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单纯的人是智者的劫
灰原雄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他在高专时期积极向上的性格和让人难以拒绝的热情，曾一度让琉璃看到他就觉得胃痛。
在难以接受他人好意的那个时期里，琉璃是厌烦灰原雄的。
赤诚阳光表里如一之人往往会让他人自惭形秽。
灰原雄心思澄澈，他没有半分虚伪的眼睛，如镜子一般照出别人试图隐藏自己的意图；不显于表的第六感，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藏匿在重重帷幕之下的自弃者；
在发觉面前人试图隐藏的那一点纠结之后，那个孩子会用阳光炽热的话语，高声赞美那连善意都称不上的好心，又在别人的怒视下，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他毫无疑问是个会让长辈喜欢的好孩子。
但对于那些因为成长环境，无法轻易做出善恶判定的人们来说，灰原雄这个毫无阴霾的善人存在本身，就让人觉得不适和反胃。
琉璃就是其中的典型。
因为做了咒灵实验就被认为是很厉害的人？
因为乖乖听从七海建人的安排就被夸赞？
因为跟着他崇拜的夏油前辈出门执行任务所以被羡慕？
无法理解……这种人到底为什么会存在这个世界上？
“哥，你这是实打实的反派发言。”
硝子点了一根烟，刚想说话，就发觉自己冒着火星的烟头不见了。
她偏过脑袋，看着冷着脸把剪刀放在桌子上的琉璃随手捏了张湿巾，优雅的接住了那个即将掉落的烟头。
“我今天才开始第一根。”
虽然答应戒烟了，但你别太过分啊！
“高中没毕业就抽烟是什么很值得称赞的事情吗？”
琉璃冷冷的看了一眼不爽的硝子，将湿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我们说回灰原，”硝子老老实实的从抽屉里翻出清口的糖，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个小孩其实很有眼力见的，可能是因为有妹妹的原因，他处事的风格并没有很激进，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圆滑。”
坦诚热情的同时又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琉璃皱了皱眉，托腮看着窗外，冷淡地说：“在适当的时候闭嘴算不得处事圆滑。”
那个人只是察觉到了对话人心情在变差，所以选择了给他人留出冷静空间，并不是真的放弃了那满是正能量的交流方式。
“你来说这话吗？”
在适当的时候也不闭嘴的你来说这话吗？
夜蛾老师当初被你点破不想面对的事实的时候，表情可悲伤了哦？
“客观事实的阐述不需要他人的认可。”
能被他通过肢体动作看出来的思想算什么复杂情感。
“我们跳过情商这个话题，”硝子冷静的打断琉璃，重新把话题拉回来，“灰原只是习惯看到人性的善面，并喜爱着人们的善良。”
在咒术界中，能在使用负能量咒力的同时保持积极向上心态的术师是很少见的。
而且灰原雄能顺利通过了一级术师的等级鉴定，也说明了他并不只是单纯见善心喜的圣母性格，那个孩子是明知世界黑暗，但仍选择了喜爱光明。
琉璃躺进椅背里，没有再打断硝子。
“灰原的话，其实也不需要哥去习惯他生活的规则，”硝子笑嘻嘻的把烟凑到琉璃面前，“毕竟那个孩子很单纯，你就用你常用的手段去应付他就好了。”
和灰原雄相处，有没有敞开心扉反而不是很重要，那孩子根本没有这种情感处理模块，只当他是个单纯快乐的小太阳就好了。
琉璃看着面前俏皮的女孩，叹了口气，拿起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今天就一根。”
“知道啦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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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看着刚说了两句话就崩溃大哭的灰原雄，嘴角抽搐了一下。
怎么应付？
这家伙到底在哭什么？
不就是遇到诅咒师但没反应过来那是来突袭的敌人吗？有必要自责成这样吗？
琉璃看着即便哭泣还老老实实接过他递出纸张的灰原雄，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这个反应，他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来着？
