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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夫妻,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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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该来跟他商量!

    乌兰不再多说,麻溜儿地跃墙离了寒香台。

    她心里琢磨着,不如,直接把龟息散下在他的饭食里。方灵山这些人不明就里,到时候哭得死去活来,阿九更加会相信他“死”了。此事知道的人越少,就越逼真。至于姐姐,跟着一同“死”,旁人也只会以为是殉情。

    看情形,阿九将方砚山囚禁在寒香台的时日不会太短。她盘算着妥当的下手时机。

    五月已经快要过完了,六月宫中亦没有什么大的庆典,七月……七夕!

    听宫中的内侍说,本朝惯例,每年的七夕夜,宫中都会用彩锦搭建成一座乞巧楼,楼上摆着各色瓜果酒肴,以祭祀牵牛、织女星。宫嫔们各执“九孔针”“五色线”在月光下穿针引线以“得巧”为乐。是以,《宫词》有云:阑珊星斗缀珠光,七夕宫嫔乞巧忙。总上穿针楼上去,竞看银汉洒琼浆。

    七夕夜,宫中热闹非常,上上下下忙着过节,趁乱,更容易蒙混过关。且,在七夕“殉情”,也更应景。

    乌兰思定。回到琼华殿,脱了外衣,上了榻。

    阿九今晚没有过来,听昭云姐姐说,他还在勤政殿忙碌。

    翡翠兰的香味,淡淡地萦绕着她。

    她已经习惯这气味了。

    在兰香与月色中,缓缓入睡。

    五更。

    天有些蒙蒙亮了。

    乌兰睁开眼,觉得身边有人。转身,看见阿九躺在她身边。不知他是几时来的。

    昨儿慎儿疯玩之后,出了许多汗,不知道今儿有没有发热,那孩子底子弱,要多留神的。乌兰想着,唤宫人打来温水洗漱。阿九听见动静,也醒了。他笑:“昭阳,你怎么不多睡会子?”

    乌兰道:“我去看看慎儿,昨夜风大,早起不知他会不会不舒服。”

    阿九半眯着眼,翻了个身。昨晚西狼使者不肯让步,他和宋誉铭一道,同他们商议到四更,还没个结果。宋誉铭不断地上谏,干脆就依西狼使者要求,杀了方砚山算了,以一人保一国,没什么不妥。可阿九总是惦念着答应白若梨的话,迟迟不做决断。他心里沉甸甸的,躺下才一个时辰,睡得也很浅,总觉得阴云不去。

    忽地,他看见床边的翡翠兰里有一只飞虫在爬。他正烦着,就随手一拂袖,将飞虫驱走。

    翡翠兰晃了晃,发出声响。

    乌兰回头,看见了,问道:“花怎么了?”

    阿九翻了个身,潦草道:“没什么。花开得挺好。”

    乌兰道:“我挺喜欢这盆花的。味道很好闻。”

    阿九随口道:“依朕看,不拘什么花,都不如梨花好。颜色干净。味道清雅。”

    乌兰勉强地笑了笑:“哦,我听说了,你命工匠往新建的昭阳殿里栽了满院子的梨花。”

    “是。”阿九闭目养神。

    昭阳殿栽满院子的梨花,还叫昭阳殿吗?

    亦或许,那座宫殿本身就不是为她建的。

    乌兰没有再说什么,如常洗漱毕,去东偏殿,摸了摸慎儿的头,又请了太医院的人来诊脉。确认无事,才罢。

    待她给慎儿穿了身鲜亮衣裳,牵着他回正殿来,打算用早膳时,阿九已经起身上朝去了。

    早膳毕,宋丹青和乔灵按规矩,来中宫请安。方灵山么,自然是不肯来的。自从乌兰做了皇后,方灵山就一直称病,能避就避。

    孟昭云给宋丹青和乔灵奉了茶。

    两人在琼华殿,说着恭维的话。

    乌兰不咸不淡地应着。慎儿倒是很欢喜,给宋丹青、乔灵请过安后,在殿内跑来跑去。

    他一边找地方躲藏,一边唤宋丹青和乌兰:“母亲,孟娘,来找我呀。”

    宋丹青笑向乌兰道:“皇后娘娘莫怪,这孩子顽皮。”

    正在这时,珠帘后传来“砰”的一声响。翡翠兰花盆碎了。

    宋丹青连忙快步上前,看慎儿有没有受伤。

    乌兰也跟着去了。

    而乔灵,脸上一阵风,一阵雨,变幻无常。

    慎儿受了惊,“哇哇”地哭着,口中道:“是儿臣不好,儿臣打碎了孟娘最喜欢的花……”

    宋丹青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花盆碎后,屋内,香气越发浓郁了,诡异无比。

    乌兰俯下身子,看见翡翠兰的土壤中,有许多颗粒状的东西。她拈起一颗,喃喃道:“这是何物?”

