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严言带着红雀冲去前厅,结果连林嬷嬷的影子都没见着,仅有几个奴役在那处清扫。
“人呢?”严言转身问同样疑惑的红雀。
“我确实看到林嬷嬷朝着这边来的。”红雀道。
“先不说林嬷嬷,严思月和三殿下呢?父亲和母亲怎么也不在?”这一连串的问题将红雀问的傻了眼。
“不应该啊?”
正好有一个扫地的丫鬟抬了头,和严言对视一眼。
“你过来。”
“见过郡主殿下。”丫鬟扔了手里的笤帚,跪着回话。
“我问你,老爷夫人都去哪儿了?”
丫鬟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腰间,回道:“回殿下,老爷今日一早就去了宫里,夫人在老爷去了宫里之后,听说庄子里出了事儿,方才在殿下来之前,去庄子上了。”
“那大小姐呢?”严言歪着头,想看清丫鬟的脸。
“大小姐……”丫鬟不知该不该说,欲言又止。
“你说就是,我又不认识你。”严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大小姐和一个锦衣贵服的男子,在自己的院子里说话。”丫鬟说完话,头低的恨不得塞进自己的胸腔里。
看来母亲不在府里时,还真是严思月在府里当家做主,就这么几句话盘问的这么费劲儿。
而这还是个前厅的丫鬟,说个话都吞吞吐吐,严思月这是铁了心要把严府上下变成她的地盘了。
“红雀,你折一封密信给小思,让她把今日庄子上发生的所有都复述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严言小声对红雀说道。
李焕当真是个狠的,这手想往哪个地方伸,就能将事儿探查到哪个地方来,还真是防不胜防。
好在严言准备充分,虽然她入了宫,但她还记着府里所有忠仆的名字,私下里将这些人找了个遍。否则,面对李焕对严府的渗透,还真不知该如何防范。
李焕这人像极了阴雨天潮湿的水汽,明明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却发现身下的被褥不知在何时就被水汽浸了个透。
继续躺着,又觉得潮湿的紧,不躺着,又不知道这湿气何时会侵体,这就是李焕最惹人烦的手段。
严治竹被忽然叫进宫,必定是李焕的主意。母亲临时去庄子上,定然也是他的手笔。
但他准备的越是充分,就越是说明他对严思月并不是百分百的把握,他来严府都不曾通报姓名,看来这次是想试试严思月的态度了。
只怕李焕这一次是白来一趟了,严言想。
雕花红窗上映着人影,冬日一到,天儿早早就暗了,外面虽然还亮堂的一片,里面却已经点上了红烛。
麦冬不知从哪里哪来一盒香粉,一股脑儿的到了进去,细粉被猛地盖在香炉里,顺着风飘了上来,麦冬被呛的直咳。
过了几分,那桂花香粉才被底下的火一烫,烫出了香味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看着屋外绵厚的一层雪,喝着雪梨暖茶,但两人心里却都没被这茶暖过半分。
雪梨暖茶的清甜和桂花的浓香掺杂在一起,闻的李焕心中有些顶的慌,纵使是香气,闻多了心里面也是有些抵触。
“殿下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只是前些日子思月有事回府,殿下从那时起,便和思月断了联系。如今,又忽然跑来说这么一通,思月属实有些惶恐。”严思月眼中冷淡的笑着。
终于听到严思月切题说了几句,李焕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是我对不起妹妹,这几日公务繁忙,确实没有时间和妹妹通书信,今后我绝不忘这一点,待我回去,必定时时与妹妹书信往来,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必定第一个告诉妹妹。”李焕坚定的说道。
在他心里,严思月不过是个自恃清高的庶女罢了,若不是急着让严府为他撑腰,他必不会求娶严思月。
严思月哪里不知李焕在想些什么,“殿下不必这么说,皇后娘娘叫我明日入宫小住几日,殿下若想见我,来景盛宫就是,不必这么麻烦。”
李桢才解了禁足,皇后就叫严思月进宫小住,其中之意十分明显,且打定了注意要用严思月将宫中翻个天了。
“既如此,我就不叨扰妹妹了,毓安妹妹应是已经回了府,我已约好和妹妹一起去转转,思月,你可要一起?”李焕漫不经心的问道。
“自然,我也有好久没见过妹妹了。”严思月看了一眼麦冬,“麦冬,拿我的斗篷来。”
严言翘着腿坐在前厅,等着红雀那边庄子上的消息。
“妹妹。”
严言抬头一瞧,严思月身着樱粉交领袄裙,披着个青蓝的斗篷,单拎起来其中一件都是极好看的,两件放在一起穿,着实有些俗的紧。
严思月本就不是稚嫩的长相,今日估计是为了李焕,才穿的如此娇嫩,只是娇嫩的过了头,就有些像春日里的桃花不满自己只有粉白两色,红的绿的开了一茬,如此便失了观赏的兴趣。
严言看了一眼李焕的好感度,直降至三十,她笑了一下,视线穿过严思月,对李焕说道:“我们现在可要回宫?”