……哦，在禅院直哉那见过。
那个禅院家少爷在发觉开天价可以从琉璃手中买到伏黑甚尔指定装束的周边以后，曾提出过一次想要看伏黑甚尔杀人的模样。
考虑到咒术高专好歹是个人模人样的正派，琉璃当时是找孔时雨随便接了个委托，然后喊上伏黑甚尔一起去解决的任务目标。
接到委托的伏黑甚尔也没问琉璃为什么要挑那个小儿科的刺杀任务，直接轻车熟路的从琉璃手中拿走他的工资卡，去银行查了一下余额，然后心情很好的带着坐在最佳观影位置上的金主抽空去杀了个人。
金主琉璃顺利的拍摄了一张兼具杀意和蔑视的照片，转头就印出周边卖给了冤种少爷，然后将拿到的巨款和伏黑甚尔二八分，伏黑甚尔二。
禅院直哉是坐着防弹保姆车出门验货的。
为什么寄出到付快递的琉璃会知道这种事呢？
因为这傻，这冤，这位少爷的验货视频是随行部下拍摄的。
拆快递的禅院直哉半趴在保姆车上，又哭又笑的絮絮叨叨了很多话，大概就是偶像这次的柄图帅的惨绝人寰和自己不能让偶像失望之类的。
琉璃不理解，但尊重（钱）。
在这之后没多久，禅院直哉又一次联系琉璃，想要把伏黑甚尔请进家中见上一面。
看在双倍天价的面子上，琉璃带着人去了，然后禅院直哉在伏黑甚尔抵达的时候被踢昏迷了，刚带着痛楚醒来，在见到日思夜想之人一秒后，少爷又被伏黑甚尔扔出的石头砸晕过去了。
面前的灰原雄现在就很像禅院直哉在琉璃和伏黑甚尔离开后，发来的视频哭诉中的那种“我在偶像面前出丑了”和“让偶像失望”以及“偶像是在太帅了”等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时的状态。
琉璃面无表情的扯了扯袖子，将疑似冒起的鸡皮疙瘩盖住，谨慎的打着腹稿。
灰原刚才说的什么来着？
身为一级术师竟然这么失态，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危险是吧。
“嗯。”
说得还挺对的。
灰原雄哭声一顿，迅速抹去眼泪，对着琉璃鞠了一躬，大声说：“我一定好好反省自己！！”
不用说了！家入先生一定对他失望透顶！他一定要好好审视自己，再也不能做出这么丢脸的行径！！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转身离开的灰原雄，琉璃面无表情的把打好的腹稿从脑海中删除，重新面向废墟。
所以说，他是真的很不擅长应对心思简单的人。
转身的灰原雄并不知晓自己的偶像复杂的心思，他在琉璃面前整顿好的坚强自信的模样，在看到百米外的同期好友时，直接突兀的垮掉了。
灰原雄同手同脚的走到了前辈和同期身边，憋了半天才仓皇地来了句：“怎么办啊……七海，我让偶像失望了。”
呜呜——家入先生好冷淡啊，是不是生气了啊？
七海建人：……
总之，先冷静下来，你刚刚的气势哪里去了？
不过好在委屈的灰原雄并没有等七海建人的回复，而是乖巧的，像个蘑菇一样，蹲在了七海建人的脚边调整情绪。
这是灰原雄从偶像夏油前辈那里学到的：体贴和礼貌。
七海建人姑且是知道灰原雄的想法的，他归来时就已经从这个许久未联系的好友口中，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很多关于自己崇拜的前辈越来越厉害的发言，也知道灰原雄对夏油杰和家入琉璃的偶像滤镜从进入高专至今已经超过十年。
他真切地觉得自己做错了，并想要反省和道歉，但因为知道研究室对琉璃的重要性，体贴偶像的想法硬生生让灰原雄憋住了继续打扰琉璃的念头，选择了独自审视错误并鼓舞自身。
这是灰原雄从偶像家入先生身上学到的：谨慎和思考。
七海建人清楚灰原雄是很简单就能把自己哄好的性格，所以他拦下了想安慰一下的夏油杰和试图恶作剧的五条悟，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让灰原雄一个人静一静的决定，让两位前辈姑且安分了下来。
知晓灰原雄第一反应是找琉璃检讨自身后，夜蛾正道敏锐的捕捉到了突然冒出的灵感，出于教育者的考量，他叮嘱了一下身后几人，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别打乱孩子们反省的节奏
他打算借此机会让小孩们意识到自己在高专中的松散，通过“因疏忽导致琉璃财产受损”这一事件，给托儿所过惯安逸生活的几人一个警醒。
但明知琉璃冷淡性子的几人在见到灰原雄沮丧的模样以后，不约而同的预想到了之后几个孩子前来反省时，可能会直面因心情不愉而寡言的琉璃。
这次没有他们陪着，没人能帮着翻译琉璃话语中未尽的含义，和调和那人漠然冷淡的态度，只怕几个孩子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
灰原雄沮丧的真相几人理解了，之后到来的孩子却不一定理解。
于是便出现了几人猜测伏黑惠会不会受挫的那一幕。
