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客厅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林华珺、叶润青三人下楼，毕云霄、罗恒、雷正等人正围在一起看报纸。
雷正念号外上的标题：日本军队由中华门开入我们的首都，开始放火抢劫，大屠杀。
罗恒：南京城陷，头两天之内，保卫战伤亡达五万人，妇孺老弱惨遭屠杀者十余万人。
报纸上日军屠杀南京老百姓的照片触目惊心，所有人看得头皮发麻。叶润青和林华珺脸色苍白，眼泪直流。众男生也都悲愤不已，红了眼眶。
毕云霄：这些日本兵简直是惨无人道，禽兽不如！我恨不能身在南京，跟他们拼了！
雷正：不能再忍了！
他起身出去，众人也一同跟了出去。
临大校园 白天 外景
黄启威、吴磊伯正带人在悬挂白色标语，周围已经挂满了“驱除仇寇 努力救国”“慰我同胞 痛念国耻”等各种标语。
很多老百姓，以及叶润名、雷正等学联的同学们已经自发在校园的一角摆上了鲜花。百姓、同学们围在一起，祭奠在南京失去生命的军民同胞们。
程嘉树、林华珺和叶润青等人走上前，叶润名给他们每人递上一朵小白花，和同学们站在一起，学生们越聚越多……
“同学们！”人群中，雷正突然大声道，“同学们！不能再逃避了，我们应该立刻、马上、立即上前线去！古人云，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们难道连古人都不如吗？！走，同学们，让我们扛起枪，跟日本兵结结实实地干一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拯救同胞于水火之中，掉脑袋算得了什么！走！跟我一起上前线去！”
雷正一番慷慨陈词，迅速引起同学们的热烈响应。
众同学大声疾呼：上前线，我们要上前线！
会议室 白天 内景
梅贻琦站在窗口，往下看着群情激愤的同学们，转身回到会议桌前。蒋梦麟、张伯苓和郑天挺，还有湖南省教育厅刘副厅长都已在座。
梅贻琦：各位都听到了，现在同学们热血沸腾，上前线为国捐躯的热情恐怕是谁都挡不住，我认为学校必须拿出一个态度来，国难当头，同学们何去何从，还有我们这些教师该何去何从，都应该让大家有正确的选择。
蒋梦麟点点头：月涵说的是，原本学校就因为战时教育和常态教育有过争执，好多同学都不理解学校的选择，现在南京沦陷，他们都是一群热血青年，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毅生，你刚刚到长沙，一路过来战局你也非常了解，你怎么看？
蒋梦麟转头向郑天挺发问。
郑天挺：战局发展至今，华北、华东都已经沦陷，华中、华南也危在旦夕，不止学生们想扛枪打仗，就连我，有时候都会生出恨不能也去前线跟日军决一死战之心！所以我建议校方不宜干涉同学们的爱国热情，由他们自由选择。
刘副厅长：几位先生话说的虽然不错，可是请别忘了，他们还只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二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残酷。目前战事胶着，前线将士浴血奋战，死伤无数。这些学生都是日后建设国家的栋梁之才，如果就这么上战场白白牺牲，实在太过可惜啊！
众人沉默，梅贻琦看看张伯苓：老师，您的意见呢？
张伯苓低头想了一会儿：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犬子锡祜刚刚为国牺牲，老朽心内痛楚不已。但这群孩子个个心怀爱国之情，笃行报国之志，实在可敬可佩。我认为对于此事，应该在疏，而不在堵，学校应该为从军学生提供一切便利，保留学籍，只要战争结束回来上学，学校一定为他们敞开大门。
梅贻琦点点头：我的意见和老师一样，学校确实不宜干涉学生自由，应任由学生自己选择，或继续学习，或报名参军，学校均应予以尊重。但此事牵涉过多，非临大所能定夺，我积极上报，以定何去何从！
圣经学校校园 白天 外景
裴远之搬着一张桌子走到校园的黑板前，放下桌子拿出一张海报，贴在了黑板上，同学们都围了过来。
程嘉树看着海报上的内容念了起来：凡学生至国防机关服务者，无论由学校介绍或个人行动，在离校前，皆须至注册组登记，以便保留学籍。
凡教职员工及学生，均可至校国防工作介绍委员会开具参加抗战工作介绍信……
刚念到这儿，同学们就一阵欢呼。
毕云霄：太好了，我们可以上前线了，临大万岁，校长万岁！
雷正看着身边欢呼的毕云霄和罗恒：你们想好去哪支军队了吗？
罗恒：中央航校，我考定了！
毕云霄：我当然要去国军最前线的王牌部队，要不然怎么能第一时间走上战场，手刃敌人！
一时间群情高涨。一旁，林华珺看着他们狂热的态度，有些无措。
裴远之站出来朝学生们挥挥手。
裴远之：同学们，大家安静一下。临大常委会研究决定，尊重同学们自己的选择，想上阵报国的同学，可以在我这儿填表，学校会给你们发介绍信，送你们前往前线各部。
众多男同学一拥而上，拿笔抢着填表报名。
毕云霄和雷正最积极，率先签了名。
罗恒和程嘉树也签了名。
叶润青从程嘉树手里抢过笔，正要签名。
裴远之：叶润青，你也报名？
叶润青：对啊，我也要报名上前线！
程嘉树作势要抢回笔：你是女生，不能报名。
叶润青：女生怎么了，女生就不能参军打仗，就不能报效国家吗？
程嘉树：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你就别添乱了，省得我们在战场上还要照顾你！
叶润青：这是性别歧视！在战争面前哪有什么男女之分，学校应该男女平等，一视同仁！
