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郡主殿下。”蒋氏讪笑着叫住了严言。
“怎么了?”严言停下脚步问道。
“是这样,臣妇觉得,我们如此贸然去拜访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些不妥?”蒋氏说道。
“哪里不妥?”严言回身,面对面问道。
“殿下自然是想去皇后娘娘那里,去就是了。只是,我不过是个妾室,如此未曾提前禀明就去拜访皇后娘娘,实属不敬。”蒋氏不知从何而来的底气。
严言只看蒋氏眉眼之中的轻蔑就知道她又有了什么想法,“既然蒋姨娘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强迫你去,但父皇还在和娄大人商讨国事,不去皇后娘娘那里,蒋姨娘想去哪里?”
“臣妇想带着女儿四处转转,毕竟是第一次来宫里,还是想四处多瞧瞧。”蒋氏说道。
严言没有拆穿,“既然如此,我便带着元诗回和关阁了,蒋姨娘也可在这园子里随意转,可需要陪同?”
“不麻烦郡主了,我们就是随意看看罢了。”蒋姨娘不知严言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好吧,元诗,我们走。”
看着严言带着元诗走出了视线,蒋氏说道:“这娄元诗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大皇子都被禁足了,怎么又找了个郡主撑腰!以丹?你干什么呢?”
蒋氏在这里心急如焚,一看自己女儿还在一边走神,她忍不住呵斥道。
娄以丹被母亲忽然放大的音量下了一跳,“吼什么啊!我又不是没在听,我在听了!”
“你说我吼什么?你再不醒醒你的荣华富贵就都在你姐姐手里了!”蒋氏怒目说道。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咱们等郡主她们走了,咱们自己去拜访皇后娘娘,爹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刚刚升了尚书!皇后娘娘一定会礼待咱们!有郡主和那晦气东西在,三言两语万一说的皇后娘娘对咱们没了好感,岂不是白来一趟?”娄以丹看周围没人,小声说道。
“我知道!可咱们都没带点儿东西,就空着手去见皇后娘娘?”蒋氏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皇后这么大一个靠山近在眼前,却怎么都爬不上去。
娄以丹神秘莫测的一笑,“爹就是我们给皇后最大的礼物。”
蒋氏疑惑的撇了撇嘴。
她们身后缀满雪的枯枝丛里,一道黑影悄悄退去。
走出了园子,娄元诗不放心的一直回头张望,“她们到底是想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皇后宫里。”严言回道。
“皇后宫里?她们不是说不去吗?”娄元诗还没能转过这个弯来。
“那当然是说给咱们两个听的了,她们怎么可能不去,你都没见今天皇上提到李桢的时候,你那姨娘眼睛都在泛绿光。”严言回道。
“为什么?李桢不是已经不是太子了?”娄元诗问道。
“李桢就算不是太子,但并不代表他今后不会再坐上太子之位,宫里的妃嫔都能起起落落,李桢为什么不能?”严言说道。
“所以她们是想……”娄元诗已经想到了很多后果。
“她们是想让你那个庶妹坐上李桢正妻的位置。”严言直白的道。
“怎么可能?这只是她们一厢情愿罢了,这宫里谁不权衡利弊?我已经是李桢的侧室,意味着李桢已经握住了娄家,皇后必定想将李桢正妻的位置留给一个家中权势更高的。”娄元诗说着自己的见解。
严言笑道:“你别忘了,你父亲如今已经是尚书,若你父亲能稳坐这个职位,不出一个月必定能煊赫一时,到时候自然有人要来讨好你父亲。我能想到的,皇后必定也能想到,无论你姨娘是个什么样儿的,皇后必定会重视,毕竟李桢出了事儿,手里能用的人不多了。”
“唉,陛下还说等李桢出来了,叫他与我回门一趟,到时候必定是他们亲如一家,而我像个外人。”娄元诗泄气的说道。
严言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好了,李桢禁足的这段时间,你那些糕点都弈全都送到了,我在那糕点里面还帮你写了点东西,不说别的,李桢怎么也会护着你。”
娄元诗有些气恼,还想问明白严言都写了些什么,但一看严言耐人寻味的表情,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两人刚要进门,都弈就赶了回来。