从医务室确认完情况前往爆炸场地的伏黑惠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他隔着很远就注意到了独自站在废墟前的琉璃，和蹲在角落的灰原雄。
在靠近琉璃的路上，伏黑惠的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得出了“灰原老师和我们一样注意到了侵入者但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所以被琉璃哥哥谴责了”的结论。
前半句确实是准确的，但后半句却和事实相去甚远，与其说灰原雄是被琉璃谴责的，倒不如说这孩子根本就是觉得自己在偶像面前丢脸，越反思越觉得万念俱灰罢了。
所以和灰原雄一样第一反应选择道歉和检讨的伏黑惠，没有等到琉璃责备的话语，反而直面了琉璃对待外人时的平淡回复。
按理来说，觉察到琉璃并未生气的伏黑惠，本该因为这平静的态度安心下来，并迅速调整好自己，和同伴与灰原雄一同加入到善后团队中，为这已经发生的错误做出妥善的收尾。
这是他作为托儿所的理性，应当作出的最合适判断。
只是见惯了这清冷之人对身边人双标模样的伏黑惠，被琉璃显而易见的冷淡态度刺激到了。
伏黑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在其他几位家长都没站在身旁时，独自面对这位冷淡的哥哥。
在没有周围吵闹的解读和翻译的情况下，伏黑惠突兀的理解了琉璃的情绪匮乏究竟是何种含义。
其实仔细回顾一下就可以发现，琉璃从未独自光临过托儿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琉璃出现在托儿所时，身边总是有着不同的人陪同，充当翻译的夏油杰和硝子，让场面更加混乱的五条悟和伏黑甚尔，在管教小孩之前优先斥责琉璃的七海建人和夜蛾正道。
那些人总会带着面无表情的琉璃在日常生活中闯出不同意义上的热闹，让周围人跟着笑闹或者吐槽。
琉璃当然是冷淡的，只是他周围的吵闹，恰好中和了那不近人情的漠然，让托儿所的孩子们能很好的适应和接受这位冰冷的大家长。
但独身的琉璃仍然是冰冷的。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伏黑惠对家长们提起琉璃很难敞开心扉时，那兼具无奈和沉痛的语气，突然有了些许实感。
但在伏黑惠之后到达的双胞胎和熊猫却明显对琉璃的冷淡接受良好。
吵吵嚷嚷的熊猫抱怨着夜蛾正道和几个坏大人一起恶作剧，又龇牙咧嘴的找五条悟和夏油杰自己受委屈的报酬。
“笨蛋悟！快点给我道歉！！”
怎么可以这么欺负熊猫！竟然联合正道一起赌他会跟琉璃道歉多久！
关键正道竟然还答应了！过分！
什么？蹲在这里的俩人被琉璃冷淡的态度伤到了？！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琉璃了，他们在说什么屁话？
熊猫。听不懂。人话。
因为是可爱的熊猫！！
“才不要~”五条悟灵活的躲开熊猫的跳扑，熟练的整个人都挂在了夏油杰的身上，“杰！你看他！”
夏油杰好笑的把手里仅剩的糖果递给熊猫，纵容五条悟长腿嚣张的挂在身侧：“嘛，别这么激动，熊猫，不觉得琉璃生气的样子很稀有吗？”
“那倒确实，”熊猫接过那个明显是超甜图案的糖果，熟练的拆开包装纸，把糖果放到夜蛾正道的手心，“但琉璃现在也不算是生气吧？”
这家伙真生气的时候，绝对比现在要可怕的多，熊猫拿笨蛋悟的墨镜打包票！
菜菜子赞同的点点头，蹲在夏油杰脚下，戳着那个蔫蔫的海胆头：“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低迷？”
“因为没被琉璃责备，反而进入到自我否定的状态了吧？”
以前悟和杰也有过这种时期。
夜蛾正道看着手心里粉嫩嫩的糖果，犹豫了半天，一把拽住夏油杰肩旁探头的五条悟，将手里的糖精集合体硬塞进了那个白毛问题儿…大人嘴里。
“也就是说想被骂一顿是吧！”
美美子了然的叉腰，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冷淡的语调对着蹲着的伏黑惠和灰原雄开口。
“做什么臭着脸？笑啊。多有意思，有着三重结界的高专竟然被招揽的诅咒师造了反，安装在高专教室地下的监狱竟然被人从正面闯入无人察觉，犯人从面前经过了你们还能一无所觉的继续聊天，最基础的询问和试探都没有，就这么放任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捣乱。你们日子过得可真安逸啊，安逸的连敌我都分不清了。”
伏黑惠：……
不是，你怎么这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