裴远之：学校绝无性别歧视的意思。这样吧，润青，你可以报名，但是军队收不收你，就要看军队的意思了。
叶润青：谢谢裴先生！
她开开心心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交给了叶润名：哥，该你了。
叶润名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把笔往身后传递，站在他身后的是林华珺。
林华珺接过笔，走到签名簿前。看着签名簿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她突然犹豫了。
叶润青在她身旁：签啊，华珺姐，裴先生说了，女孩也能报名！
林华珺放下笔：我还没有想好。
叶润青愣了一下：没想好？这还需要想吗？
林华珺没有回答叶润青，转头看了一眼人群中激愤的叶润名和程嘉树、毕云霄、雷正等人，转身离去。
这时，张伯苓从办公室来到了同学们中间。
张伯苓：同学们，我敬佩你们抗日的勇气和热情！作为你们的校长和父辈，我以你们为荣！如果有想去延安参加八路军的同学，我可以给你们写介绍信。我们南开的校友周恩来先生，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领导人。他跟我说过，共产党八路军的大门是敞开的，欢迎各界人士共同参与抗战！
雷正闻言走到张伯苓面前。
雷正：张校长，我想去延安参加八路军，您给我写一封介绍信吧！
张伯苓：好啊。
张伯苓从身边的助手那儿接过纸笔，在桌上就写起了介绍信。
程嘉树和毕云霄、雷正等人正要离开，身后传来声音。
方悦容：嘉树，程嘉树。
程嘉树回头看到不远处的方悦容：悦容姐，你找我？
方悦容：是的，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程嘉树跟毕云霄等打招呼：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来。
圣经学校校园某处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和方悦容走在校园里。
方悦容：嘉树，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确定自己真的要上前线打仗吗？第二，这么大的事，不打算跟你父母商量一下吗？
程嘉树：悦容姐，我原来是打算一直上学读书的，可是时局现在变成这样，谁还能安心读书呢？南京已经沦陷了，长沙又能有几天安宁，与其在这里等着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倒不如上前线，战死沙场，也当一回英雄！
方悦容：什么叫在这里等着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你考上临大，就要安心读书，成长为国家有用之材。再说你理解的上战场，就是当英雄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征求父母和兄长的同意？
程嘉树：悦容姐，你不用再劝我了，战场上的每个将士，谁又没有父母，谁家的父母又不担心呢？反正我已经决定了，就算你告诉家里，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方悦容：嘉树，你……
程嘉树也不多说，撒腿就跑开了。
方悦容满脸担忧。
圣经学校教室门外走廊 黄昏 外景
叶润名和裴远之边走边聊。
叶润名：裴先生，我真没想到李丞林也会报名参军，他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平时体育课从来没有及过格。
裴远之：这就是爱国的力量。现在一共有多少人报名了？
叶润名：我这统计的已经有138了。
一个戴眼镜的学生甲走过来：裴先生，他们说眼睛有近视的不能参军，你说军队能收我吗？
裴远之：军队正在用人之际，去当兵不一定就是扛枪打仗的，你可以去做文职工作。
学生甲连连点头：谢谢裴先生！
叶润名：裴先生，我会把所有报名参军同学的个人资料整理好，以及他们的参军意向也一并交给您。
裴远之点点头：好。
裴远之先走。
叶润名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到林华珺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
圣经学校教室 黄昏 内景
叶润名走进教室：华珺。
林华珺抬头看着叶润名。
叶润名并不知道林华珺没有签名，他激动地走到林华珺面前：你知道同学们有多热烈吗？不到两小时，报名的已经有138人了，外面还有更多的同学在排队。华珺，我想好了，就去延安，张校长可以替我们做介绍，我们参加八路军，跟着共产党去抗日！
林华珺：我们？
叶润名：是啊。
他这才察觉林华珺的状态有些不对：难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林华珺：润名，我没有报名。
叶润名愣了一下。
林华珺：润名，我觉得太突然了。当看到报纸上那些文字、那些照片时，我也热血激荡。可是……我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问我，我们不读书了吗？
林华珺的话让叶润名之前的激动平复下来。
林华珺接着说：我迟疑了，我问自己，我是受日军在南京的罪行刺激，冲动之下做了决定，还是我真的想中断学业，奔赴战场？
叶润名突然明白为什么林华珺会独自坐在教室。
叶润名：所以，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你想好答案了吗？
