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参加仪式
“是平头日报，秦戈哥，”喻漓严肃地纠正他，“很遗憾，不能。首先，我自己都不能确定当时有没有听到那句话，因为我之后情绪上出现了问题……”
他的声音忽然低落下去，咬着下唇平复了一会，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不能把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报道出去。此外，现在乌特金火灾的最大嫌疑人是我，大家都知道我跟平头日报的关系，那么平头日报针对谢代理人的每一句指责，都会变成他明天收获的选票。我需要等，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或者我们自己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能考虑反击。”
“我好像第一天认识你。”秦戈神色复杂地看着喻漓。这种表情因为不常出现在他的脸上，因而显得有几分滑稽。
“那我们不如重新认识一下。”喻漓说着，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两天来一直疲于奔命，原本有点肉乎乎的脸颊迅速地削瘦下来，露出了几分少年的骨相，连带着伸出的手腕都附上了先前未有的定力。
他就像是脱胎换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秦戈握住那只手，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这趟旅程起点时的种种回忆。比起感慨横空而来的苦难，他更觉得经历是一种馈赠。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未能体会这样的瞬间，他感到遗憾。
在沃格市中心城区的繁华地段，伫立着一座与周围的摩天楼格格不入的建筑。它的整个设计十分简单，甚至可以称之为简陋：
一层约17米高的宽敞礼堂上方，拱起棱角锋利的尖锐房顶，形状如同卷起的瓦楞纸，细数下来，总共有23道褶皱，共同托起屋顶尖端一颗状似太阳的星星。
礼堂的四周，贴合着四处棱角的地方，各有两座钟楼拔地而起，它们的高度约为礼堂的两倍，顶端采用了同样的屋顶设计，上面各自顶着一颗缓缓旋转的星球，代表太阳系的八颗行星。
这里就是宇宙教的教堂。
每到周六傍晚，全市各处的宇宙教教徒都会聚集到这里，听本区智者阐述教义故事。每个地球年的4月23日，则是他们最盛大的节日，思维仪式会从凌晨举行到半夜，在这期间，在这期间，每个信徒都要放下手头的工作，来这里纪念人类新纪元的开始。
2231年4月23日，第一艘载人超光速飞船从地球开启了它的探索。
与此同时，自亚欧大陆板块的最深处，传来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撼天动地的震荡，它来源于比深海更深的地方，劈开厚达二百余公里的地幔、海水、岩浆，从最底部开始，将整个大陆板块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幽灵巨斧，终于顶破桎梏，迸裂于阳光下。
此后，各个大陆、大洋震荡不断，在六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每一个板块都经历了这样的浩劫。待到一切停息时，整个世界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此后，旧的一切都分崩离析，新的秩序悄然建立。这是黑暗世纪的终结，也是人类的新生，在它真正发生之前，谁也不曾有过确凿的预言。
有一部分人将这看作是来自某种更高等生命的拯救。随着日子的推移，人类渐渐从先前的困境中苏醒过来，繁荣的城市在各个板块上拔地而起，琳琅如繁星，于是他们更笃信了这样的观点。
脱离科学的宗教早已无法掀起过大的关注，于是这些人创建了宇宙教派，认为整个宇宙是一体的生命，它存在自我平衡、自我救赎的能力。作为人类，只要遵从、顺应宇宙的意愿，就能够得到它永恒的庇护。
沃格市的统筹智者吴客今天很紧张。他一整天都忙着在八座钟楼间本来跑去，不断地敲定明日思维仪式的一切细节。
太平洋β区的检察智者唐鹤扬已经抵达了沃格市区，作为每年巡逻检察的一部分，他将会主持明晚的沃格市宇宙教思维仪式。这对吴客来说是顶天的大事，可比什么乌特金火灾重要多了。
然而，到了约定的时间，吴客却没见到唐鹤扬的影子。他战战兢兢地打开通讯频道，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想要询问他目前的方位，却发现对方已经关闭了信息接收功能。
站在打扫一新的讲台前，吴客陷入了思考。唐鹤扬去了哪里呢？
而这位人间蒸发的宇宙教检察，此刻却身处沃格市安全系数最高的机构之一，市厅的内部。
今天已经在无数个市民的电子设备上露过面的市代理人谢崇山，此刻正坐在他的对面。
此刻，谢崇山看起来远不如傍晚时表现得那么温和而有涵养。他推了一下眼镜，以一种极不礼貌的攻击眼神盯着对方，平静的声音下隐藏着正在翻腾的怒意：
“我说过叫你不要到市厅来找我。”
是吗？唐鹤扬不着调地挑了挑眉，无辜地眨着眼睛，“我忘了。”
谢崇山简直控制不住心头的火气，幸好多年以来培养的良好涵养帮了他一把，让他控制着自己牢牢坐在原地，没有干出任何过激的举动来。
“你知不知道被发现了会怎么样？”他压着声音道，“我是新和派的区代理候选人！马上就要区域选举了，如果大家发现我竟然跟一个教派的区检察坐在一起秘密聊天，你觉得我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唐鹤扬故作思索了一会，很快得出结论，遗憾地摇头道：“没有。”
“那你还来！嫌我事不够多！”
唐鹤扬眉毛一挑：“你落选，关我什么事？”
他这话说得轻轻巧巧，谢崇山心头却猛地一紧。
“你出门跟不干不净的人吃个饭，”唐鹤扬身体前倾，逼视着谢崇山，“到底又干我们宇宙教什么事呢？”
谢崇山拧着眉毛犹豫了一会，最终放弃般地任它舒展开，轻轻颔首：“你都知道了。”
“教会内部发生的任何事，我都不可能不知道。说说看，为什么？”
“不会牵扯进教会的，”谢崇山语调坚决地说，“我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