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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成全悯儿和知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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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如云的手指着刘悯,她想说什么,嘴唇抽搐了好几下,却只是喷出一口血来,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像一棵颓败枯萎的树,倒下。

    她完全不敢相信,刘悯会错过这么好的杀死阿九的时机,篡位的时机。她苦心筹划的时机。

    只要阿九活着,活到刘小五被殷鹤重新带回,刘悯就彻底与储位无缘了。

    这是刘悯最后的机会。

    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竖子不足与谋。

    原以为,他与她,因着相同的利益,站在一条船上。事到临头,这个野杂种,害了她。

    知安哆哆嗦嗦地走上前。

    “母妃……”知安轻轻唤了一声。

    赵如云瞪着眼,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的眼神里,有怨,有气恼,有恨铁不成钢,也有几许担忧。

    更多的,是不甘。

    知安为甚不是男儿身?这是赵如云一生的执念。

    如果知安是皇子,她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怎会轻信乔灵儿那贱人、朱重九那毛崽子?她更用不着跟刘悯这个野杂种同谋。

    如果知安是皇子,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赢。

    赵家满门不必流放。

    庭外落了的青棠,就如她的一生。

    青棠。合欢。鸳鸯双宿飞,思妇凄长夜。堂下合欢花,悠悠自开谢。

    她从小就是有志气的女子。话浅心深。她从不渴望男欢女爱,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女子出人头地,无非是嫁得好人家。她称心如意了,嫁给至高无上的君王,做了一品淑妃。

    宫廷的日子,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

    锦衣玉食,珍珠翡翠,更多的是无尽的长夜。

    她等待着一个眼里永远没有她、总是敷衍她的男人。

    获得他一点恩宠,便足以让她欢欣好久。

    母亲每回见了她,就问她,肚子里可有了消息?母亲跑遍了各处道观、寺庙,为她求子。整个赵家,都眼巴巴地等着她生个男孩。他们不知道,她在官家面前,有多卑微。他们不知道,她这充满算计的一生,有多累。

    “安儿,你,你,你……”赵如云脸膛涨得发紫,甚是骇人:“你若是男儿……”

    赵如云终究没能说完,就咽气了。

    自己以这样耻辱的方式死去。安儿能有好结果吗?

    外祖家流放,亲母突然死去,有高门才俊敢娶这样的公主吗?

    官家对她们母子,一向薄凉寡恩,此番会不会迁怒安儿?

    赵如云的一切思虑,都化作那半句“你若是男儿……”

    知安伸出手,将母亲暴凸起的双眼合上。

    眼泪,无声落下。

    母妃,到死还在责怪她不是男儿身。这样的话,她已经从母妃口中听到过无数次了。

    知安不懂今天这场惊变背后藏着什么。

    她觉得每个人都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父皇,母妃,悯哥哥,甚至是燕儿,安嬷嬷……

    人间冷漠得让她害怕。

    刘悯眼中寒光一闪,扫过那几个道人:“赵淑妃作乱,尔等附逆,便是诛九族的罪过!”

    外头的侍卫们,被赵如云提前遣走。此时,若喊人来,到底需要时间。刘悯只有一个人,道人却是有七八个。在短时间内,没办法全然保证父皇的安全。所以,刘悯才会选择毅然决然用长剑杀死赵如云,震慑那几个道人。

    事实证明,刘悯做得是对的。

    震慑起了作用。

    赵如云死了,道人们无谓再卖命,通通跪在地上讨饶。

    刘悯麻利地扯下寝殿的帷幔,将道人们缚住。

    作为一个十多年来被阿九以太子规格重点培养的儿子,刘悯在这场惊变中,能屈,能伸,能忍,能沉得住气。

    有勇,有谋,有机变,有孝心。

    祥云轩的门,重新打开了。

    道人们,连同祥云轩所有的宫人、内侍、嬷嬷,都被关进内廷监的昭狱。

    雨落下来。

    阿九久久坐在祥云轩的檐下,没有离去。

    他的目眩之症,让他看什么都是花的。

    雨是支离破碎的。

    青砖碧瓦,也是支离破碎的。

    他打了会儿盹。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他身上盖了块毯子。

    他睁开眼,熟悉的身影,坐在他身旁。

    “皇后来了。”他张口,一片萧索。

    乌兰的裙摆上,有雨淋湿的痕迹。想来,她步子走得急。

    “我都知道了。”乌兰说。

    “赵如云,贬为九品才女,让人把她的尸首抬去皇陵葬了吧。”阿九道。

    那个毒妇,原该丢去乱葬岗喂狗。但,安儿……

    安儿是个好孩子。

    危难关头,毅然救父。

    他总得给她留个念想。

    “嗯。”乌兰答。

    “安儿呢?”阿九问道。

    “知安公主似乎吓坏了,一声不吭。我把她带去昭阳殿安置了,就让她睡在从前知意睡的床上,请了太医去瞧,开了药,服了下去,现时睡着了。”乌兰道。

    “悯儿呢?”阿九又问。

    乌兰沉默。

    “悯儿去哪儿了?”

    雨下得又急又大,被风吹到檐下,落在手背上,凉凉的。

    “他走了。”

    半晌,乌兰方道。

    “走了?走去哪里了?”

    乌兰从袖中摸出一封信函来,向阿九道:“孩子们心里都是敬着你的,你别恼。”

    顿了顿,她又说:“他临走前,给我留了封信。今日祥云轩中的前因后果,便是悯儿在信中告诉我的。他让我出来主事。他自己去西狼,找知意去了。他求你莫要生气,莫气坏了身子。”

    阿九展开了信函。

    刘悯的字迹,鸾飘凤泊。

    “父皇,儿永远都是你的儿,不管人在何方,不管是皇子,还是庶民。儿一身罪孽,当一一洗偿。叩首,愿父皇万寿无疆。不孝子悯。”

    乌兰道:“如果,如果这孩子能顺遂把知意带回来……未必不能成全他……”

    阿九不作声。

    不置可否。

    良久,他将信函叠起,若有所思地望向密密的雨帘。

    知意啊,他的知意,在西狼怎么样了呢?

    悯儿此番过去,会发生什么呢?

    急雨,不长久。

    来得急,走得急。

    日头钻了出来,照在檐下,照着两人。

    乌兰看向阿九,缓缓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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