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悖论
对于像孟淮这样的外来者,畸形人千变万化,但凡是具有区别于他人的明显特征,都能被这些人视作同类。
因此,伪装成畸形人无疑就成了最方便,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但就是这种,每个人都能第一时间联想到的选择,让他们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身体逐渐畸形,被失落之州所同化。
为了应对这种畸形化的转变,离开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这就是孟淮急于寻找线索的原因。
“今天,只是简单跟大家介绍我们聚集在一起的目的。”
“改天,我会带大家去一个地方,挖掘这个州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铁手这么说着,神色却不知不觉阴沉下来,似乎是想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
他工作的地方,是这个州唯一的营养液生产厂。
就是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些事情,让他这个拥有十数年参军经历的人,都忍不住骇然变色。
孟淮见状,若有所思。
他并没有过多思考铁手表情异样的原因,反而在思考切实可行的离开方法。
今天的,虽然没有太多收获,但却让孟淮验证了一个猜测。
根据铁手的说法,他用金属拳套将自己伪装成畸形人,然后在伪装的过程中手掌金属化。
而在这中途,铁手并未卸下拳套。
按照惯性思维理解,似乎铁手畸形化的原因,是他戴着的拳套将他的手掌污染所导致的。
但是,孟淮却明白,并不是这样的。
这根本不是一个物理化的过程,甚至于,这种异化都无法从客观角度理解。
因为孟淮也发生了异化。
音虫本身是一种亦真亦假,亦虚亦实的特殊事物,本身并不具有毛发的特质。
但是在孟淮将音虫伪装成毛发后,他就真的长出了毛发。
这说明,这种异化不能从客观层面理解。
它是唯心的。
“这样的话,明天可以做个尝试……”
……
第二天,孟淮在音乐课堂上,向众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大家知道,什么叫畸形人吗?”
“哈!那当然知道了!”
“畸形人,就是长得很奇怪的人咯!”
座位上的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语气中满满不屑,似乎有些质疑眼前这位老师的智商。
细女不安地瞥了孟淮一眼,见对方并没有特意看向自己,心下稍微缓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又有些不满,觉得这位被她戏弄了的老师在无视自己。
“老师,你怎么会问这么弱……”
“基础的问题?”
她语气略有停顿,明显是中途替换了用词。
孟淮闻言,并不觉得生气,和颜悦色地反问一句。
“这个问题,真的很基础吗?”
“好吧,那我再问大家一句,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叫长得很奇怪呢?”
“当然是长得一点都不特别、毫无特点的人了!”
这一次,孩子们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他们的语气更不屑了,嘴里发出“嘘”声,表情有些百无聊赖。
只有独眼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表情甚至有些沉重。
“大家回答的很好。”
听完孩子们的回答,孟淮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
“那么,是不是只要跟大家长得都不一样,就能称为特别呢?”
“当然啊!”
“哈哈,老师真笨!”
孩子们哄然大笑,言语间变得不礼貌起来。
而在这时,孟淮突然扬起了笑脸。
他在黑板上贴上了一张巨幅照片,上面显示着一个身体没有发生过任何异变的正常人。
“也就是说,只要跟大家都不一样,他就是正常的,反之,就是残缺畸形的,对吗?”
在孩子们点头应是之后,他微笑着看向学生,一手指着黑板上的那张照片,再次问道。
“那么他呢?”
“他当然是畸形人!”
“是畸形人!”
“这是个可怜的畸形人!”
这一次,没等孟淮的话音落下,孩子们就忍不住地喊出声来,下意识地说出心里的答案。
显然,这副畸形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然而,孟淮沉默了下来。
用整堂课以来,从未展现出的深沉语气问道。
“那么,他跟我们在座的哪个人长得一样呢?”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跟……”
“嗯……”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像前几个问题那样简单好回答了。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没有看出黑板上挂着的那个人和任何人长得相似。
“那么,他跟同学们平时见过的人,有一样的吗?”
这一刻,课堂上所有学生都皱起了眉头。
细女瞠目结舌地望着那张巨大的照片,心中一片混乱。
‘是啊!如果,所谓的畸形,就是有特别之处,那么……’
‘相片上的那个人,明明跟大家都不一样,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畸形的呢?’
作为整个班级成绩最好的学生,她可以很肯定地说,她从没有在课本里见到这样的问题。
也从没有在过去的人生中接触到这样的疑问。
‘畸形人到底是什么?’
‘什么样才应该被定义为畸形?’
‘正常人,真的就像父母说的那样,是外貌有特点的人吗?’
细女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
就好像,她从学会思考那一刻开始,脑海里就彻底失去了质疑的念头。
在失落之州,被所有人视为基础认知的问题,是这么的经不起推敲。
就像一颗完全封闭的卵。
一旦有人从外部戳破了一层薄膜,作为内核的理论根基便溃不成军。
这一刻,在座的所有学生都开始质疑这样的问题。
‘什么才是畸形?’
‘什么才是正常?’
对于少年人来说,他们的思维无比的活跃。
只要能带给他们一定的视角高度,就有无数的奇思妙想发散开来。
‘规则,是有漏洞的。’
‘理论,是存在缺陷的。’
学生们从未这般安静,也从未这般兴奋。
因为他们,即将颠覆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基石。
这对于所有孩子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
然而,还是有一个例外。
眼睛布满血丝的男孩捂着脑袋,一脸痛苦茫然的模样。
他没有思考孟淮抛出来的这些问题。
甚至于他根本不敢去思考。
因为这些问题,指向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而独眼,早已在昨晚的画中——
看到了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