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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我愿被所爱之人,当街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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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送来淡淡的幽兰之香。

    灯油快要燃尽了,内侍进来续上。

    声音惊醒了小五。

    他猛地抬头,战鼓声消弭了,没有红绸,没有南星,方才的一切,原来都是一场梦。他喉咙里干涩干涩的,便命内侍:“斟盏茶来。”

    内侍忙答应着,须臾,将茶奉上来:“官家,这是温岭新供上来的秋茶,当地的官员都说其有冷露之韵。”

    小五道:“江南的官员,都是享受惯了的。国情至此,一个个都还有心思品新茶。有功夫弄这些,不如想法子多筹军粮是正经。”

    内侍不敢再言语。

    小五三口两口将茶喝完,又开始处理军报。

    前些日子,他命兵部尚书拿手谕号令天下勤王。如今,只有郢州守将、江西安抚副使、湖南提刑使答应率兵入援。

    这三人忠勇可嘉,当封官进爵。

    小五写完朱批,听见外头更鼓响。

    已是四更。

    他伏案一整日,这才觉肩酸腰痛,双眼发花。遂,起身,行至殿外,想伸展一下筋骨。却见殿外跪着一个人。

    似是……那姓贾的女子。

    小五问身旁的内侍道:“她跪在这里做甚?”

    内侍道:“回官家的话,贾御女从今儿晌午开始,在勤政殿门外跪了多时了。只是,官家在忙着,奴才们不敢贸然禀报。”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

    自贾升叛变以后,宫里的人越发轻视贾竹晚了。

    谁都觉得她是一盆火炭,略离得近些,就担心被她殃及。

    小五想了想,缓步上前,道:“你跪在这里做甚?”

    贾竹晚道:“臣妾有要事求见官家。可是无人为我通传。几日前,让侍卫递了信函来,也不见回音。臣妾无法,只得跪在此处,等待官家。”

    “若是朕一直都没有看见你呢?”

    “那臣妾就一直等。等到官家看见臣妾为止。”

    跪了许久的她,身上的袍子脏了,但面容没有丝毫的倦怠,双眼似有星光一般。

    小五扫了她一眼,道:“你有何要事,说吧。”

    这个叛臣之女,能说出什么来?

    无论她怎么舌灿莲花,只会让他厌恶。

    贾竹晚昂首,道:“请官家立即下令,将臣妾当街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一旁的内侍惊了惊,看着这个冷宫里的贾御女,敢是中邪了么?

    小五冷冷道:“你若真的想死,不必等朕下旨,你随时可以自裁。何必来朕面前,演这么一出?难道你与你父一样,都惯会做戏么?”

    面对小五的轻蔑之言,贾竹晚并未慌乱。

    她仰看夜空,道:“臣妾之父,有负国恩,有负百姓,做了那断子绝孙之事。臣妾只恨身在深宫,不能大义灭亲。臣妾自裁,只能说明臣妾怯懦,于国,于官家,无用。唯有请求官家,将臣妾在闹市处以极刑,警醒世人,莫做亡国奴。也让各地守备看看,通敌叛国,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如此,臣妾之死,才算是有些用处。”

    她说得很坦然,没有丝毫矫饰。

    小五倏尔长叹一声:“主帅叛变,乃国之不幸。国运如此,罪责妇人何用?朕登基之前,曾立下誓言,祸不及妇孺。你退下吧。”

    他在国运衰颓之时,被先帝召进宫。

    国家后继无人,他不得不接过这个摊子。

    他明明卜出国灭的下场,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师傅曾经说,习学卦易,越到最后越悲悯,有时候,清醒比糊涂更难受。糊涂的人,大步往前。清醒的人,难行一步。

    他近来总被无奈的思绪包围,每日如同坐在深渊。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今夜,见贾竹晚有自请凌迟的魄力,他忽然彻悟。

    尽人事,听天命。就算知道结局,他也要拼到最后。

    只要在金銮殿上坐一日,便要为国家,为百姓,尽到为君父的责任。

    翌日一大早,上朝。

    有官员报:西狼持续攻势甚猛,忽穆烈亲率大军,直奔临安而来,依西狼惯例,必要烧杀掳掠,故而,不少官员连夜出逃,屋舍、家私,一概顾不上了。

    小五唤来天象司的人,在大殿上说了许多吉祥之语。

    岁星色赤,卦象甚好,朝廷必能度过此劫。

    此举,果然安抚了众人之心。

    待到散朝,只余小五和白若梨时,小五方说出实情。天象司的话,是假的,他提前安排好的,为了是不再生乱。实际上,卦象很不好。

    白若梨紧紧握住小五的手。

    姨甥二人,排兵布阵,细细安排守城事宜。

    突听外头的守卫通传:七王爷到。

    小五一听,连忙起身,大步迈出殿外相迎。

    刘恪疾步向他走来,身后跟着黑压压的飞雪门弟兄。

    “爹!”小五像从前那样,喊他一声,眼泪不自控地流了下来。

    在他心中,养父是甚为亲近的人。

    他登基后,想好好孝顺养父,养父却远远地避开,说自己习惯了乡野日子。其实,小五知道,养父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如今,在最为危难的时候,看到养父来了,来帮他了,他忍不住心酸。

    “孩子,别怕,爹爹在此。”刘恪拍拍小五的肩。厚重的声音,如山谷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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