林华珺摇摇头：没有。
叶润名转头看了看窗外，很多同学还在激烈地讨论着，黑板前的报名处，报名参军的同学依旧排成长龙。
叶润名：华珺，你觉得我们冲动了吗？
林华珺：润名，我知道你志向高远，心向革命，你此刻的决定也许并非冲动。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支持你。
叶润名：但你却不一定跟我同行。
林华珺：对不起。我还没想好。
两人陷入沉默。
这时，两位同学来到教室门口。
同学甲：叶学长，我们找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儿啊。
同学乙：我们也想去延安，帮我们一起报名吧。
叶润名：好啊。
叶润名看了林华珺一眼，林华珺用眼神示意叶润名去忙。叶润名起身离开。
教室里剩下林华珺一个人，林华珺翻开面前的书，熟悉的书本让她情绪平复下来，不再迷茫无措。
程嘉树住处 夜晚 内景
毕云霄和程嘉树已经在各自收拾行李。
程嘉树：双喜，我那件蓝色衬衣呢？双喜？
没听到回应，程嘉树起身去找双喜，刚一回头，呆住了——只见双喜正拿着一把菜刀站在自己面前，程嘉树吓了一跳。
程嘉树：双喜，你干什么？！
双喜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对着程嘉树说：少爷，你不能去打仗，我死也不会让你去，你如果非要去，我就死给你看！
程嘉树：你干什么呀？要死要活的。快把刀放下！
双喜：不行，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不去当兵！
叶润青闻声从房间出来：双喜，中国被日本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在这拖你们家少爷后腿！
双喜：老爷、太太把少爷托付给我了，我不能让他去送死！
此时林华珺回来了，看到众人乱成一团，双喜看见林华珺。
双喜：林小姐，你替我评评理，你说我们家少爷明明是来读书的，现在却要去当兵打仗，子弹不长眼睛，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我家老爷、太太交代啊！
程嘉树：双喜，你以为林华珺是什么人，能像你这么狭隘？
林华珺看着双喜，又看看程嘉树和叶润青。
林华珺：不上前线就是狭隘吗？我也不想上前线。照你的意思，那我也挺狭隘的。
她这么一说，程嘉树倒有些愣住了。
程嘉树：华珺，你不也报名了吗？
叶润青有些不爽：她没有报名，说是没想好。华珺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大家都报名了，你还有什么好想的？
林华珺：我在想，我们读书到底为什么？如果我上了前线，在战场上能起到多大作用？
叶润青：不管多大作用，只要我们去了，就多了一个战士！
林华珺：战士？嘉树，我们都在29军服务过，当看到那些血淋淋的战士被抬回来时，你吐了；润青，我们经历过南开轰炸，小吴门轰炸，当炮弹砸下来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糖墩儿和三伢子都保护不了。我们上了战场，又能保护得了谁呢？
程嘉树和叶润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华珺：还有毕云霄，你应该也没有忘记你父亲，毕副师长说过的话。
毕云霄下意识地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父亲送的手表。
林华珺：这就是我今天一直在想的问题，无论你们觉得我狭隘也好，怯懦也罢，我已经决定留下来继续读书。我也希望你们能冷静下来想想，你是真的做好了投笔从戎的准备，还是一时冲动之下头脑发热？
毕云霄：人各有志，留下来读书也没错，我不会觉得你狭隘怯懦！
林华珺：谢谢，如果你奔赴前线，我会为你祈福。
林华珺说完转身上楼。程嘉树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程嘉树卧室 夜晚 内景
程嘉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一直在想林华珺说的话，彻夜难眠。
叶润青卧室 夜晚 内景
叶润青和程嘉树一样，被林华珺一番话说得左翻右滚，睡不着觉。
圣经学校校园 白天 外景
还是在校园的黑板前报名处，还有几名学生在看学校贴出的通知。毕云霄和程嘉树经过报名处，毕云霄看程嘉树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毕云霄：程嘉树，你可别让我鄙视你啊！
程嘉树：什么话，你凭什么敢鄙视我？
毕云霄：嘿嘿，那可不好说，我看你是被林华珺那番话说得想当逃兵了吧？你别忘了那天要求上前线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程嘉树：我……我才不会！说好的去我就会去！
毕云霄指着程嘉树的鼻子问：你敢说昨晚上你听了林华珺的话以后没有迟疑过？
程嘉树：我，我当然有仔细考虑过。（程嘉树蹲了下来）我恨日本鬼子，我也想为国家为民族而战。不过林华珺说的有道理，我没有想过自己是否具备上阵杀敌的能力，我也没做好当军人的准备。不只是我，你难道不是，你就确定自己想清楚了吗？
毕云霄：你！你难道不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典故吗？上阵杀敌如果不凭着一腔热血和勇气，思前想后，那还打什么仗，杀什么敌？！