    宋丹青是久居宫闱之人,怎么会不知这些把戏?

    此时,她吓得脸都白了,生恐祸及自身,好不容易从冷宫出来,别受了冤枉,又进去了。她抱着慎儿,道:“皇后娘娘,慎儿吓着了,臣妾抱他去檐下坐坐。”

    乌兰觑着她的神色,道:“你认识此物,对不对?”

    宋丹青摇头。

    乌兰见她不肯说,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乔灵迈步进来,恭敬道:“皇后娘娘,这宫里不拘有什么东西,官家不想让有的,都不会有。”

    乌兰蓦然想起早上那一幕,向乔灵道:“你也出去吧。”

    原来,两个人之间没有爱,猜疑起来,是这般容易。

    孟昭云看了那东西,道:“娘娘,此物是零陵香所制。湖、岭诸州皆有之,多生湿地。叶如麻,两两相对,茎方气如蘼芜,常于七月中旬开花,至香,可使妇人不孕。”

    可使妇人不孕。

    终于知道自己圣眷在身、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的缘由了。

    乌兰将这些东西包好,命内侍送去勤政殿。

    等到晌午,只等来阿九的一句话:政务繁忙,无暇来,午膳皇后自己进吧。别闹。

    乌兰问:“那东西给他看了么?”

    “看了。”内侍道。

    乌兰不知,朝堂上已乱成一锅粥了。

    产粮要地各处闹了蝗灾。蝗虫遮天蔽日的,所到之处,稻谷颗粒皆无。

    今年注定是个灾年。

    另则,西狼使者看准了中原即将发生灾年危机,已有挑衅之意,若不杀死方砚山,便撕毁和约。

    若是此前,西狼使者这般态度,阿九定是不容。可现在,百姓即将面临断炊之险,还怎么征集粮草?赈灾都来不及。

    这节骨眼上,万万不能有战事!

    宋誉铭百般斡旋,暂将西狼使者稳住了。

    阿九脑子昏沉,剧烈地疼,嘴边起了燎泡。下了朝,急急去往勤政殿,听内侍说皇后娘娘送东西来,也无心理会,草草扫一眼,想着不知又是乌兰的什么小花样,他现在哪里顾得上后宫?匆匆说了句“政务繁忙,无暇来,午膳皇后自己进吧,别闹”,便遣退了内侍。

    这厢,乌兰越发笃定了,翡翠兰虽是太后送的,但零陵香的事,阿九是知情的。

    他临幸她,只因为她有一张酷似姐姐的脸。

    在他眼里,她大概不配有他的孩子。

    他算计她。从很早的时候开始。

    她是一个空壳子皇后。其实,卑微如草芥,连方灵山都不如。方灵山还配有他的孩子。

    这何止是不爱啊。这分明就是厌弃、利用、阴谋。

    乌兰握着零陵香,坐在琼华殿。她想起在草原的时候,师父给她念过一首词:黄昏雨歇,云易灭。风还欺我,满头雪。明镜缺,郎心似铁。

    郎心似铁。

    他的虚伪让她作呕。

    乌兰抓了弓箭,到马厩,跨上一匹马,直奔凤凰山。

    在草原的时候,若发生不好的事,她就去打猎。

    捕得猎物的欣喜,让她觉得,她能猎得世间所有。

    所有的不快,都不算什么了。

    只要有弓,有箭,有骏马,她乌兰就能射下一切。

    密林之中,她追赶着一只敏捷的兔子。奔跑了一炷香的工夫,拉弓,“嗖”地箭发,射中兔子。

    她快步上前,准备捡起猎物。

    踏过荆棘,她猛地看见前方不知从哪儿蹿出一个人,把兔子抱在怀里,细心地给它的伤口处洒药。

    那人清矍的身材,一身袈裟,背影颇熟悉。

    乌兰心中一凛,本能地唤了声:“老段!”

    那人转过身来,面孔一如在大理时皎洁。他看向乌兰的眼神,是陌生的。好似根本不认识她。他站在那里,千年一般若,遗世独立。

    “老段,真的是你……”乌兰哽咽了,所有的心酸,如泥沙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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