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造孽
残阳西斜,赵时宴慢吞吞的走回了家,他的府邸在城东西棠巷最后一家,府邸不大,胜在安静,敲了敲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呀,将军这是怎么了?”英叔一看赵时宴身上的血就慌了神,紧张的要去喊人,被赵时宴叫住,“别声张,吓着她们。”
南唐灭了,英叔也离开金陵,随着周军回了开封,一直待在赵时宴府上做门房,说是门房,赵时宴拿他当叔伯待的,说话也不遮掩:“扶我回屋,请陈大夫来。”
“哎,您快小心点。”英叔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也说不好是谁扶着谁,俩人就这么挪回了屋子。
回了屋子,英叔小声嘟囔:“仗打完了,落了一身伤,还没好全呢,这谁干的呀,不是造孽吗。”
赵时宴坐在床上,任由英叔把他衣服扒了,他心不在焉:“没谁,别跟我娘说,她又要担心。”
“啥事要瞒着娘?”窗户被抬起,伴随清冽的男声,一片白影闪身入内,赵光轩笑眯眯的脸在看到赵时宴身上的血窟窿时冷了下来,他大踏步来到床边,拧眉道,“这谁干的?”
“将军,我去找陈大夫,您等会。”英叔说罢,看了眼面色不悦的赵光轩,开门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兄弟二人,赵时宴挪出点位置,拍着身边的空位:“坐。”
“二哥,是谁?”赵光轩沉着脸,眼里满是火气,“是不是院子里那个女人?你是不是偷偷找她去了,我都说了,你带上禁军,把她老巢端了,瑶叔”
“坐!”赵时宴盘膝而坐,眼睛直视前方,再次命令道,“别让我说第三遍。”
别说赵光轩,没人敢让赵时宴把话重复三遍,那是找死,于是他不情不愿的坐下来,低着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声音也委委屈屈的:“我就是不明白,你怎么总对那女人容情,你的原则呢?”
“什么原则?”赵时宴还是那副样子,漫不经心的问。
赵光轩被噎死了下,急吼吼的道:“你说男人不能沉湎女色,不然准坏事!”
“我哪里沉湎女色,我不就这一个?”赵时宴瞥他一眼,那眼神怎么说呢,感觉还挺委屈的。
“一个是,是只有一个,可这一个比十个都难搞!你在南唐已经时偷偷保下她,和她玩什么捉迷藏,还害自己受伤,魏京都和我说了。”赵光轩越说越生气,像个老太婆似的嘟囔,“现在南唐也灭了,你还对她软来软去的,纵容她在你头上拉屎,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赵时宴低头叹口气,声音有些落寞:“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她做什么,都是我该受的。”
这样的论调赵光轩不接受,他直言:“国家大事,成王败寇,多阴险的招儿都有人使,咱们已经够磊落了,你哪里有对不起她?南唐和大周抗衡,本就是蚍蜉撼树,战败是迟早的事,你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了,是她不知足!”
赵时宴突然看向他:“昨日,是你和瑶叔一起去的?”
张不知被引开,当日的场景只有几个女婢看到,赵时宴询问的时候,那几个女子都吓得厉害,只说是见到李瑶,另一个人蒙着面,穿着红衣,她们并不认得。
被拆穿,赵光轩也不再隐瞒:“瑶叔怕有意外,这才喊我一起。”
赵时宴转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就是这样的平静,让赵光轩害了怕,他朝后挪了挪,小声道:“我们知道你会生气,这才没敢告诉你,一个女人而已”
“赵光轩,从今往后,她的事,你若再敢插手,以后就别叫我哥了,有多远滚多远。”赵时宴截断他的话,声音淡淡的,但赵光轩知道,他是真的发怒了。
“将军,我进来了。”门外响起英叔的声音,随后门被推开,提着药箱跟在后面的是陈大夫,他简单见了礼,眼神扫到赵光轩,“小公子,你先出去吧,我给将军处理伤口。”
赵时宴扫了他一眼:“滚出去。”就这么,赵光轩被撵出了屋,气闷的蹲在廊下踩蚂蚁玩。
“蚂蚁招惹你了?”一道苍老的女声传来,伴随扫帚扫地的声音。赵光轩慌忙起身,“这些活不是您干的,有下人扫。”说着,他从女人手里抢过扫帚,抬手扔给跟在后面的仆从,声音冷冽,“再让老太太干活,你就等着挨板子!”
仆从慌忙跪下:“小公子,是夫人”
赵光轩一个寒冷的眼神扫过去,“我劝你想好了再说。”
郑夫人啧了声,挥挥手,“你下去吧,别理这个混小子。”说着在赵光轩胳膊上拍了下,“对着手下人耍什么威风,你二哥都不舍得使唤他们。”
赵光轩撒娇似的挽住郑夫人胳膊:“娘,你偏心眼,我二哥一年能在这个家里待几天,想使唤都使唤不着。”
郑夫人伸头朝后面的屋子看去:“对了,你在你哥门前干什么,他回来了?”
“回来了,带着伤。”赵光轩故意道,“让女人砍的。”
“什么女人?”郑夫人压低了声音,可还是掩盖不住兴奋,“你哥有女人了?”
“赵光轩,滚进来!”屋里传出赵时宴的声音,赵光轩立即噤声,伸手指了指屋子,一脸有话不敢说的样子。郑夫人眼珠一转,“你先走,我去看他。”说着,她提着裙子迈上台阶,一把拍开了屋门。
赵光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吹了声口哨,晃悠悠的离开了院子,刚到门口就被人揽住了脖子,耳边响起吊儿郎当的声音:“小公子,你二哥呢?”
不用看,赵光轩也知道是谁,撇了撇嘴:“裴指挥使,你这一天跑三趟,我家的门槛都要被他踩平了吧?”
裴渡手上用力,把赵光轩又拽回了院子,笑道:“要不老夫人怎么给我做糍粑,不给你做呢,还不是我这个干儿子孝顺,一天三趟的请安。”
“哎哎哎,你自己进去,我真不去了!”赵光轩功夫不到家,不是裴渡的对手,求饶道,“我得罪人了,这会儿可不能朝前凑!”
“得罪你二哥?”裴渡松了手,还帮他整了整衣襟,奇道,“谁不知道他疼你,还能跟你急?”
赵家长子早夭,赵光轩是家中幺儿,又比赵时宴小八岁,那时候郑夫人一个人操持家务,赵光轩算是被他二哥抱大的。长大后,两个人先后走上父亲的老路,在军中并肩作战,既是兄弟也是战友。赵时宴性子霸道,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唯独对这个弟弟存三分温柔,很少动真格。
“他现在眼里哪还有我,”赵光轩声音闷闷的,“早被狐狸精勾走了。”
裴渡眼睛一亮,扒拉着赵光轩问:“铁树开花了?”
“早开了,在南唐就开了。”
好似有点熟悉裴渡张了张嘴,试探的问:“不会还是那一个吧?”
这次换赵光轩好奇了,他问:“哪一个?你见过?”
裴渡就把事情说了,末了道:“将军对这女子确实不一般,但攻打南唐前,他让我把她在南越的人控制住,我以为将军终于放下了,弄了半天,还在一棵树上吊着呢。”
想了想,裴渡又笑了:“不过说实话,以那女子的容貌和才情,世间能敌得过的也不多,将军不愿放手也能理解。”
赵光轩哼了声:“长得是美,下手也是真狠,我哥被她捅了。”
“什么!”裴渡脸色骤变,声音沉了沉,“如今朝局动荡,正需要他坐镇的时候,怎么如此大意!”说罢,他也不再理会赵光轩,抬腿跨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