圣经学院走廊 白天 外景
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出现在学校门口；此人抱着一个咸菜坛子，拄着一根木棍，步履蹒跚地走进校门。他正是赵忠尧。
走廊狭长。梅贻琦和一位临大年轻教师走出办公室。
梅贻琦：近日学生参军报国呼声渐起，可以理解，但也令我担忧！此时更要留意学校安全，不可出现闪失！
临大年轻教师：校长考虑周全，我抓紧落实！
赵忠尧的声音传来：梅校长！
梅贻琦：（似乎听到叫声，却没有留意到赵忠尧，继续嘱咐临大教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临大教师远去。
梅贻琦反身走向办公室。
赵忠尧：（再次呼唤）梅校长！
梅贻琦沿着走廊已经走出几步，听到叫声，回头望去。
赵忠尧颤巍巍站在走廊之中。
赵忠尧：（声音颤抖）是我，梅校长……
梅贻琦终于认出是多日不见的赵忠尧，见他衣衫褴褛，形如乞丐，满眼含泪。
梅贻琦：赵先生……
校长办公室 白天 内景
梅贻琦一把抱住赵忠尧，激动地：忠尧！
赵忠尧声音嘶哑，眼眶湿润：梅校长！
梅贻琦：忠尧，你受苦了！快快！坐坐！
赵忠尧：梅校长，这下我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毕云霄上前扶着赵忠尧坐下，程嘉树赶紧倒了杯水递给赵忠尧。
赵忠尧把咸菜坛子放在茶几上，一口气把水喝干。
程嘉树又给倒上一杯。
梅贻琦指着坛子：这是……
赵忠尧：这是50毫克实验镭。
梅贻琦惊讶。
说罢，赵忠尧又喝水，有点呛着了。
梅贻琦：忠尧，慢慢喝。说说你是怎么来长沙的？
赵忠尧：一路上为了不让这坛子被日本人发现，我只能白天藏起来，天黑了才敢上路，我也不敢走大路，只能走些人迹罕至的荒野小路。我路上把所有东西都扔掉了，只有这个坛子是我的宝贝，它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啊！今天总算到家了！
一番话说得梅贻琦也热泪盈眶，他握住赵忠尧的手。
梅贻琦：忠尧，风餐露宿，朝不保夕。不辱使命，砥砺前行！临大有你，学子有你，幸甚！
程嘉树和毕云霄也异常感动。
宿舍 白天 内景
赵忠尧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程嘉树：赵先生，刚才我和云霄真没认出来您。
毕云霄：差点把您当作乞丐了！
赵忠尧：当成乞丐就对了，这样我才能逃过日本人的追查啊！
毕云霄：赵先生，您还不知道吧，我们都报了名准备上前线打鬼子！
赵忠尧：有多少人报名了？
毕云霄：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大家斗志昂扬！士气十足！
赵忠尧放下筷子：糊涂！
赵忠尧指着那个坛子：知道这个坛子里装的是什么？
毕云霄：不是镭吗？
赵忠尧：是镭，但更是能拯救中国的希望！
毕云霄不服气：我们参军也是为了拯救中国！
赵忠尧：你们是一腔热血，上前线打仗了，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一个泱泱大国为什么打不过小小一个岛国？归根结底，是器不如人，技不如人，人不如人！没有强大的科学，没有过硬的技术，没有出色的人才，就造不出先进的武器。到了战场上，就只有用血肉之躯，去对抗钢铁大炮！从七七事变，从淞沪抗战到南京保卫战，你们还没看到血淋淋的事实吗！
赵忠尧：毕云霄，程嘉树，你们一定要想想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是奉献一时的自己，还是用所学知识造福和惠及更多的普罗大众！
圣经学校礼堂 白天 内景
全体学生都坐在台下，台上坐着张伯苓、梅贻琦和蒋梦麟三大校长，以及校委会的其他成员。
梅贻琦走到主席台前，看看台下的众师生。
梅贻琦：同学们，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位先生，可能很多同学都认识他，清华物理系的赵忠尧先生。
梅贻琦指向身后的赵忠尧，赵忠尧站起身来朝学生们致意，然后坐下。
梅贻琦：赵忠尧先生原本早就应该到长沙临大报到了，可是，他直到昨天才到长沙，他走了一条我们根本不能想象的路线。为了躲避日本人，他历经千辛万苦，命悬一线，才和我们汇合。可能同学们要问，为什么赵先生不跟大伙一起，走大路，坐火车。赵先生身负重任，他如此小心，就是为了保护他从国外带回来的研究成果，在整个中国都绝无仅有的50毫克实验镭。可能大家都觉得，国家都被日本人占了一半了，应该保家卫国才对，这黄米粒大小一样的东西能跟国家的危亡相比吗？同学们，这50毫克实验镭在许多人看来也许毫无意义，但在赵忠尧教授看来，这也许就是将来能拯救中国的希望。历史告诉我们：永远也不要低估科学的发展给世界带来的变化。同学们，国家目前的确需要成千上万士兵报效国家，但政府要求同学们的是保持镇静，坚守本业，为国家将来复兴做准备，因为无论是目前的中国，还是将来的中国，最缺乏的都是有知识的人才。这些人才就是你们在座的各位，你们是国家最后的希望，是“国宝”，倘国之大器，皆化为炮灰，则将来国家形势必定更加严峻。我们应当为我国家和民族“死中求生”留下火种，中国奋起、复兴更需人才，慷慨赴死易，委曲求生难，同学们要成为栋梁之材，要追求的是后者。继续求学，还是投笔从戎，这两条路没有对错，都是你们作为国之精英应当承担的责任。要去当兵的同学，学校大力支持，会为你们保留学籍，但你们别忘了，除了保家卫国以外，你们有着比普通士兵更为重要的责任！这也是国家，是政府，是社会各界想尽办法组建临时大学，继续教学下去的原因。
