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真不想当海王（81）
“就是想起来，你以前也这么抱过我，好多次。”
“具体点说呢？”
“一天晚上我好像喝醉了，然后我们在沙发上做了点什么，后来你吐得很厉害，然后我就特别难过，你就抱着我安抚我，像刚刚那样……”
楚修皱着眉，似乎在极力地回想并表达出来，说着说着，他竟有些哽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了，滑进嘴里，咸咸的。
楚修惊讶，连忙抬手擦掉了眼泪。
“主人，一想起这个画面来我就很难过，好奇怪，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向佳倪又扔掉一根棉签，点了点头：“没什么，想起来一些总是好事。”
楚修眼睛死死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裂缝来，可惜向佳倪除了刚开始那僵硬的一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虽然嘴上说是好事，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多高兴，这个认知让楚修有些失落。
涂完药，向佳倪从柜子里又抱了床干净的被褥来铺在床上。
楚修睡得早，才九点半两人就上了床。向佳倪第一次这么早睡觉，根本睡不着，只是为了陪着他，闭着眼睛假寐。
昏黄的小夜灯打在向佳倪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暖暖的。
半晌，向佳倪翻了个身儿。
不一会儿，便听到楚修刻意压低了声音唤她：“主人，你睡着了吗？”
向佳倪皱了下眉，没应他。
楚修显然不会轻易罢休，他似乎是料定了她没睡，隔了半分钟，又唤到：“主人，你睡了吗？”
“主人……”
向佳倪不堪其扰，不耐道：“别叫了。”
楚修眼里露出得逞的笑意，他往她那边挪了挪，几乎挪到了床中央，显得向佳倪那一半儿位置小得可怜。
“主人，我睡不着。”
向佳倪侧着身子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并不打算理会。
楚修隔了会儿，问道：“主人，如果我想起来了全部的记忆，你会开心吗？”
楚修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她现在是睁着眼还是闭着，只能听到她均匀地呼吸声，睡着了似的。
向佳倪沉默了好久，就在楚修失落地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一道略显轻快的声音轻轻地落入他耳中。
“当然，你还欠我一大笔钱……不只是钱。”
“不只是钱……”楚修小声重复了遍，疑惑道，“那还有什么？”
“一条命。”
她语调轻快极了，但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落在楚修心里就越是沉重。
这次换他沉默了良久。
向佳倪轻轻舒了口气，以为他不会再问了，闭上眼睛。
“主人，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楚修又开始问了。
“很有钱的人。”
向佳倪答得毫不犹豫，这是事实。她想用这句话堵住他的嘴，可惜楚修并没有听出来她不想回答。
楚修皱了皱眉，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唔，我是说别的方面，性格之类的，或者你给我讲讲我们以前的事情，说不定我会想起来很多。”
向佳倪隐隐有些不耐，她深吸了口气，坦白道：“我不想说。”
这种话堵不住楚修的好奇心。
自从恢复了那一点记忆之后，他的胆子似乎更大了些。
楚修撑起半个身子来，试图透过昏黄的灯光看清她的表情，不依不饶道：“为什么？你刚刚明明说如果我恢复了记忆，你会开心的。”
向佳倪手指紧紧抓着被角，用力闭了闭眼睛：“恢复了那些记忆……你不会开心的。”
或许是她一直回避的态度让他不满，又或者是这句话触到了他的某个逆鳞。
楚修一手猛地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背对他的身子变为平躺，所有的情绪都暴漏在他的面前，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耳侧。
那双原本沉静的蓝眸里仿佛藏着一座即将喷薄的火山，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是我的记忆，没了那部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完整的。你不是我，不能替我做决定，觉得我会不开心就不告诉我这些，无论开心还是不开心那些都是我的过去，我就是由那些过去组成的。”
“我不知道我从哪来，我以前做过什么，我以后要做什么，甚至你让我做的很多事情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每天天黑的时候我都特别害怕，我不知道明天又要经历什么。”
楚修红了眼圈，像一头受伤后在森林里迷路了的小兽，徒然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咽，无助极了。
“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为什么会遇见你？”
向佳倪也在隐忍着什么，原本白嫩的小脸涨得通红，下颌线紧绷着，她试图挣脱他的桎梏，但只是徒劳，于是将头转向了一边，咬牙切齿道：
“我不想说。”
她拗，楚修比她更拗。
楚修又将她的脸掰了回来，眼睛里像蒙了一层灰，声音干涩发哑：“为什么，你总要告诉我一个理由。”
向佳倪忍了他那么久，在听到这句话后再也忍不下去了。
“理由？呵，我告诉你理由！”
她冷笑一声，一双美眸直勾勾瞪着他。
那双眼里不是怒火，而是带着刺骨的寒意。
