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好野的女子
她拿起糖人,递到乌兰手上。
尔后,从袖中摸出几个铜板,交予小贩。
“小兄弟既叫了我一声姐姐。这个糖人,姐姐买给你。”
她的笑容像纷飞的梨花花瓣,拂向乌兰。
乌兰舔了口糖人,道:“姐姐来集市上还要买什么?我同姐姐一起。”
乌兰其实并不需要买什么东西。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多跟着这个姐姐一会儿。
站在这个姐姐身边,乌兰有一种难得的安心之感。就像夜晚,睡去的星星,沉静的夜空,半眠的花朵,无波的湖面。这样的安心,让乌兰很贪恋。
女子道:“我家夫君即将动身去边关军营,今日,我到集市来,看看有什么日常所需之物给他填补填补,让他出门在外,能舒适一些。”
“姐姐的夫君,是行伍之人?”乌兰问道。
“是。”
女子说着,向一个卖棉靴的铺子前走去。乌兰跟在她身后,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女子和乌兰前后脚,走到一棵高大的柳树前。
身后,许多双眼睛,正悄无声息地逼近。
女子忽然附在乌兰耳边道:“小兄弟,身后有危险!”
乌兰猛地转身。
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精瘦男子出手,欲擒住乌兰。
乌兰与他们打斗起来。
这时,从东南方向,隐隐又涌过来一拨人,个个虎背熊腰,彪悍异常,他们其中一人朝天发出鹰叫声,似乎在给同伴发出信号。
距此约莫数十丈远的地方,有穿着黑衣、缠着头巾的逻卒,远远听见了动静,亦疾步赶来。
集市上霎时乱了起来。
女子冷眼瞧着,形势十分复杂:穿着粗布衣衫的人,看招式,像是江湖上“飞雪门”的人,飞雪门是杀手组织,以替雇主杀人为生;那些虎背熊腰、作鹰叫之人,似异族人;穿着黑衣、缠着头巾的逻卒,是皇城司的人。
这个小兄弟,究竟是什么人,引得如此大的动静?
穿着粗布衣衫的精瘦男子出手狠辣,小兄弟渐渐不敌。
女子悄悄摸出绣花针,准备助他。
虽说,她知道,在临安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眼前这个小兄弟,看上去天真稚气,热络中带着真诚,且眉眼又莫名地与自己神似,她不愿看到他遭殃。
绣花针飞出——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眨眼间,那群穿着粗布衣衫的精瘦男子挟着小兄弟跳上了马车。小兄弟犹喊着:“姐姐,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我,我……想去找你啊!”
马车穿过闹市,跑得无影无踪。
女子站在柳树下,沉思。
那群虎背熊腰的异族人逼近了。其中一人摸出一幅画像,仔细地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树下的女子。
嗯,非常相像。她定是毕力格大人交代的要找寻的人。
一大早,听东西客栈里与他们交好的胡商说,画像上的女子似乎出现了,往集市而去。他们连忙跟过来。赶到此处,见到这个女子。没错。就是她。
西狼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围住这个女子。
一面大网罩下来。
西狼人扛起女子,跃上屋顶。
有个略懂汉话的人,开口道:“跟我们去见毕力格大人。”
女子茫然。
夫君方砚山还在府中等她,她怎么可能跟一群异族人走?她使劲儿挣脱。那网是西域尼罗制成,越挣扎,越紧。她连摸出针的间隙都没有。
西狼人扛着女子,飞速地从一处屋顶,跃到另一处屋顶,消失在临安城的深深巷陌之中。
皇城司的逻卒赶到之时,柳树下已空空如也。
一名逻卒低声道:“赶紧去禀报殷鹤大人。宸妃娘娘和方夫人都被掳走了!”
另一名逻卒道:“可有看清,她们是被什么人掳走的?”
那逻卒道:“宸妃娘娘是被江湖贼人掳走,方夫人被西狼人掳走。”
几名逻卒面面相觑。
宸妃娘娘是陛下的宠妃,何人有胆劫持?那些江湖贼人,定是被人指派。背后的主使是谁?
而方夫人,西狼人……难道敌国绑了方夫人,是打算开战吗?在开战之时,以方夫人来掣肘方将军?
这两件事,都非同小可。
乌兰在马车上,不断地叫嚷着。
很快,她的嘴巴被堵住。
马车飞奔到离临安城五十里左右的荒僻村寨,停在一处农舍前。
精瘦的男子们将她拖行到里间,扔在地上。
乌兰抬头,看见一个男子,站在她面前。那男子左脸戴着半个面具,一身黑衣,眉眼倒是清秀的。
他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乌兰,道:“你是刘怀的宠妃?”
他没有称阿九为“官家”。
乌兰嘴巴“呜呜”的,含糊不清。
男子扯掉塞在她口中的布条。
乌兰道:“大胆的匪盗,你赶紧把我放了,不然阿九会灭你九族!”
这个皇妃倒是挺有趣。没有宫里女人的那种脂粉气。一身男儿装。粗野不羁。
“灭你九族”这四个字,让男子的眼眸里起了硝烟。呵。灭九族。当真要灭他九族的话,中原皇室便一人也无了。
男子在一张铺着黑绫的椅子上坐下,缓缓道:“孟娘娘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要紧。既来了此处,就不会让你活着出去。有什么遗言,趁早交代了吧。”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乌兰恼道。
“拿人钱财,自然忠人之事。这是江湖规矩。”男子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这男人,正是刘恪。阿九的七皇兄。当年,乔香儿布下天罗地网要杀他。为了避祸,他四处东躲西藏。五年前,一个偶然的契机,他化名七风,加入飞雪门。算是投了绿林。
老帮主十分赏识他,半年前,过身,留下遗言,让他做新一任的帮主。
庙堂无情,草莽有义。
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这一次的雇主,也不例外——
数日前,兄弟们接到一个大活儿。雇主是宫里的人,出手十分阔绰。
刘恪上了心。
这些年,他在心里无数次地酝酿过,有朝一日,重回临安城。没想到,这一次,宫闱之争,给了他一个绝好的契机。水越浑浊,于他越有利。
他借着这个契机,回来了。
乌兰思量一番,镇定下来。
有人要买凶杀她。她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她看着面具男,道:“你的雇主许了你什么,我都能双倍给你。有道是,害中取小,利中取大。你放了我,我们做笔交易。”
“何谓害小,何谓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