台下，程嘉树、叶润青、叶润名受到触动。
林华珺房间 白天 内景
林华珺在房间里看书。
卧室门没关。
程嘉树从她卧室门口经过，喊着双喜：双喜，把我的行李收起来。
双喜：收起来？少爷你啥意思？
程嘉树：让你收你就收，哪那么多废话！
双喜兴奋的声音：你不去当兵了！太好了！我这就去收！
程嘉树在林华珺卧室门口站定，敲了两下。
林华珺放下书，回头看他。
程嘉树：我想好了，不走了。
林华珺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嗯。
程嘉树：华珺，谢谢你。
林华珺：嗯。
双喜拎着大箱子走到程嘉树身边，兴高采烈地：少爷，箱子里的东西我给您放哪儿啊？
程嘉树：我的东西放哪儿你还不熟啊，哪儿拿出来的，再放哪儿去呗！
双喜：好嘞！
屋外，传来叶润青的声音：双喜，帮我把行李收一下。
程嘉树住处 白天 内景
双喜：叶小姐，你也不去了？
叶润青（刚回来）：不去了。什么叫也？程嘉树，你该不会也不去了吧？
程嘉树耸耸肩。
叶润青：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程嘉树：我怕？开什么玩笑！你是自己怕了吧？
叶润青：我叶润青才不是胆小鬼呢，我只不过是觉得梅校长说的有道理而已。
程嘉树：那你哥呢？
林华珺房间 白天 内景
林华珺听到了，心里一动。
程嘉树住处 白天 内景
叶润青：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哥了？
程嘉树：同为临大学子，互相帮助、互相关心嘛！
叶润青：哼！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去呢！
程嘉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润青：你该不会也是因为梅校长的演讲吧？
程嘉树：你猜。
叶润青翻白眼。
程嘉树：哎，你还没说你哥到底怎么打算？
叶润青：你猜？
林华珺房间 白天 内景
屋外，程嘉树和叶润青的日常抬杠继续着。
林华珺略有所思。
圣经学院校园 白天 外景
叶润名和裴远之在散步，不时还能看到激动的学生在演讲和宣传。
叶润名：裴先生，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梅校长说的很有道理，土地没有了还可以夺回来，我们的文化根基没有了，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只要内心坚定抗日信念，何处不是抗日战场？我想，我还是应该先完成学业。
裴远之赞许地：不错啊，润名。面对具体问题，你学会了客观分析，从长计议。你我虽分属清华、北大，又各为学生、教员，但从两校联合招生再到如今的临大，我为你的每一个进步而高兴！润名，我赞成你的决定，等你完成学业，再到抗日前线投身革命。
叶润名：您给我的《矛盾论》和《实践论》我都看完了，感触很多。下一步，我觉得可以更深入开展学联工作，抓主要矛盾，扩大我们学联在临大的影响力。
裴远之：好啊，给你个建议：革命的样式有很多种，宣传方式也有很多种，你之前搞的话剧就很好，舞台是我们面向普通民众的一种绝好的宣传方式，好好利用起来！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革命者！
湘江边 白天 外景
湘江边有人在钓鱼，林华珺和叶润名走在堤岸上，两人心中各有所想，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江风很大，叶润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林华珺身上。
叶润名打破了沉默：也许《破晓》还有另一个结局。
林华珺：什么结局？
叶润名：长卿选择了留下。
林华珺愣了一下：但那就是另一个《破晓》了。其实，长卿离开或者留下都没有错。只要他遵从自己的内心，月茹就不会怪他。
叶润名：我仔细想过，长卿那时的离开，还有现在的留下，都是长卿内心的想法，也是我的。在战场杀敌需要勇气和激情，在教室读书需要智慧和理性。我知道，现在去战场上做一个普通士兵，我可能不合格，但在临大，我可以发挥士兵不能起到的作用。何况在武汉的时候，我也答应过父亲，善始善终完成学业，这是我对他们的承诺。
林华珺：你决定了？
叶润名：决定了。
林华珺：无论怎样，我支持你的决定。
叶润名看着她的侧脸：华珺，我发现你的变化太大了。你的冷静，你的理性，你的坚定，似乎都不像我从前认识的林华珺。
林华珺想了一会儿：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能没有变化呢？无论怎么变，或许我不再像你以前认识的林华珺，但我都是你以前认识的林华珺。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那天在教室的谈话。
闪回——
林华珺：润名，我知道你一直心向革命，你的决定也许并非冲动。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支持你。
叶润名：但你却不一定跟我同行。
林华珺：对不起。
接回现实——
叶润名下意识地拉起林华珺的手，像害怕失去。
叶润名：华珺……
叶润名欲言又止。
林华珺：嗯？
叶润名：没事。
江风更大了。
林华珺：我们回去吧。
叶润名：好。
两人一路同行，却再也无话。
程嘉树住处 夜晚 内景
毕云霄和雷正、罗恒三人在收拾行李，程嘉树给他们帮着忙。
