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剥开一层真相
“原来是孟小先生，我还以为你还要再过一阵子才会来找我呢！”
阿姆婆婆瘫坐在榻上，袖袍下的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孟淮坐下。
听她熟稔的语气，倒像是早就料到眼前的少年会来找她。
孟淮扯了块破布，简单擦了擦椅子坐下，顺着婆婆的话问道。
“婆婆，我本以为您对我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才对。”
在参加红叶酒会之前的几天，他曾在离人酒吧见到过婆婆。
不同于老李头的待遇，酒吧里的客人们没有一个跟婆婆打招呼，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显而易见的敬重。
孟淮看到她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落座，酒吧当天的气氛似乎都沉静了不少。
但是，他本人与婆婆并没有交谈，只以为她当时是有些私人原因才去酒吧小坐。
“你以为我那天为什么会去酒吧？”
阿姆婆婆似乎猜到了孟淮的想法，她声音沙哑，语气迟缓道。
“我一个老太婆，经不起太过热闹的场合，更不喜欢喝酒打架，几十年前尚且不会去这些娱乐场所，更何况今年我都已经九十七岁高龄了！”
闻言，孟淮直言不讳问道：“难不成婆婆您是特意去看我的？”
这话说出口，他当即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语。
她的声音放的很低很慢，一字一句都像是含着沙砾。
“孟小先生，你是龚先生看重的人，也是我阿姆看重的人，即便现在你还没有显露出特别的能力，但也不该妄自菲薄。”
听到自己居然被这么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老婆婆同时看重，孟淮心下有些诧异。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表情，而是做出了贴合少年感的举动，语气略微高亢地质疑着。
“阿姆婆婆，这没有道理！你说龚先生看重我！龚先生也说他颇为看重我！”
“但是……”
他的语气再次低落下来。
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极了满腔信任托付出去却又被大人辜负的小少年。
阿姆婆婆似乎轻轻地笑了声，瘦弱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不理解现在发生的一切，不理解龚先生的做法，更不理解你自己的真正价值。”
“这些都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你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把它反映在你的音乐声里就行了。”
“龚先生曾对我说，你没能生在旧历年代有些可惜，辜负了这样高超的音乐天分。”
“但是没关系，即便是新历时代，同样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孟淮疑惑挑眉：“不是说，这是属于战备军的时代吗？音乐……你们对我的期许到底是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今天早上，如果他因为愤怒情绪直接冲上前去跟沈天晟拼命，那他一定会死，并且会死得很惨。
所以龚先生派人制止他的行为，其实是一种保护。
但偏偏，龚先生又刻意在激发他内心的感受。
结合阿姆婆婆的话，孟淮猜想。
‘难道，情绪和情感，也是力量的一种？’
‘或者，激发我的情绪，会对我的音乐才能产生什么重大的影响？’
他表面不露声色，依旧一脸懵懂，内心却将对方的潜台词揣摩了个七七八八。
“婆婆，我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那么冷漠，连同伴死在自己面前都无动于衷，他们是冷血动物吗？”
“都说诡兽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可这些人的态度让我觉得，最可怕的是身边的人！”
“他们的冷漠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阿姆猛然抬头，脸上的兜帽微微抖动。
她抬起一根皱巴巴的食指，轻轻地在嘴巴位置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这是示意孟淮闭嘴。
过了一会儿，直到门外那站火红的灯笼恍惚间亮了一瞬，婆婆才收敛了严肃的姿态。
她轻轻叹了口气，嗓子里仿佛含着口亘古不化的浓痰。
“小先生，你在老婆子这里说这些话倒也不怎么碍事，我自有解决方法。”
“龚先生那里也不需要太担心。”
“但如果是在外界，或者其他人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
“凡是对联邦有任何不满的言论，都要极力避免说出来。”
孟淮知道他终于引出重点内容了，立刻正襟危坐，侧耳倾听。
“今天早上，城卫兵多是宣称下三区居民中，有私藏劣民行径，所以被清理。但他们却把另一条罪名含糊过去了。”
孟淮反问：“另一条罪名？难道是指散播不满言论？”
阿姆微微点头：“不错。这罪名可大可小，判定程度完全由城卫兵主观决定，他说是重罪便是重罪，他说无事便确实无事。”
闻言，孟淮不由得想起沈天晟临走前，对着他别有深意的那一眼。
“你应该知道城卫兵今天早上为什么像疯狗一样到处杀人吧？”
孟淮点点头，应道：“因为昨夜的红叶酒会。”
沈云梦和沈天晟，二人都姓沈，且都地位不凡。
要说他们没有亲缘关系，任谁都不可能相信。
而他近日里和龚先生走得很近，工作之余还要每天去对方私人图书馆看书，说他是龚先生的人都一点不为过，沈天晟因此对他有些印象倒也说得过去。
果然，阿姆婆婆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想必，孟小先生你，已经走入他们沈家的视线了。”
“沈氏家大业大，在福克州的渊源非常深厚，他们可能很早之前就查到了龚先生，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动作。”
“但是这一次，他们沈家年青一代最有潜力的天赋者死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
没等阿姆婆婆接上这句话，孟淮就率先做出判断。
“所以，他们打算从我下手，顺藤摸瓜，一点点摸出我身后龚先生这条大鱼。”
“昨天夜里红叶酒会死去的那些新人，应该并不只是性格有缺陷的人那么简单，他们或许还是沈氏以及城卫兵势力的钉子。”
“龚先生早早发现了这些人的存在，所以选择在决战前先拔掉这些眼线。”
说完这些话，即便隔着层大斗篷，孟淮都能明显看出阿姆婆婆的诧异神色。
她惊讶地对着孟淮的方向，袖袍下的手指微微颤抖，转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酣畅淋漓，少了很多沙哑的颗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