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母之心
以往年都是四百出头的分数过录取分数线。所以他也只需要有四百多分也就够了。
来到学校外面，虽然分数通告单还没出来，但这里已经聚了不少的人。
等到学校保安拿着通告来粘贴时，已经是早上十点零五分。
张平跟在保安后面，没等他们张贴好，就已经开始在上面寻找自己的名字。
看着记录着全年级学生成绩的通报单。
从上往下认真仔细的寻找。
终于，在通报栏中间部分看到了三年六班的张平。
语文105，数学12、英语40、物理62、化学44、体育50、地理10、历史10、生物10、信息技术10、思想品德5、音乐5，美术5。
总分368。
年级排名102。
班级排名20。
“唉，考的不是很好啊。”感慨一声之后，张平踏上了回村的路。
一路上他走的很快，直到临近村庄之时。脚步才慢了下来。
最后更是停在了离家不远处。
看着自家房屋。小灶房里飘出了袅袅炊烟。
此刻张平才意识到：完了。
以父亲的暴脾气，回去非掉层皮不可。
想起曾经信誓旦旦的夸口之言：什么考个烂高中么，易如反掌。
什么你们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
什么不用你们操心，高中都考不起么，还读什么书？我直接回来放猪算了……
回想着这些曾经的脱口而出之言，只觉羞愧难当。
这还有何面目去见家中亲人？
“唉！”一声长叹。张平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路旁的陡崖边。
“妈的，干脆死了算逑！”
可是，我该怎么死呢？张平一时又犯起了难。
是所谓：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
就这么跳下去摔死了，那就太不应该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因为一点压力就自杀的人。
什么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项羽算个屁的人杰。
想想烈丈夫伍子胥。
想想越王勾践。
三国时期的英雄汉昭烈帝刘备，也曾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丢妻弃子，仓惶逃窜，无处容身。
雄才大略如曹操，也曾有夺船避箭，割须弃袍的狼狈时刻。
人生谁无失意时？
这么一想，张平突然就释然了。
看着远处风光，微微一笑。
在七月中旬的烈日炙烤之下，花草树木都有些萎靡。但张平知道，日落之后，他们又将再度打起精神。
人生也应该如此。
取出兜里的化龙石，这颗漂亮的绿玛瑙在阳光下愈发晶莹剔透。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张平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读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刘邦也没读多少书，不一样成功了吗？”
“我堂堂神龙帮的龙王。赫赫有名的惊天鲨张平，即使要死，也当死得其所。死的轰轰烈烈。”想到这，张平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
回到家，见大家都坐在灶房里喝茶。同村的大姑妈一家也在。
这个点本来他们都应该吃了早饭忙农活去了。可今天，妈妈却还在炒菜。
他们在等我。
“怎么样？考了多少？”张平姑妈问。
见儿子面色不对，支支吾吾不肯说。张猛就知道：完了。不用问，没考起。
看着大家炙热的目光渐渐变得紧张，张平低下了头。叹到：“估计没考起。”
大姑妈张大莲问：“么考了多少分嘛？今年的录取分数线都没出来，怎么就知道考不起。”
“三百多分。”张平说。
“三百几？”张猛怒气冲冲的问。
“三百六十八。”
听到这话，张猛手中茶杯一滑，差点没掉在地上。
这个一生要强的男人，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是啊。这落差太大了。
张平打小聪明，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一家老小都对他寄予厚望。
以为他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将来能谋求个一官半职。
没曾想，还是种庄稼的命。
张猛一时间闪过很多想法，最后面无表情的把水杯放在桌上。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羊皮褂就往外走。
张平母亲王芬看着丈夫，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张猛没回答。
他不想说话。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孩子是他最大的寄托。如今希望落空，怎叫他不难受？
见丈夫是要打算去放羊，王芬带着哭腔骂道：“你这种么，也是成不得鬼气。”
张平无奈的叹了口气，赶忙出门去阻拦父亲。“爸，多大点事嘛？先把饭吃了才是最重要的。”