罗恒：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中央航校目前正在全国范围内招收学员，只要过了身体检查这一关，考上中央航校肯定没什么问题！
毕云霄：那太好了，我也想去我哥的部队。
雷正：我想的跟你们不一样，我上次听了徐特立先生的演讲，我觉得中国的希望在共产党身上，我要去延安看看！
毕云霄：只要是抗日，不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枪口一致对准日本人，我们就一定能取得胜利！
程嘉树收拾着行李，一句话也插不上。这时房间外有人敲门，他跑去打开房门，叶润青进来，看到里面的行李。
叶润青：他们三个真的都要走啊？
程嘉树耸耸肩。
罗恒：是的，我们的志向都在战火纷飞的前线，虽然求学也重要，但是我想等我们凯旋以后，再继续我们的学业也不迟！
毕云霄：太对了，我家祖辈几代都是军人，现在国难当头，我不能辱没了毕氏的家风，日寇不除誓不回家！
叶润青点点头：你们不会觉得我们不去的人是胆小鬼吧？
雷正：什么话，人各有志，况且你们继续学业以后也是要为国做事的啊！
叶润青：谢谢你们的理解。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指南针，递到罗恒面前。
叶润青：送给你的！
罗恒接过去拿在手上看了看：指南针，为什么会送我这个？
叶润青：因为上面有家的方向，祝你每一次都能顺利起航，也希望你每次都能平安回家。
罗恒动容：谢谢你！
黄启威家 白天 内景
裴远之跟方悦容、吴磊伯、胡进聚在黄启威家。
裴远之向吴磊伯汇总结果：这次大规模从军潮中，有很多同学参加了八路军、新四军，有的则直接奔赴了延安，有的投入了保卫武汉的战斗行列中，还有四十几个同学参加了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
吴磊伯点头。
方悦容：远之同志汇报得很全面了。我们还有一个想法，就是组织上能不能想办法给这些从军的同学提供一些帮助。
胡进：好。你们想得很周到！组织上一定会全力支持同学们的爱国行动，不管是去武汉的，还是去延安的，我们都会设法联系沿途军民给予他们帮助，让他们顺利到达。
圣经学校草坪 白天 外景
同学们都在各自道别，有些拥抱，有些抽泣。程嘉树和叶润名、叶润青等人一起在送别即将远行的同学。
程嘉树拍拍毕云霄的肩膀：到了前线就马上给我写信，战场瞬息万变，做任何事别冲动！
毕云霄：放心，我命硬，子弹遇着我都躲着走！
叶润名和雷正握手：雷正，你放心去吧，你是物理系的高才生，抗日前线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雷正：谢谢你，叶学长。我在延安等你。叶润名点头。
大家正在说着话，裴远之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雷正向裴远之打招呼：裴先生。
裴远之没有回答，直接走到毕云霄面前。
裴远之：云霄，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吧，有事要跟你谈一下。
毕云霄有点摸不着头脑：啊？什么事？
裴远之：你跟我来。
裴远之没有跟其他任何人打招呼，带着毕云霄离开。
学校办公室 白天 内景
裴远之带着毕云霄走进办公室，打开抽屉取出几件物品，其中有一顶国军军官的帽子，还有一封信，都放在了桌子上。
裴远之：云霄，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哥哥毕云峰在前线的战斗中牺牲了！这些是他的遗物，这封信是他牺牲前三天写给你的。
毕云霄闻言犹如晴天霹雳。
毕云霄：裴先生，这不可能，他们肯定搞错了，我哥上个月还给我写信了，他怎么可能会牺牲呢？！
裴远之：你哥所在的第一集团军在河北邢台，与日军打了一场遭遇战，他们一个连的战士全部阵亡，他本可以撤退，但他没有丢下战士们，战至最后一刻……
毕云霄泪如雨下。
毕云峰画外音：云霄吾弟，见字如面。日前接到你的来信，得知你对投笔从戎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我的意见是你不应该再走为兄这条路，原因有二：其一，在北平时我们就谈过，今天中国缺的不是一兵一卒，缺的是先进的军事工业，只有你们在后方呕心沥血，认真学习，用你们学来的东西制造出现代化的军备，改善我们的国防，才能缩小我们与日寇之间的差距，前方作战的我们才有必胜之把握；其二，这亦是父亲殉国前遗愿，谆谆教诲，言犹在耳，父亲泉下有知，请你三思后行。
毕云峰：云霄，你一定要完成你的学业，今后民族的复兴，国家的崛起，就全靠你和你的同龄人了。我坚信你们可以担负起这一重任！兄云峰手示。
在信的画外音中，一组蒙太奇——
三百学生各自踏上了抗战前线，雷正和罗恒也在队列中。但毕云霄没有出现。
毕云霄远远地目送参军队伍离开，死死地握着拳头，泪如泉涌，手腕上戴着那块父亲留给他的表。
毕云霄把哥哥的军帽和信小心翼翼地收藏好。
长沙街道的画面。
南岳巍峨群山的画面。
程嘉树、林华珺、叶润名、叶润青、毕云霄等人重新回到课堂。课堂上，毕云霄不时地咳嗽。
老师讲课的画面。
战争画面。
季节的转换。
长沙街道 白天 外景
报童奔走喊道：号外号外，昨日武汉遭日军飞机大规模轰炸！
校委会办公室 白天 内景
校委会成员们开会，三位校长以及郑天挺、经济系教授秦瓒、化学系主任杨石先等人在座，大家面色凝重。
梅贻琦：各位不用我说也都知道了，日军已经逼近武汉，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而长沙距离武汉只有三百公里，一旦武汉失守，敌人必然溯水而上，长沙也独木难撑。临大面临再次迁址，大家对临大新址有什么看法？
