空出了间房子，让他们祖孙俩叙旧。
而我则跟着胡半仙，去到了另一间屋子，和玄九汇报情况。
昏暗的老屋子里，有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放着激烈的摇滚音乐。
一个剪着飞机头的男人，在听着音乐忘我地摇了起来。
我和胡半仙站着看了好几分钟，实在是忍不下去：“咳咳，师父，我把宋扬带回来了。”
“哒——”
玄九按下按钮，声音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骤然的沉默，和无形的压迫感。
玄九坐在太师椅上，嘴边叼了根烟，朝我挑了挑眉。
“小子挺不错啊，入门没多久，居然闯进弥留禁地。”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小心翼翼问他：“九爷，啥是弥留禁地？”
玄九朝胡半仙的方向挑眉，他顿时秒懂，然后在我面前科普起来。
“按常规而言，人死之后在世间待够七日，了却尘缘往事，便可踏引路冥火抵达阴司地府，进入轮回转世。”
“可若是魂魄聚集过多，阴气过重，引路冥火便会无法顺利指引。这将造成越来越多的亡魂聚集在那处，经年累月便成了弥留禁地。”
“在弥留禁地的灵魂，轻则永世困在那，重则每日循环自己死前的那一幕。”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听起来实在是渗人。
“可是……不是还有冥府阴差吗？那么多灵魂滞留，它们不过去查看情况？”
胡半仙微微叹气。
“寻常人上路，只需要跟随引路冥火即可，只有那些拒不肯走的魂魄，阴差才会亲自上门捉拿。”
“不然世界上每天死这么多人，阴差哪里忙得过来哦。”
我点了点头，觉得胡半仙说得很有道理。
也就是说，那地方死的人太多，阴气过重，导致冥火进不去，经年累月里面被困的灵魂就越来越多。
到最后，冥府阴差见到这种地方都绕道走。
弥留禁地，有进无出。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我才明白自己今天碰到的究竟是多么大的一件事。
“九爷，那个引路冥火这种东西不好弄吧？毕竟那是地府阴司的玩意。”
玄九笑得一脸慈爱：“你还知道不好弄呢？”
“今晚的事情，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端起茶杯，掀开茶盏的时候，抬起眸子瞥了我一眼：“要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我无端惊起了一身冷汗。
“九爷其实今天晚上我本来是想帮你去偷档案的，谁知道遇上个疯婆娘……”
半小时后，我终于把自己今晚的所见所闻给讲清楚。
而玄九的脸色越听越微妙。
“殡仪馆里，竟然还有会控尸的人？里头果然是卧虎藏龙啊。”
谁说不是呢。
丢下这话后，我十分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挨训。
以玄九的性子，不给我两脚都对不起他这飞机头。
但是他没动手，只是淡淡地对我说了句：“引路冥火很贵的，我先记在账上，一共八十万，发工资了记得还我。”
八十万？？？？？
我伸出手指比了一下。
“九爷，你就算卖了我也值不了这么多啊……”
胡半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宋，我看你要不直接把工资卡交给师父得了哈哈哈哈啊哈哈——”
我十分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说完后，玄九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去送煞了。”
我一脸懵：“送什么煞？是我带回来的那具男尸吗？”
有一说一，他的尸首都被折腾成那样，最后还被丢到了弥留禁地，上不得天入不得地，不变成煞才怪。
可是我们却一路跟着玄九来到了一处小木门前。
胡半仙敲了敲门：“你们祖孙俩都聊好了吧？”
不一会儿，孙浩就把门打了开来。
此时，他眼眶通红，一副痛哭过的模样。
我看了也不免动容。
但玄九见怪不怪，只朝孙大爷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弥留在世上太久，我来送你走。”
孙大爷望向孙浩，满脸不舍。
孙浩这时已经对我们完全信任，他低声下气恳求：“大师，我爷爷是个好人。”
“他跟我九年没见了，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他说。”
“你能不能……让他留在这世上，就当陪陪我。”
说完，孙浩又哭了。
他说，他从小就是孤儿，爷爷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说到动情处，孙浩都快要跪在我们面前了。
胡半仙还一个劲地劝他说人鬼殊途之类的。
但玄九就粗暴了许多。
他一把掀起我的衣服，这时我才看到自己的腹部有一道黢黑的巴掌印！
“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玄九没吭声，进而走到了孙浩面前，也一把掀开了他的衣裳。
他的腹部，跟我一样，也有一道黑黑的手掌印。
“人死为鬼，鬼久不轮回凝成煞。就算他真的不想伤人，可他身上的煞气，足以害死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这个煞，必须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