冷得楚修瑟缩了一下，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样子，现在却突然害怕了，于是别开了眼，松开了压在她肩膀上的手。
向佳倪借机屈膝猛地砸在他的腹部，她力道不小，楚修疼得弓起背来，侧身倒在了床上。下一秒，便被向佳倪欺身而上。
她跨坐在他腰间，手紧紧抓住他的头发按在床上，迫使他只能抬头看她。
楚修痛得眼睛发红，却一声都没吭，忍着疼看向她。
向佳倪表情冷漠得吓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字一句缓缓道：
“你害得我家破产，害死我的母亲，害得我父亲这辈子都要待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夺走了我的一切还有我的孩子。”
“……”
她说得不多，但每说一个字，楚修的心就跟着凉下去一截，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脸色煞白，抓着床单的手指都在发抖。
“用你那智障一样的脑子好好想想，你凭什么像个受害者一样指责我？”
“我……”
自从他来到她身边后，向佳倪虽然会欺负他，会骂他，但从没用这样冷漠又伤人的态度跟他说过话。
她明明就在他面前，可楚修却觉得两人之间一下多了千重山，哑然。
向佳倪说完便从他身上翻了下去，不再理会他，似乎跟他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了时间。
伴随着“咚”得关门声，向佳倪消失在了房间里。
楚修躺在床上，木然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心脏处一阵阵绞痛传来，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悲伤，但更多的是害怕，不只是害怕她刚刚的冷漠，更害怕别的。
别的什么呢？
他不知道，更不明白。
不明白她明明都告诉他了，他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
楚修望着天花板发呆，眼睛也不眨一下，干涩发疼，直到向佳倪回来，才转动了一下，发散的瞳孔逐渐有了焦距。
向佳倪身上带着凉气，躺回了被窝里，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多了几分冷漠，让他有些陌生。
楚修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不说话，向佳倪先开了口，语气淡淡的，楚修却在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颤音：
“明天我会让王彬接你回去，无论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都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笼罩了楚修，就在他张了张嘴，刚想要说“好”的时候，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心脏狂跳个不停，把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一股他无法理解的悲痛和懊悔从内心深处疯狂席卷了他的脑海，浓郁又磅礴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大脑给挤爆。
那股力量疯狂地叫嚣着。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脑子里像插了一根铁棍不停地翻绞，一阵阵钝痛疼得他喘不过气儿来。
无数画面从他眼前飞快地划过，他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攥住那一抹抹残影。
他不知道自己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仅仅凭借着那残留下来的本能，他知道，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向佳倪发现了他的异常。
她皱了下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楚修？”
楚修双手抱着头，痛得蜷成一个虾米，浑身都在发抖，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狰狞来形容。
向佳倪顾不得刚刚的争执，迅速调整状态，抬手在他的太阳穴处有技巧性地揉捏，声音平稳冷静：“楚修，深呼吸，深呼吸。”
或许是被她平稳的声音感染，楚修跟着她的节奏逐渐冷静下来。
大脑刚刚几乎要爆炸的疼痛缓解了不少，只是他的脸色依旧白得吓人，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下巴滑下来。
向佳倪见状松了口气，下一秒，那道虚弱但执着的声音响起。
“我不走。”
向佳倪抬眸，对上那双清冷又带着疯狂的眼睛，心里一抖，有一瞬间竟忘记了呼吸，以为他恢复了记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
楚修顿了顿，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又抬眸看向她，认真道，“如果我走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绝对不能走。”
“你说得对，恢复了记忆我不会开心的。”
仅仅是触碰到了这冰山一角，就让他那么难过，难过到……他从来不知道人会有这样汹涌浓郁的情绪，像海水一样几乎要把他淹没。
刚刚那股疯狂的执念让他自己都觉得心悸和后怕，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留下这么强烈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