蒋梦麟：目前可供我们选择的校址也就是昆明、重庆或者广西几个地方了。这几个地方各有利弊，但我们首要考虑的还是地理位置的安全以及人文环境。各位都曾经在这些地方考察过，希望大家畅所欲言。
（字幕：经济系教授 秦瓒）
秦瓒站起发言：几位校长，诸位先生，我建议临大迁往云南昆明。昆明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我父清末担任云南学台期间，就和当地的政界、学界建立了很好的关系，本人也从小在昆明长大，如果临大迁往昆明，我定将全力寻求云南各界的鼎力支持。
张伯苓点点头：我支持秦先生的意见。除了地理人文优势，昆明还有滇越铁路可通海外，不仅采购图书设备较为方便，更重要的是，一旦内陆全部被日军攻占、封锁，还可通过滇越铁路在西南之地，甚至海外予以周旋。目前昆明应该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郑天挺：我也同意。
众人：同意。
梅贻琦：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先报请国民政府，学校这边也先由秦先生为先遣队队长，和杨石先先生一同前往昆明勘察，尽快找到临大的新校址。
蒋梦麟：我会代校委会将临大迁往昆明一事报请国民政府，请政府出面协调，帮助我们顺利西迁。
程嘉树住处毕云霄卧室 白天 内景
毕云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很差。
医生正在给他挂吊瓶。
程嘉树、叶润名、林华珺、叶润青担心地守在一边。
医生挂完吊瓶：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出去说吧。
大家出去。
程嘉树住处 白天 内景
林华珺轻轻地带上房门。
程嘉树：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他肺部感染，恢复起来没那么快。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程嘉树：他哥哥战死了。
医生：哦，怪不得，他这是积郁成疾。你们好好照顾他，虽然他的肺炎已经得到了控制，但一定要卧床静养，不能从事体力劳动。
叶润名：知道了，谢谢您了。
医生：明天我再来。
众人送别医生。
叶润青：程嘉树，照顾毕云霄的任务只能交给你和华珺姐了，我跟我哥得马上回趟家。
叶润名：润青，不用回去了。
叶润青：为什么？日军已经在轰炸武汉了，你不担心爸妈吗？
叶润名：我刚刚收到家里的电报，父母说家中一切安好，战乱之际，让我们切勿冒险回去。
叶润青：可是我担心他们！
叶润名：我又何尝不担心，可是就算我们回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会增加累赘。
就连一向沉稳的叶润名，此刻都有些乱了方寸。
林华珺默默地握紧了他的手。
程嘉树看着三人，感觉气氛无比低沉。
程嘉树住处 黄昏 内景
双喜把菜端到饭桌上，喊道：吃饭了。
林华珺和叶润青先后出来。
大家都有点食欲不振。
程嘉树最后出来，看到桌上只有两个盘子：一盘白萝卜，一盘大白菜。
程嘉树：就这俩菜？
双喜：嗯啊。
程嘉树：一丁点油水荤腥都没有，双喜，你糊弄谁呢？把我们当兔子喂呢？
双喜：少爷，你是不知道现在长沙的肉价有多高，咱得省着点。我也不是一点肉都舍不得买，我都算好了，一天一顿，今天中午已经吃过肉了，晚饭就凑合一下。
程嘉树：双喜，你得寸进尺了，拿个鸡毛当令箭。
林华珺：双喜也有难处，现在战乱，物价确实高了。再说了，晚上少吃点油水，也没什么坏处。
程嘉树：我吃口肉都得他批准哪！再说了，云霄也得补身体哪！把钱交出来。
双喜：不交。
程嘉树：我再问你一句，你交不交？
双喜：老爷说了，全部交给我管。
程嘉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赶走？
双喜：我不走！是老爷让我来长沙照顾你的。
程嘉树：老爷老爷，你除了老爷还能搬动谁！
林华珺：嘉树，你就别为难双喜了，他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程嘉树缓了缓：行，看在华珺给你说情的份上，我不让你交钱了，你给我二百。
双喜：二百？！你要那么多干吗？
程嘉树：你以为我一个人花啊？房租不得交？还有云霄的药费不得出啊？你只知道肉价高，不知道药价也高？
双喜：你们在南岳的时候，我就和房主说好了，我给他看房子，不用交房租。现在你们都住学校宿舍，只在这里开伙，也不用交房租了。只能给你一百。
程嘉树险些背过气去：还跟我讨价还价？你不给，我自己找！
双喜：我藏起来了。
程嘉树：藏哪儿了？
双喜一副打死不说的表情。
“嘉树！”方悦容的声音响起。
大家回头一看，方悦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程嘉树：悦容姐，你怎么来了？
方悦容：嘉树，我有话想跟你说。
程嘉树会意，起身进了卧室，并打开门。方悦容也跟了进去。
程嘉树房间 夜晚 内景
程嘉树：悦容姐。
方悦容：嘉树，你不要太由着性子。你们这次从南岳搬回来，真懂得双喜的难处吗？姨父给双喜的钱是有数的，他必须精打细算。
程嘉树：不够可以问家里要啊。实在不行我去要，就快过年了，因为打仗，大家本来就没法回家过年，还不能吃几顿好的吗？
方悦容沉吟片刻，才开口：北平沦陷后，家里也不好过。
程嘉树一愣：家里怎么了？
方悦容掩饰：没什么……
