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琉璃和御三家的契约
十年前，夜蛾正道应天元的指名，带回了一个具备术师才能的少年。
这位有些奇特的少年没有按照正规流程直接入学高专，而是在参加完入学考试以后，被送往了京都面见天元。
那个不死的存在好奇少年的术式。
察觉到这一异常情况的高层迅速行动了起来，他们抢在夜蛾正道之前，接走了从天元结界里走出的少年，并试图探明他的术式。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年幼的带着耳饰的少年平淡的看了一圈自己周身的屏风，垂下了眼眸：“家入琉璃。”
“家入琉璃，说出你的术式。”
苍老的声音已经凌驾咒术界太久，他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每一位踏入总监部范围的术师，下达命令、探根溯源，把自己当作仅次于天元的，全知全能的存在。
“我和天元大人做了一场交易，”少年的回答是老人们意料之外的话语，他的声音冷淡无波，好似设定好回复的机器人一般，“也想和你们做一场交易。”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重叠的笑声沙哑而瘆人，好似来自地狱的、魔鬼的嘲讽。
“我的术式名为【物极行迟】，”少年仍是那个毫无波动的语调，他的眸子冷淡而漠然，宛若无灵魂的木偶，“可以延缓衰老或者死亡状态。”
嘲讽的笑声消失了，意料之外的情报让老人们没能迅速理解少年话语中的含义，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延缓什么？”
“比如说，”少年随意的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把解剖刀，在自己的腕动脉上划了一下，喷涌而出的血液迅速爆开，又在少年轻声念诵的咒言和施加的术式刻印中停滞了下来，变成了汩汩流动的血流，“以我的身体来说，割脉二十八秒后，我应该会进入到休克状态，但我的术式可以将其延长至十分钟。”
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带着半身的血迹站在房间的中央，他随意的撕开了自己的衣袖，把沾血的衬衣绑在手腕的伤口上，平静地公开了自己的术式。
“霜雪可以绑定一种指定状态并重复作用于最初状态……简单来说，只要我活着，我可以让一位明天就因衰老步入死亡的老者至多再拥有十年的寿命。”
“我们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一个稳重又苍老的声音对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提出了质疑。
“不信那就不交易，”少年冷淡地用牙把布条打了个死结，语调毫无波动，“术式已经告诉你们了。”
“难道你认为我们会贪图那十年寿命吗？”
“就算不和你交易，我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使用术式。”
“你的身体是天与束缚吧？根本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竟然也敢谈条件？”
“可笑！”
“荒唐的小鬼。”
少年平静地听着四面八方的指责，蹲下身结出了一个繁杂而古怪的手印。
“你想做什么？”
“大胆！这里可是总监部！”
“【物极行迟·极之番——瑞雪】。”
砰！
一道白光闪过，一个庞大的术式刻印包裹了整个室内，但术式完成的瞬间，那个半身血迹的少年直接被几个恼羞成怒的老人用咒力拍飞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夜蛾正道焦躁的来回踱步，几乎是那个半白半红的身影刚被拍飞，他就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个脆弱的少年。
“琉璃！！”
少年吃力的睁开眼睛，看了夜蛾正道一眼，低声呢喃：“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疼死了。