张猛看着这个让他一次次寄予厚望又一次次让他失望儿子，动了动嘴巴，欲言又止。
王芬追出来指着张平说：“你呀。真是一点都不争气。”
“我们苦死累活的供你上学。要什么给你买什么。一直跟在你后面帮你擦屁股。结果你连个高中都考不上？”
“你对得起谁啊张平？你对得起谁？”
这话，张平一时没法回答。
在心里寻找着合适的借口，想要平息父母的怒气。
如果他不两次请长假养伤。如果他不贪玩，一直用心学习。
如果他不和英语老师作对。不那么讨厌数学老师。
如果没有神龙帮……
或许时至今日，他仍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依旧能让父母为之骄傲。
可惜，没有如果。
这天，张猛到底还是没吃早饭就赶着牛羊上山去了。
王芬也没有吃早饭，一个人跑去外面掉眼泪。
好在有张大莲夫妻在一旁劝说，她才没一直哭下去。
奶奶也没吃饭，坐在张平身旁，不断的诉说他的不是。
诉说他这么些年犯下的错事。
当然，也说了一些张平做对了的事。
张平听着奶奶的话。看着她干瘦枯槁的脸庞。嘴里的米饭怎么也咽不下去。
“唉，奶奶呀。我也难过啊。”说着，张平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淌。
桌子对面的张凡最后看了哥哥一眼，抹去眼泪后，也出门去了。
他要去看看妈妈和大姑妈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似乎只有张平的爷爷，没有受到他考试失利的影响。依旧和往常一样，悠哉悠哉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日子不好过。
但生活还得继续。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慢慢的，家里人也接受了张平没考上高中的事实。
而张平自己，他压根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伤心流泪，只是因为曾经的豪言壮语让他颜面无存。因为父亲的沉默和母亲的责骂让他感觉到了委屈。
也因为最亲近的人因为他而落泪而泪流满面。
生活不会一直充满阳光。可日子总要继续。
张猛知道：以张平的聪明头脑，不至于连个高中都考不上。他只是误入了歧途。
大不了重新补习一年也就是了。
这天下午，一家人正在地里干活。
种萝卜之前，要先用犁翻一遍土地。
忽然，一手扶着铁犁，一手拿着挽手的张猛喝住了正在奋力拉犁的老黄牛。问在一旁正在用锄头捶打土块的大儿子张平：“你今年几岁了。”
“过了今年腊月十二，就满十五了。”张平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张猛说：“我有你现在的年纪时，早已经会扶犁赶车了。”
“差不多十四岁时，就挑起大梁。你爷爷只是负责一天放放牛羊。所有的庄稼，都是你奶奶带着我和你两个姑妈去做的。”
“你既然不读书了，来犁地吧。”
张平把锄头放在地上，笑道：“好。我来。”
从父亲手中接过家伙事儿。张平学着父亲的样子，一手扶犁把手，一手轻甩挽手。对老牛叫道：“走。”
老牛听到挽手破风之声，以为要被打，直接就快步走了起来。
老牛动作太快，没跟上节奏的张平只觉得铁犁就要失去控制。下一刻，插在土里的犁花直接破土而出。
感觉身后突然轻松，老牛就走的更快了。张平只能咬着牙极力的想把犁花再插回土里。
“一只手扶不住，两只手扶。”
听到父亲的话，张平便把拿着挽手的右手按在犁上。这才艰难的把犁花插回土里。
只是插得太深，老牛也扯不动了。
卡塔一声，差点把耕绳扯断。
老牛停下脚步后，张平学着父亲的操作手法招呼老黄牛后退两步，把铁犁从土里拔出来，重新插回土里后，才继续叫老牛走起。
歪歪扭扭的走到地尽头。又学着父亲的样子用挽手一头的小铲子把犁花上的泥土铲掉。抱着铁犁指挥老牛掉头。
铁犁很重。张平抱的很吃力。不过还是成功的调转方向并走了起来。
只是一个来回，张平额头便浸出了汗珠。显然，他还不能适应这种重活。
一直注视着儿子的张猛见他已经慢慢摸索到了技巧。微微一笑后从怀里摸出烟袋。卷了一根旱烟。
一边抽烟一边对小儿子张凡说：“你不好好读书，将来也是种地。”
还在读五年级的张凡嘿嘿一笑，没有回答。继续挥舞锄头去捶打那些大块的土块。
等张平走了三圈后，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
见汗水不断从其下巴滴落。但他脚步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把地已经犁的有点像样了。
张猛知道，这小子是牛脾气。想让他服软，并不简单。
而且这龟儿子，说一套做一套。想将其彻底教育好，必须要花费很大心思。
抽完烟，喝了口茶水后。等张平再次来到跟前，便叫住了他：“可以。让老黄歇一下。”
张平叫停老牛后，故作轻松的说：“是啊，让老黄喘口气。”
来到父亲身边，张平拿起水壶便大口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觉得这茶水竟这般甘甜。
又喝了一大口后，放下水壶，擦去影响视线的汗水，一言不发的看着老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