程嘉树：真的没什么？
方悦容：嗯。沦陷区的日子本就不好过，物价也不停上涨，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未雨绸缪，你还是节约一些吧。
程嘉树想了想：我知道了，悦容姐，我不难为双喜了。
方悦容拉着程嘉树的手，把一百元纸钞放在他掌心：我知道你是个懂分寸的孩子。拿着，过年时大家一起改善一下。
圣经学院 白天 外景
郑天挺手里拿着一封电报，高兴地走向校长办公室。
临大校长办公室 白天 内景
郑天挺：梅校长，秦先生刚刚从云南发来电报。
说着他把电报交给梅贻琦：对于临大迁往昆明一事，云南省主席龙云和教育厅厅长龚自知非常欢迎和支持。
梅贻琦：那就好，那就好。有了他们的态度，这件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郑天挺：那要不要我现在就通知全体师生，为迁校做准备？
梅贻琦：不着急，等我们接到指令，再通知下去。
郑天挺点头。
圣经学院告示栏 白天 外景
学生们围在告示栏前，告示栏里已经贴上了新通告。
程嘉树、林华珺、叶润名、叶润青、毕云霄、文颉等人也在人群中，各自面对着自己关心的内容。毕云霄目光聚焦在“欲至国防机关工作者”，文颉关心着“借读生”等内容。
布告 五十三号
本校商承教育大格局迁往昆明，嗣后关于设备之充实，教学之整理，务集众长，提高效率。凡学生志愿专心求学而成绩合格者，得按规定手续，请求许可证，随往新址，笃志学问。迁移时本校各予川资津贴二十元。来迁移新址后，学宿各费暂行免收，惟膳食须行自筹。其有志服务，不去昆明而欲至国防机关工作者，本校当竭力介绍，以成其志，并按本校规定办法，为之保留学籍。至借读生，入学之初本规定暂准试读，至学期考试时，从严考核定去取，凡成绩优良、操行勤谨者，本校必予录取，准其随迁新址，以后待遇视同本校之学生。除赴滇手续及路程另行公布外，特此报告，仰各知照。
长沙街景 白天 外景
鞭炮声响。
雪花飘飘洒洒，纷扬而下。
很多人家已经在贴春联了。
程嘉树住处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拖着一堆东西回来，客厅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无比冷清。
程嘉树招呼着：哎哎，都窝在房里干吗呢？赶紧出来，出来……
没人回应。
程嘉树：华珺、云霄、润青、双喜——
林华珺、叶润青和双喜出来，看到他买的东西。
叶润青：程嘉树，这都什么啊？
程嘉树逐一拿出来：春联、福字、韭菜，外加一袋面，就是没有鞭炮没有肉，为了节省开支嘛……
叶润青：程嘉树，你心怎么这么大啊？学校都要迁去昆明了，你还想着写春联吃饺子啊？
双喜：是啊，二少爷，学校才从北平迁到长沙几个月，这又要搬去什么昆明？我听说那个地方可远了去了，你还有心情过年。
程嘉树：今晚就是除夕夜了，有没有心情，年都得过，来，一块儿包饺子，备年夜饭。
没人动弹。
程嘉树：快来帮忙啊！双喜，你是想让你家少爷伺候你啊？
不等双喜动弹，倒是林华珺主动上手帮起了他。
程嘉树：看看，看看……华珺，还是你体贴。
林华珺：我只不过怕你包的饺子难吃。
见状，双喜和叶润青也加入了他们。
学校办公室 白天 内景
赵忠尧正在埋头写论文。
敲门声响。
赵忠尧：请进。
进来的是程嘉树：赵先生。
赵忠尧：嘉树啊！你怎么来了？
程嘉树打开怀里的饭盒：我来给您送饺子了。
赵忠尧：太好了！谢谢。没想到在长沙过年还能吃到饺子。你包的吗？
程嘉树：我哪会包饺子啊，都是拉着华珺、双喜包的。
赵忠尧：云霄的病情怎么样了？
程嘉树：好多啦，再休养些日子应该就差不多了。
他无意中瞄到赵忠尧的论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赵忠尧：怎么？感兴趣？
程嘉树点头：我看过您发表在英国《自然》杂志上的论文——《硬γ射线与原子核的相互作用》，您发现的“反常吸收”实际上是g射线在物质中产生电子对的效应。
赵忠尧：看来云霄说的对，我也看过你入学考和期末考的成绩，理科明显好于文科，为什么没选择理科，而选择文科了呢？
程嘉树想了想：我认为学习文科，将来可以从事教育，开启民智，以一人之力影响、改变数人，才是更好的救国、改变国民的方法。
赵忠尧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他：你这个脑瓜子聪明，既能学文，也能学理嘛，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寒假结束后，就要开始新学期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下学期来听我的课？
程嘉树：我？我是文科生，也可以旁听吗？
赵忠尧：当然，你还可以跟我们一起参加实验。
程嘉树发自内心地开心：好！我愿意！
赵忠尧欣慰地点头。
程嘉树住处院子 黄昏 外景
梯子上，程嘉树也在贴春联。
林华珺一手帮他扶着梯子，另一只手帮他拿着糨糊碗。
叶润青指挥程嘉树：左边点……再右边点……再左边点……
程嘉树：叶润青，你斗鸡眼啊？还有没有个准了？
叶润青：谁斗鸡眼啊，是你手脚不协调吧？
正说话间，叶润名、裴远之、方悦容进来。
叶润青：悦容姐，裴先生，哥，你们都来啦。
裴远之：贴春联哪？
程嘉树：裴先生，你可来晚了，你要是来早点，这春联就该归你写了。
双喜从屋里出来：开饭啦！
程嘉树与林华珺排练话剧（图片来自《战火中的青春》电视剧剧照）
联大话剧社当年的演出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