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新加入游戏
“哦。”秦戈点头，预料之中的事，“他们四个找过来了？”
沈文侃没答话，似乎在纠结措辞。
秦戈不等他，转身背起早已收拾好的压缩行李，展开随身携带的太平洋地图，在沃格上面也画了一个叉。
这张地图上已经有了不少标记，有些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前去的，有些是已经走过一趟，被人找出身份，无法再回去的。他熟练地在其中一个未做标记的城市上画了个圈，预备连夜赶往。
沈文侃看着他这旁若无人的行径，眼皮一跳，“你要到哪里去？”
“换个地方呆着，还能怎么办？”
“还是留在太平洋？”
“总不能去火星，”秦戈耸耸肩，“我怀疑还没走到登机口，就会被一百个人围堵。你试过那个感觉吗？
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突然之间，从地下、地上、天上，四面八方杀过来成群的记者，爱看热闹的家伙，个个都想问你，为什么，怎么办，如何做到的？其中还有不少人想一刀砍了你了事，我都没搞明白他们的动机。”
“所以你当初许了个什么愿望，怎么沦落成这样了？”
“我也想知道。”秦戈平静地说，“我一直都想搞明白。我感觉就像是在温暖的海水中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22岁，他们告诉我，我拿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破比赛的冠军，还许过一个愿。
然后因为这个我根本不记得的奖励，现在我就活该被人追着打。有段时间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这整个世界都是假的，我也是假的？后来我放弃了，可能有些人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我是被甩上来的，就跟搁浅的鲸鱼一样。”
“所以你什么都不记了吗？”沈文侃问，“你以前的家人和朋友呢？”
“完全没有印象。”秦戈说，“就跟被格式化了一样。说起来，我许的愿望不会就是格式化吧？”
秦戈自嘲地笑了笑，收起地图。
“好了，不多说了，谢谢你告诉我，我这就走了。如果你很闲的话，帮我跟黄妈和喻漓说声再见。就说我流浪去了，或者死了，都可以。”
“不行，”沈文侃说，“你走不了。”
秦戈挑起一边眉毛，“怎么，你也想拦着我？”
他上下打量着沈文侃，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就凭一个盲人，怎么奈何得了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没有自己来找你，而是去找了沃格日报。现在，可能全城都知道你在哪里了。”沈文侃叹了口气。
他的话音未落，员工宿舍外面已经穿来了天摇地动的大动静。秦戈快步出去打开门，险些被迎面而来的闪光灯晃瞎了眼。
记者们扎了堆地挤在大厅外，人头攒动，他甫一出现，立刻就引起了人群的注意，数以百计的摄像机齐刷刷地指向他，争先抢后的问题朝他涌来。
“秦戈，你真的是第六届图灵游戏的冠军吗？参赛者齐泉指控你顶替参赛，请问消息属实吗？”
“秦戈，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秦戈，过去的一个地球年里，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事？有传闻说你埋伏在北冰洋区域的雪地里研究北极熊，是真的吗？”
“秦戈——”
这是秦戈头一回被这么多记者堵住，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堪堪脱逃。他现在才有点明白刚才沈文侃的欲言又止，但本质上，无论是不是提前被告知这些，都无法改变什么。
早在夺得冠军的那一刻起，或者在更早之前，在他往耳后注射图灵游戏芯片的那一刻起，他就终生无法摆脱它给他打上的标签了。
所以究竟为什么会迈出第一步呢？他一直都无法理解过去的那个自己，也无法理解此刻已经加入游戏的沈文侃。这个人的名片上那么多光环加身，做什么不能成功，为什么也会加入这个令百万人丧生、又剥夺生存者平静生活的游戏？
他着实想不明白。但他又对图灵游戏知之甚少。六年来，无论新闻媒体再如何报道，网络言论再如何揣测，唯有往耳后注射了那枚参赛芯片的人，才能体验全部的真相。
秦戈突然觉得过去六个月的逃亡生活很无趣。天地辽阔，宇宙浩渺，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定了定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对记者们说：“我决定参加第七届图灵游戏。”
一滴水溅进滚烫的油中，沸腾了。
在当代，奔跑最快的就是信息。晌午还没到，秦戈重新加入游戏的消息就传遍了大半个城市。在此之前，仅有少数人号称自己对该地下赛事有所关注，其余人只当它不存在。
然而，今天黎明的记者会之后，短短几个钟头内，知情人就像瘟疫一样蔓延到了各个摩天楼的犄角旮旯里，舆论风评甚嚣尘上，谈论该话题突然就成为了某种时髦。
消息传到沃格市政厅里，市代理员谢崇山被迫从精彩纷呈的国联会竞选人演讲视频中抽出身来。
这几天来，国联会在舆论场上的失败给他供足了乐趣，每当他应对繁杂的公文琐事直到精疲力尽时，看一眼那个视频，总能为他注入新的动力，让他得以维持一个勤勉努力的形象。
谢崇山是一个相貌及其精致的男人，因此每当他出现在镜头前的时候，收视率总会飙升一大截。跟着他做事的人不多，每一个都是极度精简之后的结果。
这一做派深得沃格选民的喜爱。此刻一位专门负责信息传达的助理就将新闻概要传送到了谢崇山的桌面上，打断了他的一切工作。
他透过鼻梁上那副无框眼镜，盯着秦戈的相片看了好一会，神色晦暗不明。
隔了几分钟，他回过神来，发讯息叫来了一个谁也没见过的年轻人。来人戴着一副厚厚的黑口罩，头发一丝不苟地拢进帽子里，脚步声声轻得没有引起任何监控设备的注意。他来到谢崇山面前，恭敬地一颔首，喊道，“老师。”