当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再次睁眼的时候，人已经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琉璃，你醒了？”夜蛾正道挪动着椅子，担忧的看着那个带着呼吸机的孩子，“你到底和那群……说了什么？”
琉璃琥珀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了夜蛾正道，声音有些虚弱：“……怎么了？”
“御三家寄来了一个奇怪的邀请函，说是要让你去参加什么宴会。”
夜蛾正道愤怒的捏紧信封，仍然对这群老人和咒术家族亡羊补牢的行为感到愤怒。
把人打伤了又让人去参加宴会？
开什么玩笑。
“是吗？”琉璃平静地合上眼睛，说了一句夜蛾正道当时未能理解的话语，“那就是赢了。”
感受到术式刻印带来的异样的老人们察觉了琉璃术式的逆天效果，并因打断了琉璃的咒力注入而实际体验了何为“生命的流逝”。
越是对时间有实感的人，越是渴望掌控时间的力量。
他们贪图琉璃的能力，并试图通过御三家对琉璃抛出橄榄枝。
琉璃拥有了和高层谈判的资格。
漫长的辩论和威胁以后，御三家和恢复的琉璃签订了一个长达十年的契约。
其内容如下：
【其一，支持家入琉璃个人的研究并提供其合理所需，包括且不限于金钱使用与特殊实验素材；
其二，保障家入兄妹的生命安全与生存自由，无条件支持家入琉璃对危险因素的排查和未经报告进行的特殊处理，且不予追究责任（该条约在家入琉璃死亡后仍具备效用）；
其三，家入琉璃个人需接受身边安置的监视或监听设备，并默许御三家对于家入琉璃本人进行的监视与调查，以保证其人身安全；
其四，家入琉璃需定期为指定绑定人进行延缓术式的更新，并承诺会以自身为实验素材，研发近似“长生”效果的药物或咒具。
其五，家入琉璃个人从属于御三家，理应遵守御三家的从属规矩，契约人家入琉璃死亡后，其尸体与所有研究材料都将隶属于御三家。
此契约由御三家家主与家入琉璃订立，并承以束缚。
当御三家中有任一家主发生权力更替时，应重新召集家主与契约人，共同决定内容的更替和续约。】
“原本是那小子提出最后的附加条件，说出的是防止三家家主突然意外死亡导致契约失效的暴言，”禅院直毘人嘲讽的看着木着脸的五条悟，似笑非笑，“现在想来，说不定他那个时候就在等你了。”
那个算计长远的小鬼说不定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
五条悟的诞生在咒术界可算不得什么秘密。
“我们最开始可没料到那个病弱的小鬼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加茂家家主悠闲地倒了一杯茶，不甚在意的动了动和服的衣摆，“受他指使了十年之久，倒是新鲜。”
“受他指使？”五条悟嘲讽的将手中的契约复印件碾成一团，抬起了那双带着怒气的眼睛，“我怎么只看到了你们试图蚕食掉琉璃的丑态呢？”
五条悟早就怀疑过琉璃被邀请参加御三家年会的真实目的，但无论他试探调查多少次，得到的答案都是琉璃是高层指定的特殊医生，是为了御三家高位之人的体检报告而来。
那些怕死的烂橘子也的确每年都会给琉璃寄送体检报告，甚至连京都校校长也……啊，他也参与了吗？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纸团，只觉得可笑。
难怪，难怪琉璃明明要参加年会，却从不和他一同前往御三家，一年一次的大型术式，独自一人承载着那群烂橘子的负面情绪，然后在一切结束后，再去应付三家家主的刁难和压榨。
极之番……
六眼轻轻的颤动着，回忆起琉璃第一次对他使用术式后，被副作用反噬的模样。
延缓一众烂橘子的衰老，竟然需要用到将自身术式的能力发挥到极限的绝技吗？
那琉璃的状态会因此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听到五条悟的“蚕食”的用词，禅院直毘人哈哈大笑，将手中的酒壶晃荡了一下，饶有兴致的递给了这位年轻的家主：“我们如此珍爱他和他的妹妹，将数不清的珍品和庞大的能买下一个城市的金额赠予他，供他挥霍，满足他越发无理的要求，给他无数凌驾于特级的特权，还满足了他不软禁那个反转术式天才术者的请求，这难道是应得的吗？”
“所以你们就让他研究那个连孩子都知道不可能存在的长生药？”五条悟毫不客气地打开那个空荡的酒壶，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眸子里仿若藏着肆虐的风暴，“甚至打算研究他的尸体？”