“无妨,现在还早,思月既已经收拾好了行装,不如我们去回烟楼用了晚膳再走?”李焕笑道。
李焕看也不看严思月一眼,直勾勾的盯着严言笑,好似将方才雪梨暖茶和桂花的甜腻都浮在了脸上。
严言看李焕冲他笑的怪异,硬着头皮,也学他的样子笑着:“好啊好啊,我还从未去过回烟楼呢,听说那里的饭菜很是出名呢!”
严思月嘴角微微撇起一丝嘲讽,平时也没见严言有如此烂漫活泼的一面。她注意了多次,严言对李焕的态度一直和他人不一。
她还记得严言刚进宫时,还叫李焕“三哥哥”来着,她知道李焕如此,是专门做给她瞧的,但严言上杆子的迎着,她就忍不住嫉恨。
“那我们走吧,你小心些,别被大氅绊了脚!”李焕提醒道。
严言余光瞥了一眼严思月的反应,逢场作戏的笑道:“我知道的。”
李焕宠溺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严言强忍着跑路的想法,让严思月看到了李焕宠溺摸头的这一幕,虽然她今天穿着男装,但也够严思月受的。
她蹦蹦跳跳的上了车,也不管严思月在后面如何。
严言坐在马车里等,严思月怕被冬日的冰滑了脚,慢步走来。
待两人在马车里坐好,桑伦拿了张白狐毯来,“殿下,三殿下让我给您送来的,说您身子弱,坐在马车里容易着凉,让您垫着。”
严言甜甜一笑:“替我谢谢三哥哥。”
严思月坐在对面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恨不得把嘴里的牙都咬碎。
严言无视了严思月满面的怨气,默默的将白毯盖在腿上。
这李焕摸人心思摸的倒是挺准,若今日李焕找了第二个范乐苑来,严思月都不一定能有所反应。但和李焕演着情投意合的只要是严言,那严思月必定是嫉妒满心。
严思月和严言争了这么多年,明明什么都争过了,又好像什么都没争过。
严思月本就嫉妒心强些,何况李焕本身就和严思月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现在偏又偏向了严言,严思月定然觉得是严言在抢她的。
严言估计,严思月现在已经被嫉妒遮了眼,肯定早忘了是她拒绝李焕在先,执意将这些事儿全都归在了自己头上。
“妹妹这些日子都在宫里做些什么?”严思月满脸都写着讽意。
严思月丝毫不掩自己面上的讽意,让严言有些怀疑自己。
原来自己之前竟然这么蠢,严思月都已经明面儿上的在厌恶她,她竟还在当严思月是亲姐姐,就算蠢,怎么眼睛也跟瞎了似的,完全不将严思月对她的厌恶放在眼里。
这严思月到底是有多胆大,竟敢将这些情绪都写在脸上,看来在严思月的眼里,自己应当是个又瞎又聋的冤大头才是。
对于严思月的飘飘然,严言忽然哽咽了一声,提醒了她一下。
严言哭丧着脸,说道:“姐姐,桂嬷嬷坠亡那日,姐姐当真是像她们说的那般憎恨我吗?”严言问完,又觉不妥,“算了算了,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左右我与姐姐今后也不怎么见得着,问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严言几句自言自语,说的严思月慌了神,她早将自己作的孽忘了,何况那时回来还挨了父亲的板子,恨严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记着要与她解释。
虽然她心中极度憎恨严言,恨不得直接找人杀了严言,但她若是和严言生疏,就算她已经跟了皇后,她在皇后那里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妹妹误会我了,那是当日她们为了将这事儿赖在我身上才如此说的,何况我那时问的是红雀,绝非是冲着你去的!”
看着严言不是很相信,她又补充道:“我住在皇后娘娘宫里,平时小事儿都是桂嬷嬷在帮我打理,我自然也和桂嬷嬷有几分真情,那日桂嬷嬷忽然坠亡,我又在人群中看到了红雀,我真心是当红雀看到了什么,你想想,后来红雀不也说出了她看到的线索,我当真就是想要那线索罢了!”
严思月眼眶发红,握住严言的手,“妹妹,你可要相信我,这宫里乱糟糟的,若我们都不能相信彼此,还怎么在这宫里活下去。”
严言小小的心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谁让你要在这宫里活下去了?你在府里活下去不就完事儿了?为什么非要在宫里活下去,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了。
严言反握住严思月的手,满脸都是误会严思月的后悔:“我也有错,我不该听信柳嫔那挑拨离间的几句话就如此怀疑姐姐。”
严思月和严言两人,真挚的握着手,看着对方。
然而在这姐妹情深之下,两个人各怀心事。
一个恨不得另一个得了急病早些暴毙,另一个则是佩服严思月这眼泪说来就来。
红雀好不容易赶上严言的马车,掀开小窗的帘子就看到了这一幕,红雀默默的放下了帘子。
里面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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