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要他了
躺在床上的温十俭，面色青灰，嘴唇苍白，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厚厚的被子盖着他单薄的身子，看不出一点儿起伏。
张玉良想对自己说他只是睡着了，却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这种脸色，他只在濒死的人身上见过。
“娘，他、他……我们不要管他了吧！”
温婆子先是被吓住了，此时听了张玉良的话，反而生出几分逆反来。
她大步上前，一把掀开温十俭身上的被子，弯腰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裳。
“臭小子！你给我起来！装什么死！”
温十俭的衣裳原本就不结实，“嗤拉”一声被温婆子撕裂了，他沉重的身体一下子掉在床上。
温婆子紧紧盯着温十俭的脸，发现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她怎么能死心呢？
“你别装死！”
她抬手就给了温十俭一巴掌，温十俭挨了一巴掌，依然没有反应。
张玉良被温婆子的举动吓的心惊肉跳，心里暗骂，这婆子真是有病，没看温十俭只有一口气了吗？万一把人打死了，她可是要砍头的。
他上前一步，想阻止温婆子，有人动作比他还快，一把上前把温婆子的手腕给抓住了。
“你做什么？你是嫌他死的慢了吗？”
“你是谁？你管我……”
温婆子转头看到抓着自己的人，气焰瞬间低落下来。
“胡大夫，原来是你呀！”
胡朗是村里唯一的大夫，没人愿意得罪他，温婆子自然也是。
他给人看病要价公道，刮风下雨依然出诊，在村里的人缘儿很好。
胡朗冷声道：“你以为我愿意来？是程村长请我来给这孩子看病的。我给他灌了两副药，加了半根人参，才勉强吊住他的命，你是想把我的努力白费了吗？”
“我、我不是，我就是看看他是不是装病。”
“装病？你装一个我看看？”
张玉良在旁边陪着笑道：“胡大夫，我娘也是心急，想让着孩子早点儿醒来。您看他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这个可不好说。”胡朗放开温婆子，掸掸衣袖，“他身体亏空太重，病势来的凶猛，能不能扛过去还不好说。我再给他开三天的药，吃吃看，如果能醒过来，或许还有救。”
“要是醒不过来呢？”
“那只能准备后事了。”
胡朗收拾起药箱，道：“我没带那么多药，你们来一个人跟我回去取。因为方子里要用人参，所以药钱比较贵，看在都是同村的面上，只收你们七百个铜板。”
“七百？加上之前的，几天的药就要一两多银子？”
张玉良声音蓦地提高了，村里人都说去胡朗那里看病抓药便宜，这哪里便宜了？他是不是故意坑我们？
胡朗不急不慢道：“我用的是救命的药，人参、桂皮都不便宜。你们要是不愿意出这个钱，那就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双手抱胸靠在窗前。
张玉良看着床上毫无动静的温十俭，又看向温婆子。
“娘，您拿个主意。”
温婆子能拿出什么主意来？
她沉着一张脸道：“我反正没那么多钱！”
程聿走进来，问道：“你们怎么带他回去？张玉良，不如你背着他，我让人跟着。”
张玉良看着温十俭苍白的脸，身上冷汗都出来了。
他不想背死人。
“程村长，我跟我娘再商量商量。”
程聿早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有几分猜到他们的打算。
“之前温十俭留在这里，是因为张保不认识他。现在既然找到了他的家人，他就不必留在这里了。你们将药钱和住宿钱给了张婆婆，就带着人回去吧！”
温婆子原本想着温十俭可能是跟程聿串通好了，假装病重，为的是离开她家。但她来了之后，程聿别的什么也没说，只让她把温十俭带回去，她心里反而没了底儿。
“药钱和住宿钱是多少？”
张婆婆恰巧进门，冷声道：“药钱四百八十文，住宿费你给二十文就行。”
“这么贵？我没有这么多钱！”
“没钱你就别想把人带走！”
好不容易有人不让她带人走了，温婆子终于可以就坡下驴。
“是你说不让我带人走的，那就让他留在你家吧！他什么时候病好了我再来。”
说着，温婆子就要走。
张婆婆立即炸了毛，叉着腰拦在门口，大声道：“什么叫我不让他走的？是你赖账不给钱，我才不让你带他走的。他是你温家的人，为何要住在我家？你赶紧给钱，不然你们都别想走！”
张婆婆虽然年纪比温婆子年纪大，但身材比她高大，气势更足，嗓门也大，温婆子要是来强的，还真不一定能打的过她。
温婆子向来欺软怕硬，见张婆婆强势，目光游移，看到了旁边的张玉良。
她一把拉过张玉良，道：“玉良，你给我把她拉开，我不信我走不了！”
张婆婆才不怕她，站着不动。
“我看谁敢动手！张玉良，你敢动手吗？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去衙门告你们虐待养子，谋害他性命！”
张婆婆这话让温婆子和张玉良心头都是一震，温婆子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这孩子跟我家非亲非故，我辛辛苦苦养到他这么大，哪里虐待他了？”
“他身上那么多伤，还说不是你们虐待的？等到了衙门，你看县老爷信不信你们！”
“我……”
温婆子猛地意识到程聿在这里，“程村长，你要给我做主啊！温十俭根本就不是我家的人，我跟我家老头子只是好心收留他，并不是收养他。我、我现在不要他了，谁愿意要谁要！我这些年就算是白养他了！”
程聿还没开口，张婆婆在旁边冷笑道：“白养他？你这话真好意思说呀！村里谁不知道你家的活都是温十俭干的？就是个长工，人家除了吃住还有工钱呢！你们给温十俭钱了吗？”
“你个死老婆子，我家的事，你管得着吗？”
“怎么管不着，你这种丧良心的东西，是人都能骂！”
“……”
眼看着两人骂着骂着要动手了，程聿连忙拦住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