和御三家做交易的时候，琉璃不过十四五岁，但他在入学没多久就察觉到了咒术界高层的腐败和贪婪，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刚离开黑街，习惯将一切都算计着的少年果断地交付了自己的筹码，并同意了这场完全称不上公平的交易。
行将就木的老人注定被长生所吸引，那群早就醉心权力的腐烂橘子更是如此。
五条悟嘴角抽动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
该死，如果琉璃真的死了，他们想让谁去继续研究？
高专里，只有两名天才医师！
啊啊，这群让人作呕的混帐，他们竟然敢如此要挟琉璃！！
难怪合约的第二条明明说是保障家入兄妹的安全，却还要加一句家入琉璃死亡后仍具备效用。
那是琉璃留给自己妹妹的后路，哪怕最终琉璃真的步入死亡，基于“无条件支持家入琉璃对危险因素的特殊处理”这一规则，他仍然会在御三家动手之前把自己尸体处理掉，避免其尸体送往硝子的实验台！
该死该死该死！
一个刚步入高专的孩子怎么能算计到这么远？
五条悟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把本就揉成一团的纸张直接捏成了碎屑！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死亡也放入到计划当中……笨蛋琉璃。
“长生药终究只是上层那群人的梦想，我们并没有参与，”加茂家家主笑着倒了一杯茶，并没有对五条悟近乎讽刺的话语表现出什么不满，“御三家需要的是从属关系，只要他能一直提高自身价值，我们就还能继续满足他无理任性的需求。”
“但和你接触以后，那小鬼就越发嚣张了。”禅院直毘人冷哼一声，重新换了一个酒壶拿在手中，“真是不知感恩！”
“不知感恩？”五条悟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冰冷刺骨，“少开玩笑了，琉璃的研究几乎大半都在你们手里吧？听说你们还要求他永不署名？”
黑市里超出天价的咒符和咒具基本都是琉璃的作品，他这十数年里所有的作品都被御三家拿走私吞，未曾支付任何报酬，还被抹去了制作者的名讳，将荣耀和感激全部送给了御三家，巩固他们霸权的地位。
而现在，这群享受着追捧和荣耀的混账们竟然还认为琉璃不知感恩？
是，琉璃不在乎那些虚名，也无所谓自己的作品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但那不代表御三家可以堂而皇之的否定琉璃做出的成就！
“家主事务是不是比预想中的要华丽很多？”加茂家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将盖子又重新放在了杯口上，“那个小天才做出的咒符真的让人惊叹，我都想把他囚禁在身边了。”
五条悟冷冷的把视线转移到了加茂家家主身上，语调嘲讽：“不囚禁，你也从他身上吸了不少血了吧？”
先不提琉璃给加茂家提供的药品和血液储存的咒具，就单单是每年年会加茂家和琉璃会谈的那么短短的时间里，琉璃就要被迫观赏十来分钟的【赤血操术】的实际运用，还要给这群老古董提供一些新点子，以满足他们近乎疯狂的探索欲。
“你是来给他伸张正义的吗？”禅院直毘人懒散的把酒壶里的酒液倒进口中，活动了一下手腕，“不如直接把那小鬼叫进来好了？”
加茂家家主放下茶杯，露出了一个让五条悟感到反胃的、慈祥的微笑：“别这么怒气冲冲的，孩子。如果五条家新任家主对契约有异议，我们直接和交易人一同商量就好了。”
他们早就知晓五条悟和琉璃关系很好，但身为家族家主，五条悟不能因个人私情单方面摧毁契约。
这是御三家家主和家入琉璃达成的交易，修改和废除也必须要三家家主共同决定才行。
五条悟冷冷地将视线掠过两人，缓慢的放松了身体。
【“我的自由就交付给你了，悟。”】
“好，当然可以。”
五条悟抬起双手，当着两位家主的面结出了术式的手印，眼眸明亮如天空。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决定好如何更改契约吧？”
我来放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