“殿下猜的准,她两果然去了皇后宫里。”都弈说道。
“之前让你去西郊找的那孩子,可找到了?”严言问道。
“找到了。”
“找到便给边固送过去吧。”严言吩咐道。
是时候让李桢出来了。
陵阳下了一场雨,这场雨打趴了所有执着挂在枯枝上的黄叶,好像在为冬日开路。雨过没有天晴,反而将寒风给引来了。
边固搓了搓手,不停的往手里哈气,这冬日一来,虽然自己不用浣洗衣物,但手还是皲皱了不少。
边固看向旁边跟着他的少年,虽然脸颊被冻的通红,但眼里却十分透亮。
“不冷吗?”边固问道。
少年弯起眼睛,笑道:“不冷,比起我以前住的稻草堆,暖和多了。”
边固心情复杂,一边在心里暗骂李桢这个杀千刀的,一边又感叹少年曾经艰苦的日子。
“一个人进去见陛下,怕不怕?”边固也想送进去,但陈公公微微摇了摇头。
“不怕,谢谢边公公送我到这里。”
少年行了礼,淡然的走进了正殿。
“草民江心远,见过陛下。”
“你多大?”皇上皱眉问道。
江心远直起了身子,但手上的礼却未放下,“回殿下,草民今年十五。”
“你才十五?”皇上震惊于江心远的少年老成,一边当真觉得李桢真不是东西。
“你说说,你们那儿和李桢……你说就是了。”皇上拿起一封奏折,一边批一边听,最后还是放下了奏折仔细听了起来……
启盛十年,徵昱帝虽然将朝堂上下已经清理了个大概,但这些年皇帝一心扑在内政之上,无心管理陵阳城内的乱状,城中早已腐烂不堪。
城中再如何闹腾,也是天子脚下,有人镇着,好歹也不是那么难过,但郊外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山里的山贼和路上劫道的土匪,看城外无人看管,便纷纷下了山,将势力扩展到了陵阳城外。
江心远便在这动荡之中出生,他一生下来就没了父亲,母亲靠着给窜入村里的山贼做饭,这才保下了母子两的命。
江心远自记事起,就在母亲背后的兜布里。他从咿呀学语到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都是在这兜布里。
等他可以走路时,却发现,他的脚因为长期坳在兜布里,竟变成了一个坡子,江心远的母亲后悔不已,但在乱世之中,保住性命已是不易,想要精心细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即便如此,他母亲还是不敢让他走路,仍然让他呆在那小小的兜布里。因为若是让那些山贼知道了他可以下地走路的事,一定会将他从母亲的怀里夺去,从此也沦为山贼。
他在母亲的背上,每日看着母亲天不亮就去街上买菜,山贼窝里的人很多,他只能看着母亲小小的身躯费力的拖着一个麻袋,再背着他,就这样步履蹒跚的走回那间小小的厨房。
若是回来的晚,便少不了一顿毒打,有时,若是碰上了心怀不轨的,还要以买菜的钱少了几分为由,刁难两人,他不止一次的看到这些山贼为了几文钱,在她母亲身上四处摸碰寻找。
他愤恨的看着这些人,想要做些什么,却被母亲的的一双手遮住了眼睛。
好像他看不到,长大以后就会记不起一般。
他在母亲的背上艰难长大,但刚刚五岁,还是被山贼拽了出来。
他那时还小,不知道母亲为何一直求他不要站着,可是他又看到了那些满脸狞笑的人在揪着母亲的头发。
他犹豫了,他到底该不该站起,不站便只能看着母亲被拖去,站,可是母亲又一直不许。
最后,孩子对母亲本能的保护,战胜了母亲给孩子的命令。
“这孩子,我们带走了!你以后就好好做你的饭!”
看着母亲绝望的眼神,他还不知道他今后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世界。
他被山贼带回了山里的老巢,被日复一日的训练,即便他已经坡着脚,也没有得到任何理解,甚至,山贼的头领还想将村里的这些孩子训练成一个顶级的杀手组织。
虽然这头领很有远见,但这个计划很快就被取消了。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些孩子的来路不明,年纪不一,至于记不记事儿,他们一概不知,若是将他们训练成了杀手,今后他们若是越过这些老山贼去,该如何是好。
山贼的头领只好接受了这个提议,但他仍然没有放弃组建一个杀手组织的野心,他便将这些孩子分了年龄,到了五岁的,通通被赶下了山,在村子里被训练成了山贼,而剩下不到五岁的孩子,这头领认为他们还没有记事能力,就算真的有,也可以在今后的生活里对他们足够的好,足以让他们忘记五岁以前的所有。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